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了小說家孫頻的新書《海邊魔術師》。這是孫頻繼“山林三部曲”《以鳥獸之名》后創(chuàng)作的另一個主題小說——“海邊三部曲”，這本書中收入《海邊魔術師》《海鷗騎士》《落日珊瑚》情節(jié)互相映襯的三部中篇小說。
最近，以“角落就是世界”為主題的《海邊魔術師》首場新書分享會在北京舉辦。
評論家、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李敬澤，作家笛安與小說家孫頻就這部“海邊三部曲”進行了分享。
分享現(xiàn)場。
寫海洋的神秘與魔幻
孫頻是一位很勤奮的寫作者，按照每年三個中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目標，孫頻對自己要求可謂嚴苛。她的作品連續(xù)入圍各種文學榜單——《松林夜宴圖》獲得第五屆郁達夫小說獎中篇小說提名獎，《騎白馬者》入選2020年收獲文學榜中篇小說榜，《鮫在水中央》獲得第五屆華語青年作家獎中篇小說獎提名獎及第六屆郁達夫小說獎短篇小說提名獎，《以鳥獸之名》入圍第四屆寶珀理想國文學獎決賽名單。
在當代作家的創(chuàng)作中，孫頻也是少數(shù)執(zhí)著于中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作家之一。近幾年，孫頻的中篇小說將田野調(diào)查與博物納入創(chuàng)作實踐，豐富了中篇小說的表現(xiàn)形式，并逐漸形成了自己的寫作風格。
《海邊魔術師》
在《海邊魔術師》中，所有的故事都發(fā)生在大陸最南端的小鎮(zhèn)木瓜鎮(zhèn)上，這里有各種各樣的熱帶水果，木瓜、龍眼、菠蘿蜜；有紅色的土地、茂密的叢林和神秘的燈塔；有只會講雷州話的漁民，也有東南亞漂泊來的移民；有式樣繁多的船只，和起伏漲落的潮汐以及勾連起整個世界的海洋；有在陸地上不能踏實行走的水手，有寰球遠洋航行的船長，也有懷著發(fā)財夢來撈金的外地客；有絢爛壯麗的日落，也有寂靜盛大的月夜；有不甘的離開，也有厭倦的歸來；有流轉于海上而不熄的傳奇故事，也有封存于海底的命運和秘密……
梁文道曾在一篇演講中談到，漢語的文學創(chuàng)作深具內(nèi)陸特征，而海洋文學長期處于被忽略的存在。孫頻捕捉了海洋文學的風向特質，放棄了內(nèi)陸文學的家族敘事，轉而關注于個體生存的無序和漂泊，人在社會中的孤獨與遺落，以及被自然所喚醒的一種果敢和開闊。這些都是看似不變又瞬息萬變的季風與海洋所賦予的神秘與魔幻。
書中寫南洋海邊的日落：“小的時候，我經(jīng)常站在這古港觀看日出或日落。日出的時候東邊燒一把大火，日落的時候西邊燒一把大火，我們的小鎮(zhèn)一日之內(nèi)就要被焚燒兩次，把半個天空燒得通紅發(fā)亮，把整個小鎮(zhèn)也焚燒殆盡，連躍出海面的飛魚和海豚也被燒成了金色?！?/p>
想象船上的世界：“這是一個存活于人類社會之外的世界，世界之外的世界，獨立為一個王國，一座城池。船可以使人只遠遠觀望著人類社會，而不必走近它，如同一個真正的海上隱士。”
孫頻
穩(wěn)定與漂泊兩種文化基因的浸潤
作為熟悉孫頻十幾年寫作經(jīng)歷的作家，笛安對孫頻的《海邊魔術師》同樣給予了贊許，她說：“中國的園林里面有一個詞就是造境，用這樣一個方式，孫頻在探尋自我和世界的關系。她可能厭倦了講人和人之間的糾葛，她的重心轉移在探索自我的邊界在什么地方、自我與世界如何相處的問題上，并且用了一個其實不是還原自然的方式?！?/p>
李敬澤談道：“盡管孫頻的創(chuàng)作有很大的變化，但我覺得她的方向確實沒有變，一直有一種在人和萬物之間建立聯(lián)系的意圖，這個是特別重要的。孫頻小說里的一個通常的情境是，走著走著，人越來越少，人少了，萬物生，這個情境特別好?！?/p>
《海邊魔術師》中選擇大陸最南端的小鎮(zhèn)木瓜鎮(zhèn)作為敘述的地理出發(fā)點頗具深意，這里介于陸地與海洋之間，浸潤著穩(wěn)定與漂泊的兩種文化基因，在海洋季風的吹拂下，時間、空間、生命、自然以及人的情感等觀念都在這里產(chǎn)生了某種奇異的折疊效應，這是讀者在《海邊魔術師》中隨處可遇的異域感。需要跟人密切交流的菠蘿蜜樹，與長壽的老人互相依照和反饋，漸漸彌合了人與樹的區(qū)別。長期航行在大海上的船員，行走在星座和季風的時間體系中，陸地上的鐘表幾乎失效。珊瑚建造的房屋在被雨水澆灌的一瞬間，仿佛重新復活了生機。
孫頻所展示的這些新鮮又陌生的世界，都是基于一個外來者的視角，這就給《海邊魔術師》增添了多重迂回的空間。那個從北方歸來的“我”似乎成了我們每一個人，而這個南方之南的小鎮(zhèn)，又似乎就是我們內(nèi)心的故鄉(xiāng)。
圍繞著木瓜鎮(zhèn)這個邊陲小鎮(zhèn)的風物，人情以及它在城市化進程中的變化，孫頻向讀者展示了邊緣地帶的疏離中所艱難保存的淳樸與安靜，同時也在不經(jīng)意的縫隙中，暗示現(xiàn)代化的腳步是如何一步步席卷而來，即便是懸掛大陸最南端的小鎮(zhèn)，也不例外。
木瓜鎮(zhèn)仿佛靜止的熱帶風物，淳樸人情以及它與世無爭的姿態(tài)，其實一樣行進在整個國家在城市化的進程中。八十年代十萬人下海南的風潮，讓木瓜鎮(zhèn)一夜之間全民成小商販；九十年代的溫州炒房團曾將走私的汽車堆滿了菠蘿地和雷劇的戲臺；而新近興起的旅游熱，讓當?shù)氐纳汉髅袼薷偁幖ち摇?nbsp;
細讀近幾年孫頻的小說，就會發(fā)現(xiàn)，她的主人公總是在旅行，在尋找。“海邊三部曲”也不例外。無論是《海邊魔術師》中的對劉小飛的尋找，還是《海鷗騎士》中的對水手父親的辨認，以及《落日珊瑚》中的城市漂泊者的回歸，孫頻想要表達的主題依然是身份的焦慮、尊嚴的確立、交流的渴望以及保有自我的艱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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