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本華：孤獨的人并不可恥

本文摘自《孤獨通行證》，[德]亞瑟·叔本華 著，張寧 譯，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7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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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的人并不可恥（節(jié)選）

我已經(jīng)說過，人們之所以喜歡社交是因為他們?nèi)狈θ淌芄陋毜哪芰?，亦即忍受他們自己的小社會的能力。他們無法忍受孤獨，變得厭惡自己。正是這種靈魂的空虛使他們熱衷于和人交往，到國外旅行、觀光。他們的頭腦僵化、思想呆滯，無法自己活動起來，所以，他們試圖賦予它一點活力，例如通過喝酒提升精神。有多少人僅僅因為這個問題而變成酒鬼！他們總是在尋找某種自己能夠承受的最強烈的刺激，亦即通過與自己同類的人的接觸和交往而獲得的興奮和刺激。如果不能達(dá)到這種目的，他們的精神和思想就會因不堪重負(fù)而沉淪，他們也會陷入一種悲慘的萎靡渾噩中。

這樣的人，或許可以說，其自身只擁有一小部分的人性，需要將許多這類人性的碎片聚合起來，才能達(dá)到適當(dāng)?shù)臄?shù)量，獲得某種程度的人的意識。一個人——確切地說，一個出類拔萃的人，不是代表人性的一小部分或點滴碎片，而是代表一個完整的統(tǒng)一體：他的自身是完滿的。

在這一方面，平庸的大眾就好比是由俄羅斯號角組成的管弦樂隊奏出的音樂。每只號角僅能發(fā)出一種音調(diào)，把這些號角恰當(dāng)?shù)販愒谝黄稹f(xié)調(diào)配合才能演奏出樂曲。從一只號角所發(fā)出的枯燥乏味的音調(diào)，就可以清楚地明白大多數(shù)人思想的平庸單調(diào)。有多少人似乎畢生只有一種頑固不變的觀念，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思想存在的余地了。因此，我們很容易理解為何人們是那么無聊，以及為何他們熱衷于與人結(jié)交，為何他們喜歡加入人群中——即為何人類是如此地?zé)釔廴壕?、交際。正是一個人本性的單調(diào)乏味，才使他覺得孤獨難以忍受?！胺灿藿钥嘤趨捴T己?！保ㄈǎ┯拚唢柺芷浔旧淼挠薮浪鶐淼钠＠?、重負(fù)。只有把很多人放在一起，才能奏出像樣的樂曲。

一個智慧卓越的人，則像是一位音樂大師，無須任何人的幫助，僅僅用一種樂器——如一架鋼琴（這架鋼琴本身就是一支小型樂隊），就可以演奏出美妙的音樂。這樣的人本身就是一個完美的小世界。其他人需要多種樂器相互配合才能演奏的樂曲，他一個人就可圓滿完成，僅僅依靠其思想意識的完整統(tǒng)一。就像鋼琴一樣，他不屬于某個交響樂團(tuán)：他是一位獨奏者，更適合單獨演出——也許在寂寞中孤獨一人。如果要與他人合作演奏，他也必須像樂隊中的主音，或者如歌唱時聲樂的主調(diào)。那些喜愛社交的人或許可以從我的這個比喻中獲得某些教益，并把它作為一項普遍的規(guī)則記下來：交往對象的質(zhì)量欠缺在某種程度上可以通過交往人數(shù)的增加得到彌補。如果你的同伴聰慧明智的話，有他一個就足夠了。但是，如果你周圍只有平庸普通的人，只能和他們打交道，那么與他們中的許多人同時交往就是個可行的辦法，這樣，通過他們的聯(lián)合協(xié)作，還是會產(chǎn)生某些益處的——沿用號角樂器的比喻來說。但愿上帝賜予你無比強大的耐心，以忍受這種苦役！

我提到過的精神的貧乏和靈魂的空虛，是造成另一種不幸的原因。當(dāng)一些更加優(yōu)秀杰出的人為了實現(xiàn)某些高尚的理想目標(biāo)而組成一個團(tuán)體時，結(jié)果幾乎總是群氓蜂擁而至，就像害蟲一樣，到處都是——他們的目的就是試圖擺脫無聊，或者自己天性中的一些其他缺陷。對于任何有助于達(dá)到這一目的的事物，他們都會立即毫不猶豫地抓住，絲毫不加以任何的辨別。于是，有些人就會悄然溜進(jìn)或者強行闖入這一團(tuán)體。然后，要么很快將其全部毀滅，要么將其變得面目全非，到最后與組成這一團(tuán)體的初衷背道而馳。

人們喜歡社交的原因并不僅僅在此。寒冷的日子里，大家擁擠在一起以互相取暖；同樣，你也可以通過與他人進(jìn)行思想交流來溫暖自己的心靈。不過，一個自身擁有無比高的精神熱度的人，是不需要這樣做的。我曾經(jīng)寫過一則小寓言來闡釋這一點，讀者可以在其他地方找到。一般來說，一個人對社交的熱衷程度是大致與他思想價值成反比的。因此，說“某某”非常不喜歡與人交往，就等于說他是一個才智非凡的天才。

作品簡介

《孤獨通行證》，[德]亞瑟·叔本華 著，張寧 譯，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7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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