風險評估組的主要任務是配合銀行檢查的大部隊,專門做些資本市場交易產品中有關市場風險管理的檢查工作。如果檢查部隊需要這方面人員,而本身資源不足的話,他們就找上門來,請我們去協助檢查。所以,銀行檢查大部隊算是我們的客戶,我們經常用的口頭禪(buzzword)是客戶服務(clientservice)。
因為從事交易產品的風險管理檢查,我們這個組聚集了銀行檢查隊伍中對新型的交易產品(tradingproducts)比較熟悉、數理統計知識比較扎實的檢查員。因為交易產品,尤其是衍生證券,對數學能力的要求頗高,否則很難理解產品的真諦,產品的風險管理也便無從談起;而風險本身就是一個統計學概率的概念,又對統計知識要求甚高,風險概率的精髓都概括在統計數字里面。
我們組加上主管,不超過五六個人,基本上都屬于精兵強將,獨當一面的主兒。剛開始的時候,除了我以外,其他幾位都是從檢查大隊中抽調過來的。他們已經有了豐富的銀行檢查的經驗,都是在檢查隊伍中被公認為聰明能干、勤奮好學,才百里挑一地被選拔到我們組里的。全體組員都是二三十歲,連主管也不超過35歲。我們組后來也從商業(yè)界招收了幾位從事過不同領域金融操作的人士。
這個組的流動性非常大,大部分人都最后跳槽去了商業(yè)界,幾位留在紐約聯儲的,也高升去當主管了。我自始至終都從屬于這個組。這個組是檢查大隊活力的象征,都是些朝氣蓬勃、奮發(fā)向上的年青人,個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每每總有談不盡的話題、道不完的新聞。大家都在那里不斷學習,不斷進取,不斷尋找機會。當時我才從大學出山,對流動性強這一點非常不習慣。學校的終生教授制度,使得學校的人事結構“死水一潭”,幾年下來,進進出出都是老面孔,低頭不見抬頭見,漸漸地認為世界好像就是這么運轉的。而這里卻又是另一個極端,前幾天還彼此說好要共同合作一個項目,過幾天對方就因為有一個意外的機會,而掛牌辭職了。紐約聯儲對他們來說,就像是一個旋轉門,這兒進來,那兒出去,一會兒在門內,一會兒就在門外了。但是想來,“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一個人如果能不斷升遷,不斷往高處走,這也是有能力的體現,是個人價值得到實現的標志,應該予以肯定和贊賞。所以,時間一長,我也就慢慢習以為常,并條件反射地祝賀別人的另覓高就了。
這個組成立于20世紀90年代中期,當時正是巴塞爾銀行監(jiān)管委員會考慮如何針對銀行交易賬本上的資產制定市場風險資本準備金的要求。最后達成的共識是1996年通過的、1998年正式實施的《市場風險補充案》,允許銀行采用它內部的市場風險模型,來決定它交易賬本上的最低資本準備金。
市場風險模型主要有兩大板塊:一是各個交易產品的定價模型(pricingmodel),二是將所有產品集合起來的風險模型(riskmodel)。定價模型對產品價格變化作出估算,以期描繪當市場要素變動的時候,產品價格會作出如何相應的變化。定價模型需要用到很多數學知識,尤其是衍生證券,相當精致,非常復雜。定價模型并不是一門精確的科學(exactscience),牽扯到很多假設、變量和要素;有時候顧此失彼,模擬好了某個方面,卻在其他方面有遺憾。這種由模型的不精確所導致的模型與實際價格的誤差,被稱作是模型風險(modelrisk)。
而風險模型又是基于統計學基礎之上,模擬市場變化的分布規(guī)律,引用資產組合理論,及加入定價模型的計算,來爭取最有效、最精確地計算出資產組合的風險分布。同樣,風險模型也不是門精確的科學,顯性隱性地包含有無數多的假設和估計。所以,《市場風險補充案》在允許銀行采用內部模型的同時,也在最后加入一些乘數,成倍地擴大資本金的需要量。
當初我們這個組也是承擔歷史重任,在《市場風險補充案》的起草、討論、磋商、協調過程中,起到了先鋒作用,率先去各大銀行收集原始數據,掌握第一手資料,并作出分析比較,然后上交巴塞爾銀行監(jiān)管委員會參考研究,工作性質同我在第二章所述的,為巴塞爾第二協議所做的前奏工作如出一轍。所以我的工作只是沿襲了我們這個組的既有傳統,前赴后繼(以前的幾員干將,大都離開紐約聯儲,跳槽去了商業(yè)界)。等《市場風險補充案》出籠后,我們這個組的工作性質,變成了以檢查各大銀行的市場風險模型和管理為主,看看是否符合《市場風險補充案》的要求、有關模型的風險是否考慮齊全、如何采取措施減少模型風險,等等。在模型審核的基礎上,還要檢查圍繞模型所進行的風險管理、政策和步驟,有否只說不做,或做而無效(有關銀行檢查的方針政策和程序步驟,第四章和第五章有具體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