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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歡——鄭和下西洋的穆斯林記錄者

“景泰辛未年秋月望日,會稽山樵馬歡述?!泵鞔诰疤┒辏?451年),一位年過古稀的老人在最后一次校對完成后,落款收尾,為自己多年的海上經(jīng)歷做了總結(jié)。

“景泰辛未年秋月望日,會稽山樵馬歡述。”

明代宗景泰二年(1451年),一位年過古稀的老人在最后一次校對完成后,落款收尾,為自己多年的海上經(jīng)歷做了總結(jié)。

這位老人名為馬歡,是明朝初年一位出身“回回人”族群的“通事”。這部由他口述、經(jīng)其同僚抄寫的著作,便是后世了解“鄭和下西洋”這段歷史最重要的一部史料——《瀛涯勝覽》。

馬歡隨艦隊親歷過三次下西洋,分別是第四次(始于永樂十一年,1413年,至永樂十三年七月,1415年)、第六次(始于永樂十九年,1421年,至永樂二十年八月,1422年)和第七次(始于宣德六年十二月,1432年,至宣德八年七月,1433年)。在第七次下西洋時,馬歡和另外幾位穆斯林職官奉太監(jiān)洪保之命出使麥加,順道朝覲。

馬歡是一名信仰伊斯蘭教的“回回人”——即今天回族的重要祖先來源。在明代,承接元代對外交流的“回回人”是明朝重要的少數(shù)民族,他們在航海中也有著相當重要的地位。

基于已有的一系列研究,筆者以馬歡這樣一個少數(shù)民族出身的記錄者為案例,簡要展示“回回人”作為個體和族群在“鄭和下西洋”這段大歷史前后扮演的歷史角色。

馬歡的成長背景

首先來回顧馬歡所屬族群——“回回人”的概況。以穆斯林為主的“回回人”大多祖籍西域,他們的先祖在成吉思汗西征期間被蒙古人從原籍地強制東遷,從而定居中國。

由于教門傳統(tǒng)尊重商業(yè),加上日積月累的多民族共同生活使得他們兼通多種語言,這些“回回人”在元朝的商貿(mào)與外交中起到重要作用,對中國傳統(tǒng)“重農(nóng)抑商”風氣也有所填補,是重要的“中介族群”。隨著他們在中國定居,在保留原有文化傳承(例如宗教信仰)基礎(chǔ)上,“回回人”實現(xiàn)局部本土化,例如漢語姓名和詩詞撰寫。

元末亂局頻發(fā),“回回人”遭到多重迫害,為此他們中相當大一部分人被迫流離失所,成為動蕩中犧牲品。明朝建立之后,為了鞏固反對異族統(tǒng)治的“大義”,同時承接前朝的合法性,朱元璋采取兩種政策:在法理上,他宣稱明朝承接了元朝的法統(tǒng);對留在內(nèi)地的蒙古人、回回人和其他族群的色目人(例如黨項人),采取嚴厲的限制措施,例如不準他們“自相嫁娶”,要求他們與其他族群聯(lián)姻。

鄭和與馬歡這對“回回人”出身的上下級,就在這樣的背景下成長。鄭和原名馬三保,出生于1371年,云南人。14世紀80年代明朝在云南打敗元梁王,本地居民遭受相應(yīng)的報復——有的逃難,例如馬三保兄長;有的慘遭閹割,成為各級官府的宦官,例如馬三保本人。

馬三保被閹割后更名馬和,服務(wù)于燕王,在姚廣孝門下學文。因為這段經(jīng)歷,他在保留穆斯林家族記憶同時,被動接受“三寶”并修習佛教知識,成為宗教邊界模糊的典型案例。

朱棣奪位后,他給馬和賜姓“鄭”,這便是“鄭和”的由來。鄭和因為遭遇閹割,終身未婚無子,為方便財產(chǎn)繼承,在他的請求下過繼親侄為嗣。現(xiàn)今散居中國江南、云南和泰國北部的鄭姓回族,有相當一部分就是鄭和宗法上的后裔。

后世塑造的鄭和雕像,筆者攝于2019年12月,南京寶船廠遺址

后世塑造的鄭和雕像,筆者攝于2019年12月,南京寶船廠遺址

馬歡,字宗道,籍屬會稽(今浙江紹興),出生于1380年前后,“回回人”出身。馬歡常年從事軍職,成長于“西域”文化體系中,其漢文書寫水平相對同僚較薄弱,以致《瀛涯勝覽》實際上是在自己口述后,由同僚協(xié)助抄寫而成的。

如果不是這場盛大的航海行動,馬歡很可能和絕大多數(shù)留守全國各地的回回人一樣,要么從事“軍職”,讓一代代子孫相傳承下去;要么待在四夷館,幫朝廷翻譯在當時具有廣泛流傳意義的波斯語;或者留在欽天監(jiān),從事天文觀測,為朝廷提供可靠的星象分析;抑或與個別“回回人”后裔一樣,逐步淡化族群記憶。但鄭和遠航改變了他的一生,為中國與伊斯蘭世界的進一步交流起到重要促進作用。

“回回館譯語”,明清時期中國學習波斯語的一個文獻資料

“回回館譯語”,明清時期中國學習波斯語的一個文獻資料

馬歡的三次出海

永樂十一年(1413年),鄭和招募一批有穆斯林背景的隨行人員,以此輔助艦隊在航海沿線穆斯林國家的外交行動。經(jīng)歷三次出航之后,此次鄭和奉詔籌備第四次遠航行動。

馬歡因“通番語”(包括波斯語與阿拉伯語)被舉薦到鄭和艦隊之中,以通事的身份參與“通譯”這項重要工作。在“鄭和下西洋”的進程中,翻譯官的作用相當大,尤其是通習阿拉伯語和波斯語這兩大語言系統(tǒng)。

在中世紀,波斯語是“跨域通用語言”,與今日英語的影響力可相媲美。在明朝,波斯語是法定四種外交語言“回回語”的核心,通過在“四夷館”開設(shè)相關(guān)機構(gòu),以展開對其他國家的外交工作;

西洋沿途各國的情況有以下幾種:一種是國君至國民主體是穆斯林,例如“滿剌加”(馬六甲蘇丹國)、“榜葛剌”(孟加拉)、“忽魯謨廝”(霍爾木茲)和“天方”(麥加);一種情況是,國內(nèi)穆斯林比例小、最高統(tǒng)治者也不是穆斯林,但穆斯林在內(nèi)部扮演重要角色,例如“古里”。

作為“回回人”出身的職官,馬歡成長于昔日“回回教門”繁盛的江浙地區(qū),阿老丁等元代“回回長者”的遺留影響還留存不少。對于波斯語和阿拉伯語,馬歡都熟練掌握。

在鄭和七次出海過程中,馬歡參與其中三次:第四次、第六次和第七次。在永樂年間的兩次出海(第四、六次),馬歡從中國東南沿海一直橫跨到阿拉伯半島邊緣。

在爪哇(滿者伯夷帝國),馬歡指出在爪哇有三種居民:一種是信仰印度教、佛教和當?shù)毓砩裥叛龅耐林灰环N是“回回人”,即穆斯林。但根據(jù)馬歡在文后對“唐人”的描述來看,這里的“回回人”應(yīng)該是信仰伊斯蘭教的阿拉伯人、印度人和波斯人客商,而不是他自己的族群;另一種就是來自中國的“唐人”,即早期華裔。這些華裔大多數(shù)是穆斯林:“一等唐人……多有從回回教門受戒持齋者。”他們大多數(shù)是商人,一部分人在馬來群島組建成小團體:一方面以自身的宗教信仰贏取其他穆斯林客商的支持,擴充財力;另一方面通過自身的文化記憶,協(xié)助明朝在東南亞的行動。

后世描繪的圖像,還原全盛時期滿者伯夷的風貌

后世描繪的圖像,還原全盛時期滿者伯夷的風貌

施進卿家族就是早期華裔的典型案例:施進卿一家籍貫中國南方,曾定居占城,后來遷居蘇門答臘,是華人穆斯林。由于其在舊港的統(tǒng)治,他們家族被馬歡記錄進來,成為“舊港國”的重要詞條。

路過爪哇和暹羅后,馬歡抵達滿剌加,即東南亞著名大國馬六甲蘇丹國。作為明朝在東南亞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和重要朝貢國,馬六甲蘇丹國一直很重視與中國合作,歷代蘇丹的更替也如實向明朝匯報。

拜里米蘇拉(Parameswara,1344-1414)于1402年成為馬六甲首任蘇丹,三年后與明朝確認外交關(guān)系。至馬歡抵達馬六甲,蘇丹已是拜里米蘇拉之子伊斯干達沙(Iskandar Shah,1370-1424)。伊斯干達繼位的時候已正式皈依伊斯蘭教,從而贏得本地居民支持。因此,馬歡寫道:“國王國人皆從回回教門。”

馬六甲蘇丹國曼蘇爾沙(1432-1477)墓碑,曼蘇爾是伊斯干達沙的曾孫

馬六甲蘇丹國曼蘇爾沙(1432-1477)墓碑,曼蘇爾是伊斯干達沙的曾孫

行至錫蘭國(斯里蘭卡)的時候,馬歡也有實地考察。他把錫蘭的一座山山頂上的凹陷解釋為“阿聃圣人,即盤古之足跡”。馬歡是穆斯林毋庸置疑,但將“阿聃”(即伊斯蘭教經(jīng)典中人類創(chuàng)始人“阿丹”)稱為“盤古”,這多多少少也反映出馬歡自身文化構(gòu)建中中國文化的影響程度。此外,馬歡對錫蘭寶石的說法也采用佛教徒的觀點——“佛祖眼淚結(jié)成”。

沿小葛蘭、柯枝,馬歡隨艦隊抵達古里(印度西南海岸卡利卡特)。和柯枝一樣,古里屬于印度西南海岸政治體系,有五種階層的居民組成:南昆人(Nair),信仰印度教的本地居民,是古里君主(扎莫林階層)和大多數(shù)普通百姓的所屬階層;哲地人(Chitti),財主階層;革令人(Kling),中介商人階層;回回人,穆斯林商賈階層,協(xié)助古里君主;木瓜人(Mukuva),類似于賤民階層。古里有典型文化社群分工,國王國民是印度教徒,不以牛肉為食;中間階層的“回回人”是穆斯林,不以豬肉為食。兩個階層各有所需,故稱“爾不食牛,我不食豬”。

馬歡沒有詳細介紹另外兩個階層“哲地人”和“革令人”的社會文化情況,但根據(jù)同一時期馬六甲蘇丹國的發(fā)展來看,這兩者其實都參與了馬來半島社會經(jīng)濟與文化,“革令人”尤其影響了馬六甲的宗室文化取向。

馬六甲蘇丹國權(quán)傾一時的敦·阿里家族就是如此,他們被馬來人稱為“革令人”政治派系集大成者。伊斯干達沙帶有南印度血統(tǒng)的庶長孫卡西姆(即“慕扎法沙”,Muzaffar Shah,1410-1459)推翻并弒殺其同父異母弟弟易卜拉欣蘇丹,成為第一位母系非馬來血統(tǒng)的君主,就是借用其舅舅敦·阿里的勢力。鑒于此,“革令人”可能包含為數(shù)不少的本土穆斯林群體,和以阿拉伯-波斯客商為代表的“回回人”還是有明顯的不同。

途經(jīng)“溜山”(馬爾代夫),馬歡抵達位于阿拉伯半島的祖法兒(Zufar,位于阿曼西南部)和阿丹(Aden,即也門亞?。qR歡抵達“阿丹”的時候,是永樂十九年(1421年),這是他第二次出海的一個重要節(jié)點。回程后,由于鄭和任職南京守備,加上朱棣、朱高熾父子相繼駕崩,下西洋暫時停止。

宣德六年(1431年)開始,明宣宗命令鄭和等人籌備第七次“下西洋”。此次遠航鄭和只參加其中一小段行程——鄭和本人年邁體衰,已瀕臨生命的終點。在遠航過程中,鄭和在中途去世,就地落葬,遺命部下將其衣冠及抄本佛經(jīng)送還明朝。

鄭和去世后,接手艦隊管理事務(wù)的是大太監(jiān)洪保。艦隊沿著既定航線前行,途中馬歡得知施進卿去世(1424)、其女接班的事情,以此對前文進行增補。

從“榜葛剌”(Bengal,即孟加拉)開始,馬歡繼續(xù)記錄相應(yīng)情況,對前文予以增補。在“榜葛剌”,馬歡記錄當?shù)赜缮现料隆熬惴罨鼗亟潭Y”,語言上以孟加拉語為核心、兼用波斯語:“國語皆從榜葛里(Bengali,孟加拉語),自稱一家言語,說吧兒西語(Farsi,法爾斯語,即波斯語)者亦有之。”

這份記載可以對應(yīng)孟加拉蘇丹國在15世紀的現(xiàn)實社會狀況:在15世紀,孟加拉形成蘇丹國政體,并迅速在河流沿線形成大型穆斯林聚居區(qū)。由于當時穆斯林君主普遍有波斯語宮廷用語傳統(tǒng),因此波斯語在當?shù)赜幸欢ǖ挠绊懥Γ踔劣绊懙街車姆悄滤沽秩后w,例如孟加拉西部印度教上層社會流行使用波斯語。

自古里出發(fā),馬歡一行人抵達“忽魯謨廝國”(Ormuz,即霍爾木茲)。霍爾木茲的埃米爾們非常重視當?shù)氐纳虡I(yè)往來,對大明也不例外。在霍爾木茲,馬歡看到當?shù)亍皣窠愿弧?,有“加的”(Qadi)等長官管理政教事務(wù),市集非常繁榮:“其市肆諸般鋪面百物皆有。”甚至在此處能目睹精彩的“把戲”,例如“羊上高竿”。完成在霍爾木茲的任務(wù)后,馬歡與郭承禮等穆斯林直接前往“天方國”,即穆斯林圣地麥加。

當時的麥加執(zhí)政官得知艦隊前來,告知洪保等人希望能與明朝建立外交聯(lián)系。但圣城麥加一直僅對穆斯林開放,在古里期間,洪保就已經(jīng)起草好相應(yīng)文書,派遣馬歡、郭崇禮等七位穆斯林職官直接前往麥加(期間路過霍爾木茲),通過他們的朝覲,順道向麥加方面轉(zhuǎn)交文書,從而建立正式外交關(guān)系。

在此之前,中文文獻(例如《島夷志略》)對麥加雖已有描述,但由于諸位作者沒有親臨此處,他們對于麥加的部分描述存在漏洞。汪大淵等人形容麥加氣候溫和,至費信著述《星槎勝覽》之時,對麥加氣候的描寫直接引用前人的說法,這與麥加常年處于熱帶沙漠氣候的事實有較大出入。對此,馬歡作為親歷者,直接在《瀛涯勝覽》中書寫麥加的真實氣候:“此國即默伽國也……其氣候四時常熱如夏?!?/p>

明繪畫《絲路山水地圖》(今名)中的“天方”

明繪畫《絲路山水地圖》(今名)中的“天方”


麥加的“天房”克爾白(馬歡記作“愷阿白”)

麥加的“天房”克爾白(馬歡記作“愷阿白”)

作為一個穆斯林,馬歡在“天方”履行穆斯林“五功”(念齋禮課朝)中的朝覲。作為穆斯林,他相當關(guān)注圣城風土人情,為此留下非常重要的“一手資料”——相比之下,無論是費信的《星槎勝覽》,還是后來的《咸賓錄》、《殊域周咨錄》與《東夷圖說》,沒有一個明朝文獻比馬歡對麥加的記敘更為詳細、真實,因為馬歡進入過“禁寺”、“天房”這些非穆斯林幾乎不可能進入的宗教圣地。

自古里前往麥加,再到回程,馬歡一行人前后“往回一年”,完成明朝最后一次遠航行程。馬歡帶回的物件中,有“各色齊貨異寶,麒麟、獅子、駝雞等物”,并且通過繪制“天堂圖真本”,作為朝覲記錄奉送至北京。

隨著鄭和在途中去世,“鄭和下西洋”宣告終結(jié)。之后明朝內(nèi)外交困,明英宗成為瓦剌(Oirat)階下囚等事情接連發(fā)生,因此中國對外交流隨之停滯。

馬歡自身也逐步走向暮年,一個普通職官參與不了此時的歷史劇變。他能做的,就是召集與他隨行的同僚,根據(jù)口述一步一步還原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從而進一步增補已成書稿的《瀛涯勝覽》。最終,在明代宗景泰年間,《瀛涯勝覽》歷時35年的“口述-抄寫”終于畫上句號。

大時代下的口述史——馬歡與《瀛涯勝覽》

如上文所述,由于現(xiàn)實的生活環(huán)境與自身的職官生涯,馬歡撰書能力不及當時大多數(shù)文人所能達到的水平,對此他自敘“措意遣詞,不能文飾”。因此馬歡一方面盡以自己的通譯本職,努力協(xié)調(diào)外邦與大明之間的外交關(guān)系;另一方面則跟隨行文書講解不同地方的風土人情,不斷修補他們寫出的一字一句。

在兩種角色的交匯中,馬歡無意間促成自己成為一個重要的角色——“鄭和下西洋”這段歷史的核心記錄者。

由于第六次和第七次下西洋時間間隔太長,馬歡在第七次下西洋之前就已經(jīng)完成《瀛涯勝覽》初稿,并對此予以刊印,因此《瀛涯勝覽》實際有兩個版本:一個是記錄馬歡前兩次航行的版本,另一個則是馬歡在原有文本基礎(chǔ)上加入最后一次航行的記錄。

在《瀛涯勝覽》一書中,馬歡共收錄20個國家,而這20個國家和地區(qū)都是他自己親歷的,由此可見馬歡記錄的真實性對研究“鄭和下西洋”的重要作用。明朝的官方文獻,例如《明實錄》,對于“鄭和下西洋”的記載相對簡約;邊境危機和朝政困局也導致當時明朝朝野對中外關(guān)系相當漠視,不少資料遭到忽視甚至遺失。

在《瀛涯勝覽》行文的字里行間中,馬歡體現(xiàn)出明初“回回人”是如何用當時的漢文表達自己的文化觀點,這對于研究明初少數(shù)民族參與國家事務(wù)這一議題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鄭和下西洋”航線

“鄭和下西洋”航線

作為“回回人”,馬歡在“鄭和下西洋”這一偉大歷史進程中扮演至關(guān)重要的“記錄者”和“中介者”角色:他們運用自己的文化傳承,通過擔任“通譯”、“通事”等職務(wù),在相對封閉的時代盡可能聯(lián)通大明與外部世界的聯(lián)系,進而協(xié)調(diào)不同文化之間的聯(lián)系。

在參與中國大歷史的進程中,他們也從原本大眾眼中的“他者”——“蕃客”,逐步發(fā)展成為中國的少數(shù)民族——回族。

馬歡成長于明初“回回人”被壓制的慘痛時代,親歷“鄭和下西洋”時代對“回回人”的重新起用,繼而見證從“仁宣之治”到“土木堡之變”的大起大落。隨著《瀛涯勝覽》最終的落筆,這位穆斯林老人逐步走到了人生盡頭,身后沒有留下更多記載。

和馬歡一樣,無數(shù)“個體”隨時間而流逝,他們的名字與經(jīng)歷也會慢慢沉寂在浩瀚的文獻中。若非后世有心人關(guān)注,這些記載大多都會遺忘在字里行間中。

一個既不處于“華夷之辯”秩序中的“正統(tǒng)”,漫長人生也沒能拜領(lǐng)高官要職的“回回人”,馬歡難以被歷史銘記。但正因為他35年如一日向同僚口述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以此留下《瀛涯勝覽》,從而他得以成為 “鄭和下西洋”這段大歷史最具有權(quán)威的記錄者之一。

這些資料既是“鄭和下西洋”具體行程的第一手信息,從而讓后世讀者能夠盡可能親臨其境;也通過一些細節(jié),折射出一個“回回人”在時代變革中,對自己、對族群、對文化、對國朝的認知發(fā)展。

馬歡和《瀛涯勝覽》,折射的不僅僅是口述與筆記,更多的是時代變革中相互交織的個人、族群與國家。

時至今日,筆者在南京“寶船廠”遺址的展示大廳凝望著那幅后人重繪的遠航圖,心里想到的并不只是站在高處指揮的鄭和,也應(yīng)包括馬歡等為大歷史中付出重要貢獻的眾多個體。

后人繪制的“鄭和下西洋”,筆者攝于2019年12月,南京寶船廠遺址

后人繪制的“鄭和下西洋”,筆者攝于2019年12月,南京寶船廠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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