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jù)這樣的一個邏輯,陶東風認為可以解釋,為什么那些在市場上贏得巨額利潤的文化人,比如余秋雨、易中天、于丹等,幾乎毫無例外地受到學術界同行的激烈聲討,被看作“學術掮客”而不是“真正的學者”。他說,“于丹及其粉絲”與“十博士”以及其他以捍衛(wèi)學術的嚴肅性、經(jīng)典的本真性的學者之間的爭論,實際上是兩個不同的文化生產(chǎn)場的利益之爭的戲劇性體現(xiàn)。易中天、于丹在市場上贏了,但其代價是在學術圈內(nèi)輸了;在大眾那里贏了,但在同行中輸了?!?/p>
應該說,陶東風的文章在邏輯上比很多人都強,但是,他太急于拿理論框架來套現(xiàn)實的東西,根本忘記了這個理論本身存在的巨大缺陷。布迪厄的觀點,也許適用于今天的很多學者,然而并不適合我們。因為我們不是出于學術而是出于對正義和良知的敬畏。作為被《百家講壇》一手捧紅的于丹不是一個學術人,她是明星,但根本不是什么學術明星,我們不會拿學術的要求來要求她,但我們的行動,是基于知識分子的良知。
對于真正的知識分子來說,他的使命只有一個,那就是思考什么才是更美好的社會。因為現(xiàn)實中不可能有絕對完美的社會,知識分子永遠不會停止其批判性。這就是知識分子的良知。對于知識分子來說,這種良知是高于一切的存在。知識分子當然也要吃飯,但學術只是知識分子吃飯的手段之一,學術是手段,而不是目的。知識分子可以通過學術來獲取面包,也可以通過從政、經(jīng)商或其他一切正當行業(yè)來獲取面包,知識分子不應該被概括為生產(chǎn)者,而是思想者,生產(chǎn)是為了思想,生產(chǎn)是手段而非目的。沒有批判性與超越性的生產(chǎn)者,不論他是屬于“有限的文化生產(chǎn)場”還是“批量的文化生產(chǎn)場”,他都配不上知識分子的稱號。對于我們來說,我們要思考的根本問題是“麥當勞世界”的文化弊端,我們在為民族的文化憂心忡忡。這種精神境界 ,布迪厄及其追隨者大概是無法理解的。
正如一個用科學而不是用靈魂去理解宗教的人不可能去信仰宗教,一個把文化想象成生產(chǎn)場的人也不可能理解什么是真正有價值的文化。人類歷史上一切有價值的文化都產(chǎn)生于那些偉大的心靈,文化在他們那里,不是生產(chǎn)出來的,而是用生命譜寫的。
在《贏者輸:易中天—天丹現(xiàn)象解讀》一文中,陶東風最后說:“在我看來,這很正常,贏者通吃才是不正常的。在某種意義上,這種現(xiàn)象還是值得我們慶幸的:‘贏者輸’表明我們的文化領域開始了分化,不同的領域有了不同的游戲規(guī)則和資本形式。這種分化還反映了社會的進步,因為不同社會文化領域的分化自治正是民主社會的主要標志之一。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在‘文革’式的極權社會,就不可能出現(xiàn)‘贏者輸’的現(xiàn)象,而只會有贏者全贏,輸者全輸?shù)木置妗_@才是我們絕對不愿意看到的局面?!钡谶@里我想說:民主是為了實現(xiàn)自由,但民主如果沒有制約,從而形成絕對民主,就將變成自由的最大敵人。目前的情況,恰恰正是在文化領域的民主沒有得到制約,從而文化本身喪失了自由。
布迪厄的理論也有一個價值,那就是描述了在很多地方,知識分子已經(jīng)不再把批判性與超越性,不再把良知當做第一位的東西,而心甘情愿地做一個“生產(chǎn)者”。這種心態(tài)是知識分子墮落的前兆。但不管怎樣,我們都將堅持,弘道才是知識分子的終極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