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書展期間,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文學CityWalk·上海站——2023上海書展隱藏款”活動,設(shè)計了一條長達6小時的“文學CityWalk”路線。從宋代詩詞的愛國主題,到中文人的性格、才情與命運,從閱讀歷史的意義,到生活困境中的選擇……莫礪鋒、陳平原、王笛、姚鄂梅等學者、作家在人民文學出版社直播間和上?!ぐ⒒椎掠迗@路電臺,與數(shù)萬讀者分享新書,共享文學CityWalk的樂趣。
這場“文學CityWalk”從遙遠的古典中國開始,第一場活動的主題是“宋代詩詞的愛國主題——莫礪鋒《宋詩鑒賞》分享會”,嘉賓為南京大學文科資深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莫礪鋒,上海師范大學人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李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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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評者莫礪鋒簡要介紹了《宋詩鑒賞》的編纂緣起、挑選體例,指出在本書中挑選一百首宋詩、一百首宋詞,是有意為之的“平分秋色”的處理方式。這本書的遴選過程中,曾仔細研究過包括程千帆《宋詩選》、錢鍾書《宋詩選注》、胡云翼《宋詞選》在內(nèi)的名家選本,也重視利用后出轉(zhuǎn)精的宋代總集的成果。整體上,遴選時并沒有選那些特別小的小家,而是重視宋代的文學大家,并從喜聞樂見、家喻戶曉的作品中,精中選精,把好作品再度推向千家萬戶。
對于宋詞的價值、地位,大家往往比較熟悉,但對于宋詩,大家往往不太認可。但事實上,莫礪鋒以為,宋詩在唐人鮮有開拓的題材、風格上,都有所突破,敢于用俗字,寫俗事,但一樣能寫出詩意來。
同時,宋詩在“平淡”之風上,也做到了對唐詩的補充。在宋代文學中,尤其是宋代詩詞方面,愛國主義主題的高揚是它非常大的特點和優(yōu)點,這一特點,跟宋代的歷史背景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以入選《宋詩鑒賞》之文天祥《正氣歌》和《念奴嬌》這一詩、一詞為例,可以看出,文天祥用他的壯語,抒發(fā)了他心中強烈的愛國感情。宋代詩詞的愛國主義主題,是我們民族精神力量的凝聚,這些作品值得我們細心閱讀,仔細品味。我們讀這些作品,不僅僅是在讀一篇篇優(yōu)美的文學作品,也是在接受人生觀的熏陶,獲得教益。
嘉賓李貴認為,莫礪鋒從海量的作品中選錄200首,無異于滄海采珠,難度極大。莫老師在名詩的基礎(chǔ)之上又定了一個“大家”的標準,選取代表作。這部書,在選目上可以說是以選見史,精中選精,背后蘊含著自己獨特的文學史的觀念。
現(xiàn)場
第二場活動的主題是《中文人的性格、才情及命運——〈花開葉落中文系(增訂版)〉新書分享會》,北京大學博雅講席教授、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陳平原,北京大學中文系博士、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教授魏泉進行了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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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陳平原談道,本書是在百年中國學術(shù)的視野中討論一個具體的科系——中文系?!皶锞唧w的學人,都是我所親近的、我所觀察的、我所敬仰的那些中文系的教授們,以北京大學為主,兼及中外學界。本書的特點,很大程度上是它關(guān)注現(xiàn)代教育體制,就是中文系;生活在這個教育體制下的人,就是教授,寫他們的生存狀態(tài)以及精神風貌。因為不是寫傳記,所以我就寫特別有感觸的某一個側(cè)面,對于了解文人的精神狀態(tài)和日常生活會有意義。尤其是讀中文系或者喜歡、關(guān)心中文系的人會對這本書有興趣?!?/p>
陳平原也介紹,書中插入五十幅圖片,絕大部分是自己與中外師友的合影。每一幅圖講究的是跟相關(guān)的文字能夠互相支撐,形成一種對話。
嘉賓魏泉認為,陳平原的散文自成一體,有很高雅的趣味。它不俗,但又通俗,所以讀者眾多。他的散文看起來平淡,好像脫口而出,但背后都有文章上的經(jīng)營和他的苦心追求。他的每一篇散文都是精心結(jié)撰的,都有他的用力之處和筆墨趣味,沒有一篇是敷衍和粗糙的。
現(xiàn)場
《蚌殼與珍珠:上海武康大樓居民口述》由人民文學出版社于2023年4月出版。武康大樓是上海的一座百年地標性建筑,從中可以看到武康大樓乃至上海的近現(xiàn)代史,并折射出民眾日常生活的意義和價值。
第三場活動,以“居民述說自己的歷史——《蚌殼與珍珠:上海武康大樓居民口述》新書發(fā)布暨簽售”為名,活動由復(fù)旦大學社會學教授于海主持,本書作者陳丹燕和陳保平對談。
于海認為,口述史的主角是居民,這是容易看到的。但居民的門是如何被敲開的?敲開后為什么愿意接受研究者的訪談?訪談后為什么愿意被實名發(fā)布口述?這些都是不容易看到的。事實上,若無口述的發(fā)起和組織,很少居民會自發(fā)講述自己過往人生;也很少能遇到傾聽者;更少機會讓私人敘述成為公共文字。本書的真相是,讓武康大樓居民口述設(shè)想得以實現(xiàn)的,是有文化關(guān)懷的提案倡議、基層政府的網(wǎng)絡(luò)支持、各路專家的智力貢獻和充滿韌性的田野工作的合力作用。但這一切努力全都采取后臺姿態(tài),以免喧賓奪主。成就居民為第一主體的自覺,也成就了本書口述史方法論的價值。
陳丹燕說道,武康大樓在他們做口述史的過程中變成了一個網(wǎng)紅大樓,每個人都知道路過武康大樓時,周圍全都是拍照片的人。她去和徐匯區(qū)文旅做了一個田野調(diào)查:為什么這些人要在武康大樓外面拍照片,他們到底從哪里來的?是哪個年齡層的?她拿這個調(diào)查報告第一個給了童明教授,他是建筑學的家庭,她做的他的口述史。他說了他對于這個大樓變成網(wǎng)紅大樓的判斷:
第一,從地理方位來看,這個大樓在五條街道通道上,非常接近歐洲的紀念碑廣場。廣場是這樣圓上來,武康大樓的位置很像一個紀念碑的位置。這個地理位置天生容易有人聚集,如果這個紀念碑好看,就會有很多人去看。第二,對于衡復(fù)風貌保護區(qū)來說,你說布達佩斯很多,他說紐約有一個更漂亮的,法國很多轉(zhuǎn)角都是這樣子的,包括陳丹燕和陳保平去墨西哥,連墨西哥老城很多轉(zhuǎn)角都是小型武康大樓這樣的建筑。
為什么在上海的武康大樓會值得這么多人去喜愛它?從平面抽高,看一個谷歌三維的地圖,你可以看到在整個風貌保護區(qū)里,是沒有一個地理位置像武康大樓這樣合適做整個風貌保護區(qū)的紀念性建筑,武康大樓非常合適在這個位置上當成一個紀念碑。在2010年到2020年的過程中,它成為上海人對自己風貌保護區(qū)建筑的紀念。第三,他說在上海這個城市里作為現(xiàn)代主義建筑,它是一個標志性建筑。我們不講布達佩斯,我們不講紐約熨斗大樓,也不講巴黎那些老城轉(zhuǎn)角的樓。于海說的在地性,在當?shù)氐牡貓D、當?shù)氐臍v史、當?shù)氐慕?jīng)濟發(fā)展,城市轉(zhuǎn)型的過程當中,起到了非常獨特的作用。這個時代造了一棟英雄的樓,這座樓叫武康大樓。
陳保平認為,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敘述,如果不同人的記憶有相同的地方,這個就是不同人留下的共同記憶就是歷史。比如養(yǎng)雞或者小孩子說小時候印象最深的是看爺爺桌子下藏著餅干箱,這種共同的記憶可以看出來上世紀60年代是一個食品非常匱乏的年代。如果對一個群體做口述史,我們更看重他們共同的記憶。共同記憶,這就是做口述史的一個重要意義。
現(xiàn)場
人文社舉辦的第四場活動名為“今天我們?yōu)槭裁匆x歷史?——《歷史的微聲》《那間街角的茶鋪》分享會”,活動由《澎湃新聞·上海書評》執(zhí)行主編鄭詩亮主持,澳門大學講席教授、歷史學家王笛和華東師范大學歷史學教授許紀霖對談。
王笛和許紀霖就歷史研究的大問題和小問題,歷史與文學的關(guān)系,怎樣進行普通人的研究,歷史寫作要以人為主體等問題進行了對話。
王笛說,要進入到普通人的世界,表面上看來我們眼里面都是日常,但是作為歷史研究的課題,一旦進入課題以后就會發(fā)現(xiàn)面臨非常多的困難。過去的歷史資料對日常生活的描述是非常少的。他介紹了《那間街角的茶鋪》和《歷史的微聲》的寫作緣起。他認為學術(shù)研究和大眾的寫作沒有一個完全分離的鴻溝,學術(shù)研究中收集了大量的資料,其實大量的具體細節(jié)、故事沒有辦法用在學術(shù)專著或者論文中,而許多有趣的故事則可以用在非虛構(gòu)的寫作中。
許紀霖覺得王笛是在嘗試另外一種史學,這種史學是文學和史學的結(jié)合,王笛的書非常好看,《那間街角的茶鋪》中每一句話、每一個場景都是信史,都是有根據(jù)的。
另外,在上海書展期間,也舉辦了“幸存者與不完美的人——陸天明《沿途》新書分享會”。
《沿途》是中國作家協(xié)會“新時代文學攀登計劃”中的一部重要作品,書寫了一代人從城市離開到新疆,走向邊遠建設(shè),后又歸來的人生遭際與人生命運。這個“出走”又“歸來”的過程,同時也是自我改變、自我完善的過程。關(guān)于《幸存者》和《沿途》之間的關(guān)系,何向陽提出,《幸存者》是青春的書寫,而《沿途》是中年的書寫、盛年的書寫,前面是走出去的寫作,后面是回歸的寫作。人生到了80歲,其實到了要總結(jié)自己的來路,或者說這一代人的來路和命運的時候。我們知道林語堂有80自述,王蒙有80自述,這部陸天明的《沿途》也可以看成是他的80自述。陸天明出生于1943年,在上世紀60年代初到了邊地、到了新疆、到了兵團,他們這一代人對命運的總結(jié)梳理與回溯,是我們應(yīng)該了解的。
吳俊認為,“沿途”這個概念是時間與空間融會得非常好的名詞,小說通過一個特定的視角來指向廣闊的世界。在第二部《沿途》中,陸天明用電影閃回的鏡頭把故事場景代入到第一部《幸存者》的時代,從這點來說,《沿途》很好地把“中國三部曲”的前兩部聯(lián)系在一起。此外,《沿途》的結(jié)尾是十分開放式的寫法,也許在第三部中,主人公的生活將以一種新的方式展開,并且伴隨著改革開放帶來的裂變。
吳俊補充道,從知青時代、改革開放時代到新時代,陸天明和他的《沿途》能夠重返知青歷史現(xiàn)場,重新書寫新中國最早的一兩代人的命運和他們的生活,用這種獨特的方式展開中國命運的書寫,這是他對我們這個時代的貢獻。此外,他還討論了書中“理想主義”的問題。他認為,沒有現(xiàn)實感的理想主義其實是很虛空的,是不能夠腳踏實地的,會遮蔽我們對于現(xiàn)實的關(guān)照;反過來說,如果現(xiàn)實沒有理想的指引,很可能就會成為一個既得利益者、全能主義者,找不到真正的人生價值實現(xiàn)的方式。陸天明這代人由于不可抗力、命運使然,被推向不可知的未來和命運,現(xiàn)在中國人的命運仍在“沿途”上。
何向陽繼續(xù)討論了有關(guān)“知青文學”的問題。她認為,知青這一代的故事在改革開放之后這幾十年都在不斷延續(xù),他們的思索、他們對自己和家國的“反芻”仍在繼續(xù)。從這一層面來看,知青文學其實是沒有終結(jié)的。我們?nèi)绻勚辔膶W,其實要往前延伸,不能只停留在理想主義、談初心信仰的狀態(tài),或者那些熱血沸騰的、激情燃燒的歲月,而應(yīng)該從他們?nèi)烁竦慕?gòu)、結(jié)構(gòu)、成長狀態(tài)去理解。
8月21日,蘇滄桑攜《遇見樹》和復(fù)旦大學中文系教授、評論家王宏圖進行了一場對談。
《遇見樹》是散文名家蘇滄桑散文創(chuàng)作三十五年來的第一本作品精選集,所選的散文都是她最深情細膩的用心之作,其中大部分是近幾年的新作。蘇滄桑的文字兼具大氣和柔美,《遇見樹》在明心見性的敘述中,作者記錄山水、描摹人性、并延伸出美與哲思。
王宏圖認為,蘇滄桑的散文洋溢著一種獨特的氣質(zhì)和色調(diào),從她的筆端可以感觸到當代人罕有的從容、鎮(zhèn)定的心境。她是大自然孵育的孩子,與自然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字里行間洋溢著濃郁的野地氣息,它們和濃得化不開的親情、對世人、對大千世界深摯的溫情水乳交融地結(jié)合成一體。
談到自己的寫作,蘇滄桑認為,好文字的味道,不僅僅是一草一木一石一花一鯤一鵬一人的味道,而是整個森林的味道、海洋的味道。她說:人類之所以擁有無比璀璨的文明,正是源于創(chuàng)造精神。也許將來有一天,文學除了小說詩歌散文報告文學等等司空見慣的文體之外,會有一種新的文體橫空出世并深入人心。因此,她放任自己在文字的高山上披荊斬棘、迎風舒展,在文字的海洋里耕云牧雨、乘風破浪,在文字的草原上信馬由韁、馳騁四方,不斷拓展著散文寫作的審美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