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霍華德·卡特（Howard Carter）和他來自英國和埃及工作團隊發(fā)現(xiàn)圖坦卡蒙墓的100周年。
然而，圖坦卡蒙寶藏在被發(fā)現(xiàn)的那一刻就成為了20世紀政治活動的積極參與者，從20世紀20年代埃及政府為維護陵墓的所有權(quán)而進行的斗爭，到70年代和80年代轟動一時的展覽，促成了埃及與西方世界的和解。英國國家檔案館保存著由英國駐開羅高級專員公署職員整理的“卡納馮勛爵的發(fā)現(xiàn)”，其中包括了涉及圖坦卡蒙墓的大量的備忘錄、信件甚至截獲的電報。這些尚未被關(guān)注的檔案顯示，這座陵墓與其說是一座寶庫，不如說是一個外交雷區(qū)。
1922年11月，霍華德·卡特和一位不知姓名的埃及助手檢查圖坦卡蒙的棺材。攝影:哈里·伯頓;?牛津大學格里菲斯研究所
在圖坦卡蒙墓被發(fā)現(xiàn)百年之時，卡特在盧克索暫住的泥磚房正在修復(fù)；耗資15億美元、旨在完全展示圖坦卡蒙陵墓的大埃及博物館(Grand Egyptian Museum)依舊在建設(shè)之中。
但一百年前，圖坦卡蒙墓的發(fā)現(xiàn)所引發(fā)的爭論成為政治上的燙手山頭:陵墓的命運與埃及獨立的前景以及大英帝國撤出的現(xiàn)實緊密相連。
1922年，英國已經(jīng)實質(zhì)統(tǒng)治了埃及40年，然而，自19世紀50年代以來，埃及文物一直由法國考古學家管理的“古埃及文物研究部”（Service des Antiquités)監(jiān)管。這一例外對法國而言非常重要，以至寫入了1904年英法《友好協(xié)約》（英法協(xié)約）的小字中。1914年，時值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英國向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宣戰(zhàn)，并宣布建立“埃及保護國”，廢黜了反英的赫迪夫，扶持另一個王室成員成為蘇丹。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尋求埃及獨立的代表團被禁止參加巴黎和會，其領(lǐng)導人薩阿德·扎格魯爾（Saad Zaghlul）在埃及各地煽動反殖民示威，后被流放到馬耳他。不滿英國政府的埃及民眾因此在各地發(fā)起了暴亂。1922年2月，面對一個混亂中的國家，英國政府駐埃及高級專員艾倫比勛爵（Lord Allenby）建議，單方面宣布埃及獨立，建立埃及王國。蘇丹·福阿德被提升為國王。不過，英國對埃及的內(nèi)政外交仍然有一定的影響力，而且保留了蘇伊士運河區(qū)、蘇丹的控制權(quán)。然而，埃及文物卻屬于這片土地。
霍華德·卡特和他的贊助人第五世卡納馮勛爵喬治·赫伯特之所以可以挖掘和收藏圖坦卡蒙的寶藏，是因為卡納馮勛爵的妻子阿爾米娜·翁伯韋爾（普遍認為是銀行家阿爾弗雷德·羅斯柴爾德的私生女）是法國人。
1921年，卡納馮勛爵和夫人在賽馬場上。
卡納馮勛爵相信，圖坦卡蒙墓中“神奇的東西”很快將歸他所有，因為他在帝王谷的挖掘工作是根據(jù)與古埃及文物研究部的一份合同執(zhí)行的，該合同允許分享他發(fā)現(xiàn)的任何東西的一半（挖掘者與博物館五五分成也是當時的標準做法）。但在半獨立且民族主義盛行的埃及，這種慷慨的分配方式正受到嚴格的審查?？{馮勛爵很快利用他的發(fā)現(xiàn)，獲得了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的實際支持。大都會派出了考古學家阿瑟·梅斯(Arthur Mace)和攝影師哈里·伯頓(Harry Burton)為其服務(wù)，他們拍攝的古墓照片生動地向全世界展示了其中的珍寶?？{馮還與倫敦《泰晤士報》簽訂了一份利潤豐厚的協(xié)議，該協(xié)議給予《泰晤士報》進入古墓采訪和使用伯頓照片的特權(quán)，這迫使包括埃及本地報紙在內(nèi)的其他媒體需要《泰晤士報》支付費用才能獲得最新信息，不然只能刊登舊聞。
在墓中發(fā)現(xiàn)的圖坦卡蒙的彩繪木像，哈里·伯頓攝
卡納馮勛爵和卡特在1922年11月26日進入圖坦卡蒙陵墓的當天就偷偷進入了密封的墓室，但1923年2月墓室正式打開時，法老的木乃伊在一眾令人眼花繚亂的鍍金神龕和嵌套棺材中完好無損地等待著它的發(fā)現(xiàn)者。一名英國勛爵從出售古墓的新聞和照片中獲利，還將獲得圖坦卡蒙一半的陪葬品，這激怒了許多埃及人，也令古埃及文物研究部憂心忡忡。研究部主管皮埃爾·拉庫（Pierre Lacau）雖然長期以來反對私人挖掘古墓，但又不得不承認卡納馮的挖掘許可證，卡特作為發(fā)掘者的天賦更是毋庸置疑的。挖掘者和研究部圍繞著墳?zāi)估锏摹按笙蟆庇懻撝绾芜M行分配。然而，1923年4月卡納馮勛爵的死引發(fā)了關(guān)于法老詛咒的猜測，雖然寡居的卡納馮夫人繼續(xù)支持挖掘工作，但這意味著卡特需要與政府、文物研究部和媒體打交道，而不是他彬彬有禮的贊助人。此時政治氣候也在變化，1923年9月，薩阿德·扎格魯爾結(jié)束流亡回到埃及，并領(lǐng)導民族主義者在1924年1月的選舉中獲勝。“法老主義運動”（Pharaonism，回顧了埃及前伊斯蘭教的歷史，認為埃及是更大的地中海文明的一部分）在埃及獨立后的首任總理統(tǒng)治下風靡一時，類似“埃及覺醒”（Nahdet Masr ，一個巨大的花崗巖獅身人面像和一個迎接黎明的農(nóng)婦）的新法老紀念碑，將埃及獨立的未來與它的過去聯(lián)系在一起。那么，對于埃及文物外國人憑什么有發(fā)言權(quán)?
1922 年 11 月，卡納馮勛爵和他的女兒伊芙琳·赫伯特夫人，以及霍華德·卡特站在通往新發(fā)現(xiàn)的圖坦卡蒙墓的臺階頂端。
當卡特和他的團隊計劃在1924年2月打開法老石棺時，他已經(jīng)徹底疏遠了研究部，研究部向艾倫比勛爵（英國政府駐埃及高級專員）抱怨道:“（卡特）嚴重地夸大了他對埃及的貢獻，說起自己時帶著歐洲大國的傲慢，這是一種令人不安的狀態(tài)?！庇谑?，富有的英國埃及古物學家艾倫·加德納（Alan Gardiner）游說英國首相拉姆齊·麥克唐納下令取消卡特的合同，以防止犯下“最惡劣的海盜行為”。
艾倫比勛爵潦草地在備忘錄的空白處寫道:“我從未發(fā)表過意見，也從未對任何一方表示過同情。做任何事情都不值得?！绷硪晃煌饨还偌饪痰卦u論道:“在整個麻煩的底層，藏著一種邪惡的嫉妒?！保ㄓ⒙?lián)邦國家相互派駐的）高級專員公署盡其所能規(guī)避隱患：卡特對合作者的妻子被拒絕私下參觀墓室感到憤怒，他停止了挖掘，留下了不祥的石棺蓋懸吊在存放法老木乃伊的棺材之上。古埃及文物研究部立即解除了卡納馮夫人的合同;卡特起訴建立探險隊的權(quán)利;研究部向卡納馮夫人提供了一份新合同，條件是她放棄對墓穴中物品的所有權(quán);卡特的律師在幾年前以叛國罪起訴了公共工程部長，并對他目前的行為進行了詆毀，這導致了談判的徹底破裂?？ㄌ仉x開埃及，前往北美巡回演講，收入頗豐，但前途暗淡。
圖坦卡蒙陵墓內(nèi)部
如果說是政治局勢把卡特趕出了圖坦卡蒙墓，那么他也因政治復(fù)職。1924年11月，埃及軍隊的英國指揮官李·斯塔克爵士開車經(jīng)過開羅時，被埃及學生暗殺。艾倫比勛爵要求薩阿德·扎格魯爾的政府提供巨額賠款，迫使扎格魯爾辭職。而后，一個親英的政府被任命。艾倫·加德納看到了機會，再次寫信給首相麥克唐納:
我和所有英國人一樣，對這一殘忍的謀殺深感痛惜，因為它奪去了大英帝國最杰出和最受愛戴的仆人之一。這一事件改變了我們對埃及的政策，似乎在許多方面是有利的。……
請允許我冒昧地希望，在未來幾個月中，考古學的主張不會被完全遺忘。所有埃及古物學家都懇切地期待，他們的事業(yè)最終能得到正義的伸張。
雖然麥克唐納的秘書再次拒絕了他，但這次加德納的憤世嫉俗主張不無道理。因為新政府給了卡特機會。文物研究部知道卡特是完成發(fā)掘的最佳人選，而卡特也知道，五五分成的日子一去不復(fù)返了。在一份新合同的談判中，雖然被剝奪了對這些發(fā)現(xiàn)的任何權(quán)利，但卡納馮夫人獲得在挖掘工作結(jié)束后獲得部分重復(fù)文物的承諾。
圖坦卡蒙墓的平面圖，卡特繪
與圖坦卡蒙一起埋葬的6000件物品包括數(shù)百尊沙比提雕像、數(shù)十尊鍍金的木制神像和化妝飾品、六輛戰(zhàn)車。為此卡特繼續(xù)艱苦地清理陵墓的工作，直到高級專員公署（當時由保守黨政治家和帝國的支持者勞埃德勛爵領(lǐng)導）再次想起了圖坦卡蒙墓。1929年春，當陵墓無人之時，卡特和卡納馮夫人向文物研究部施壓，要求結(jié)清賬目。但他們能從埃及政府處得到什么?之前承諾的“重復(fù)品”不了了之，政府也不打算退還卡納馮夫人的費用。卡特和卡納馮夫人估算這筆費用為7.5萬英鎊(約如今400萬英鎊)，但埃及政府認為只有3.5萬英鎊。
圖坦卡蒙墓的鏤空金紀念匾，描繪了圖坦卡蒙坐在戰(zhàn)車上。開羅大埃及博物館藏
1929年4月，與卡特偶遇后，勞埃德勛爵興奮地給外交大臣奧斯汀·張伯倫發(fā)電報:
我以一手且最機密來源得知，埃及政府和代表卡納馮夫人的霍華德·卡特先生很有可能達成協(xié)議。他們就卡納馮勛爵的發(fā)現(xiàn)向埃及政府提出的索賠將通過支付一筆錢來清償?！?/p>
從法律上講，卡納馮勛爵有權(quán)獲得部分“重復(fù)品”，作為對其發(fā)現(xiàn)直接或間接授予埃及的巨大財富的感激，人們似乎也有理由期待比“重復(fù)品”更多的東西。我獲悉埃及政府已決定不向卡納馮夫人交出任何文物并確信它們將很快被賣給出價最高的人。
我得出的結(jié)論是，如果大英博物館或政府能夠站出來代表卡納馮勛爵的利益，埃及政府很難拒絕讓出“重復(fù)品”，這些“重復(fù)品”本身將是寶貴的收藏。
如果能說服卡納馮夫人不要小題大做，勞埃德勛爵認為自己可以去與埃及總理穆罕默德·馬哈茂德交涉。勞埃德勛爵后來的電報證實了這一戲劇性的提議:馬哈茂德同意埃及政府向大英博物館出售圖坦卡蒙文物的“重復(fù)品”但駁回了對卡納馮夫人的賠償。
馬哈茂德指示古埃及文物研究部主管皮埃爾·拉庫將一堆重復(fù)物品放在一邊，“為大英博物館提供最完整、最具代表性的藏品”。這其中至少包括裝著圖坦卡蒙器官木乃伊的四個金色卡農(nóng)普斯罐中的一個(“可以建議馬哈茂德，應(yīng)該給我們兩個，一個給大都會博物館！”勞埃德補充道)、珠寶、一張長椅、一塊游戲棋盤、幾尊金像和“一兩輛戰(zhàn)車”。克羅佛德勛爵（Lord Crawford）在英國藝術(shù)界頗有權(quán)勢，他對埃及文物很是熱心。他希望新當選的首相麥克唐納給大英博物館一筆贈款，用來購買文物，并建議大英博物館在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之前選擇。
圖坦卡蒙墓(約公元前1320年)四個裝木乃伊內(nèi)臟的卡農(nóng)普斯罐(Canopic)之一，開羅大埃及博物館藏
該系列的最后一封信是1929年7月18日，信中計劃邀請大英博物館的代表評估藏品。這時，勞埃德勛爵正趕赴英國會見新任外交大臣，因為其帝國主義觀點與新工黨政府格格不入，被立即要求辭職。沒有了支持，從圖坦卡蒙墓中獲取文物以彰顯大英帝國榮耀的計劃只能偃旗息鼓了——馬哈茂德的少數(shù)政府也是如此，原本提供圖坦卡蒙文物是為了維持英國對馬哈茂德政權(quán)的支持。一年后，埃及新政府支付給卡納馮夫人35000多英鎊，她給了卡特四分之一，一切似乎告一段落。
卡特在倫敦肯辛頓的公寓，由卡特在20世紀30年代拍攝。桌子上可以看到兩個圖坦卡蒙沙比提雕像。佩吉·喬伊埃及學圖書館提供
然而，1939年3月卡特在倫敦去世后，圖坦卡蒙文物再次困擾英國外交部?？ㄌ氐闹杜评埂の挚死^承了他的遺產(chǎn)，很快在他肯辛頓的公寓里發(fā)現(xiàn)了許多刻有圖坦卡蒙名字的物品。它們只可能來自墳?zāi)??？ㄌ毓⒌恼掌@示，他的辦公桌上擺放著兩只深藍彩陶制成的沙比提雕像，而其他地方則有彩陶器皿、鏤空金飾品和一個深藍鑲金邊琉璃的頭枕?？ㄌ氐倪z囑執(zhí)行人哈里·伯頓在埃及博物館進行了調(diào)查。英國事務(wù)管理人雷克斯·恩格爾巴赫（Rex Engelbach）對卡特沒有什么好印象。1922年，他曾是盧克索古物的首席檢查員，但當古墓被發(fā)現(xiàn)時，他不在城中。出于禮貌和禮節(jié)，卡特和卡納馮勛爵必須等他到達后再打開墳?zāi)梗麄儧]有。恩格爾巴赫向高級專員委員會投訴說，他們故意淡化發(fā)現(xiàn)的重要性，這樣就可以不受監(jiān)督地進入墳?zāi)?。伯頓的發(fā)現(xiàn)對恩格爾巴赫來說并不意外。1939年11月，他寫信給英國大使邁爾斯·蘭普森爵士（Sir Miles Lampson）:
過去五年里，我一直懷疑霍華德·卡特沒有把發(fā)現(xiàn)的一切都交給博物館，但我的懷疑完全基于道聽途說。我們什么也做不了，因為任何官方報告都會導致我和我的部門以誹謗的罪名被起訴。
今年夏天，伯頓寫信給我說，他在卡特的遺物中發(fā)現(xiàn)了兩尊圖坦卡蒙墓雕像，問我如何將它們運回博物館。我回答說，我不會碰那東西。因為我不想在掩蓋一個英國人偷竊的事情上成為被人利用的對象。最好的辦法是把那東西扔進泰晤士河，但在做出明確決定之前，我會和同事們商量一下。
伯頓建議沃克小姐將它們贈送或出售給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并聲稱埃及政府未付清發(fā)掘款項。我對此一無所知，雖然我不同意把它們說成是偷來的，但它們不能被認為是卡特的財產(chǎn)。
恩格爾巴赫提出方案是，如果能把它們送回博物館，古埃及文物研究部將以“可能是從圖坦卡蒙墓的挖掘中偷來的”的名義匿名接受它們，但它們必須放在英國大使館的郵袋里送到埃及，以避免海關(guān)檢查。邁爾斯爵士會幫忙嗎?
即使在相對和平的時期，英國大使和外交大臣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涉及圖坦卡蒙寶藏的丑聞不僅會損害英國在埃及的考古成果，還會損害英國更廣泛的利益和聲譽。邁爾斯把這個問題交給了外交部。外交大臣哈利·法克斯的兩個下屬在文件中添加了他們的建議:
我想這些東西必須送回埃及，雖然我個人傾向于按照恩格爾巴赫先生的建議，把它們?nèi)舆M泰晤士河；或者以某種方式將它們給大都會博物館或大英博物館處理，在那里它們也可以從世界上消失。
……
我們習慣于對埃及人(更不用說其他外國人了)采取“比你更神圣”的態(tài)度，所以當我們發(fā)現(xiàn)一個英國古物學家在埃及有時表現(xiàn)得像個騙子時，確實令人震驚。我看不出國王陛下的政府有什么理由卷入這件令人討厭的事情。邁爾斯·蘭普森需要告訴伯頓先生必須歸還被盜物品。我們絕不可能縱容任何濫用公務(wù)郵袋的行為，我也不準備建議采取其他形式的秘密行動，希望可以掩蓋這些珍貴文物被非法偷運出埃及的事實——這種希望是極其微弱的。
卡特的一張記錄卡，上面有他畫的阿努比斯（古埃及神話中的死神，以胡狼頭、人身的形象在法老的葬墓壁畫中出現(xiàn)），并附有注釋和尺寸 。 ? 牛津大學格里菲斯研究所
曾在開羅工作數(shù)年、可能與卡特相識的埃及事務(wù)負責人戴維·凱利(David Kelly)對此持同情的態(tài)度:
順便說一句，我不確定稱霍華德·卡特先生為騙子是否完全公平。他對埃及政府有嚴重的經(jīng)濟上的不滿(埃及政府對這些發(fā)現(xiàn)無任何貢獻，這些發(fā)現(xiàn)卻極大地增加了游客的興趣，但目前它們與開羅的古老藏品與被混雜在一起)，他可能說服自己，只是得到了一點回報……
比起討論卡特行為是否得體，這樁丑聞的曝光可能造成的損害更令人擔憂。外交大臣哈利·法克斯的辦公室指示邁爾斯與此事保持距離:
雖然我完全理解你的擔憂，我不認為國王陛下的政府會協(xié)助秘密歸還已故卡特先生帶走的、現(xiàn)在在他遺物中發(fā)現(xiàn)的物品。在這種情況下，我認為只有一個辦法適當?shù)乜扇?，那就是通知已故卡特先生的遺囑執(zhí)行人，盡快將有關(guān)文物歸還給他們的合法所有者。
來自圖坦卡蒙墓的頭枕。 開羅大埃及博物館藏
外交部對此事甩手不管后，卡特和卡納馮勛爵可疑遺產(chǎn)的檔案被封存。對遺產(chǎn)繼承人菲利斯·沃克而言幸運的是，古埃及文物研究部同樣急于掩蓋自己的丑聞。皮埃爾·拉庫的繼任者德里奧頓（étienne Drioton）告訴她把圖坦卡蒙的文物留在埃及駐倫敦大使館，它們在那里度過了二戰(zhàn)。1946年，被裝在埃及外交郵袋里交給了埃及國王法魯克一世，法魯克國王悄悄將其中大部分給了埃及博物館，法魯克則收藏著圖坦卡蒙令人驚嘆的琉璃頭枕。
關(guān)于圖坦卡蒙墓的傳奇并沒有結(jié)束，它的下一個轉(zhuǎn)折發(fā)生在一次政治動蕩之后。1952年，法魯克在政變中被廢黜，他的財產(chǎn)——法貝熱珠寶、硬幣、鈔票、汽車、古董(有些是聽從卡特的建議購買的)、鼻煙盒、槍支等——被列入拍賣目錄，以支持埃及國庫。他收藏的文物，包括琉璃頭枕則被收回，交給了埃及博物館，這發(fā)出了一個信號——新政權(quán)不會允許埃及的過去被拿來出售。
矢車菊和橄欖葉的小花環(huán)，戴在圖坦卡蒙外棺前額上的眼鏡蛇和禿鷲的皇家徽章上。 ? 牛津大學格里菲斯研究所
賈邁勒·阿卜杜勒·納賽爾政府和他的繼任者們以另一種方式利用圖坦卡蒙的寶藏，圖坦卡蒙墓中文物被“派遣”去巡展，以換得別國支持的砝碼。1971年至1981年間，圖坦卡蒙黃金面具旅行的時間比它在開羅停留的時間還要長。與此同時，各大博物館開始檢查他們藏品的歷史，琉璃頭枕并不是圖坦卡蒙墓中返回埃及的最后一件物品。
研究人員正在檢查圖坦卡蒙外棺
2010年，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歸還了另一批藏品。隨著學者們對卡特和卡納馮的藏品進行研究，有關(guān)卡特可能從墓中拿走藏品的進一步披露不斷出現(xiàn)（據(jù)報道，卡特通過中間人交易獲得了5000英鎊的傭金)?？{馮也曾向卡特提出的關(guān)于墳?zāi)沟膯栴}——“我想知道你是否會找到更多沒有標記的東西”，深究這句話帶著多重意義。
正在建設(shè)中的大埃及博物館。
無論大埃及博物館的開館儀式何時舉行，肯定將是一場凱旋式的慶祝。通過幾代人的努力，埃及確立了圖坦卡蒙墓屬于埃及。
注：本文原載于《阿波羅雜志》2022年11月號，原標題為《嚴重的問題——為圖坦卡蒙而爭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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