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煒《文學體驗三十講》：重回講故事的狀態(tài)

今年，又一本由小說家講文學的圖書面世了。這一次，小說家苗煒帶來了《文學體驗三十講》。

在書中，苗煒與讀者分享了自己多年來對數(shù)十部外國文學經(jīng)典的閱讀體驗，講述自己對于愛欲、孤獨、死亡等問題的思考，以及對于自我、他人和世界的體悟。他也試圖回答以下幾個問題：讀這本書，能對文學有一個系統(tǒng)的了解嗎？讀小說有什么用呢？會推薦書嗎？到底啥叫文學體驗呢？

苗煒曾任《三聯(lián)生活周刊》副主編、《新知》雜志主編，已出版作品《讓我去那花花世界》《星期天早上的遠足》《寡人有疾》《面包會有的》《給大壯的信》等。對苗煒而言，系統(tǒng)地整理自己讀過的小說，還真是第一次。他在《文學體驗三十講》前言部分引用了美國文學評論家哈羅德·布魯姆的一句話：我們都害怕孤獨、發(fā)瘋、死亡，莎士比亞和惠特曼也無法讓我們不怕，但他們帶來了光和火。這光和火是什么呢？安慰、同情和理解，洞察更復雜的人性。

5月9日，苗煒與滬上作家毛尖、黃昱寧做客衡山·和集，三人就“文學可以拆解嗎”帶來一場精彩的對談。

5月9日，苗煒（中）與滬上作家毛尖（左）、黃昱寧做客衡山·和集，三人就“文學可以拆解嗎”帶來一場精彩的對談。

從文學的角度來看待生活

此前苗煒參與了三聯(lián)中讀APP上的音頻講課，這本《文學體驗三十講》也是根據(jù)節(jié)目文稿整理而來，已由浦睿文化與湖南文藝出版社出版。

在講課之前，苗煒試聽了APP上的其他課程，結果發(fā)現(xiàn)一個北外老師講俄羅斯文學的課“很不好聽”?！白屛蚁肫鹞疑洗髮W時教我們外國文學的老師，他給你講自然主義是怎么回事，左拉是怎么回事，你聽著這個人說話，可覺得他不喜歡文學，這個特要命。我上學時還聽過老師講《史記》，按理說我不是特別喜歡《史記》，但那個老師講《史記》的時候就站在那兒，兩個小時中間不休息，他是真愛《史記》，你就會覺得特別有感染力，能夠聽下去。”

以自己為例，他其實對俄羅斯文學充滿了好奇與疑惑，但他特別想聽的是：為什么我們記不住俄國人名，那些人名是怎么回事兒，有沒有什么竅門？俄國人說話，想到什么就說出什么，小說里沒有留白、潛臺詞這些表現(xiàn)形式，這是他們的語言特色還是作家的寫作特色？還有俄語小說里的人說話特別長，說窗戶就接著窗戶外面的植物，植物是綠的，春天會發(fā)芽……那些人總順著這個思路一直絮叨下去，而這到底是不是由語言造成的？

比起常見的文學課堂，《文學體驗三十講》重點突出了文學體驗。苗煒說：“文學體驗其實就是講我的感受，這些體驗大多跟生活中的一些困境有關。但愿你（讀者）有所收獲，從文學的角度來看待生活，看看人的處境，感受細膩一點兒，心靈豐富一點兒?！?/p>

今年初，《文學體驗三十講》由浦睿文化與湖南文藝出版社出版。

深入獨特的角度，收獲啟發(fā)與新意

在毛尖看來，這本《文學體驗三十講》最大的意義在于苗煒切入的角度平易又獨特。書里提及的小說她基本都看過，但她依然能從苗煒對文本的解讀中收獲啟發(fā)與新意。

比如，苗煒這樣理解契訶夫的《帶小狗的女人》：“里面寫一對偷情的男女，兩人上床之后，男人吃了一塊西瓜。文學史課會講契訶夫短篇小說的成就，文學評論會講這個細節(jié)呈現(xiàn)出一種真實性。文學體驗可能會關注那個西瓜：為什么他在‘賢者時間’吃一塊西瓜呢？他就不能吃點兒橘子啥的？西瓜那么多汁兒，滴在手指上多黏啊——可能偷情也是這樣黏糊糊的吧?！?/p>

“我很早就看過《帶小狗的女人》，這是一個在契訶夫文集中非常著名，但又不那么流通的文本。看到苗師傅這樣分析，我?guī)缀鯌岩勺约菏欠窨催^這篇小說了，因為完全不記得這個細節(jié)，不記得這塊語義如此豐富的西瓜?！泵庹f，等她回頭再讀文本，她也開始認同西瓜是有表現(xiàn)力的，“它既表達他們之間的愛像西瓜一樣，清甜，初夏，但又是有點黏糊，這個經(jīng)驗描述非常準確。”

由此，毛尖又提及了電影《白日焰火》，男女主人公發(fā)生了關系，但電影對此沒有直接表現(xiàn)，而是給到了兩個人第二天一起吃小籠包的鏡頭?！澳莻€小籠包鏡頭是最近幾年最好的食物表達。人間，性感，既是食物，也是食色。這是文學的能力。苗師傅通過契訶夫的這個西瓜細節(jié)，把這對男女的關系呈現(xiàn)了出來，真是人生即文學。年輕時候看，可能不會同意苗師傅的‘賢者時間’說法，經(jīng)歷過人生看過大量作品后，會覺得，苗師傅畢竟是老師傅啊?！?/p>

苗煒

重回講故事的狀態(tài)，有所聯(lián)想與安慰

黃昱寧在音頻節(jié)目中也講文學課?？紤]到那些完全沒有看過書的聽眾，她經(jīng)常要先把故事原原本本地講一遍下來。

“但看《文學體驗三十講》，你沒有這個負擔。你也不需要考慮文學有用沒用，因為它會和你的日常經(jīng)驗產(chǎn)生很多連接?！秉S昱寧特別喜歡其中第二十三講——“毛姆的八卦”。在這一講里，苗煒說到了毛姆的四篇小說《貞潔》《表象與現(xiàn)實》《珍寶》《人性的因素》?！斑@部分講述和我們的職場經(jīng)驗、人際關系緊密結合到一起，講得很誠懇，很實用，你不討厭，也不覺得它跟成功學有什么關系。這種文本解讀我在別的書里沒有看過，它是比較獨創(chuàng)的?！秉S昱寧說。

毛尖也表示“毛姆的八卦”是她最喜歡的一講?！皩懨罚欢ǖ檬莻€練家子，一個深諳人世的人，一個情感經(jīng)歷，經(jīng)驗和想象一樣豐富的人。苗師傅算是各方面具備吧。所以，他能把毛姆說得如此天涯比鄰，把毛姆變成俗世的最高級課堂。在這個意義上，苗師傅其實不是在分析文本，而是在拿文本寫作，那么多的小說、電影都成為他的教材，他剪裁各種名著文本，為了講好他的記憶，物品，生和死這些話題，他既舉重若輕，也舉輕若重。這也就是黃昱寧說的這本書成功的地方。很多小說我們都看過，但被他講過一遍，被他上下文拼接后，就煥然一新了。”

苗煒回應道，毛姆這四篇小說給他留下一個很深刻的印象，那就是維持現(xiàn)狀的重要性，努力追求什么太浪漫的東西，可能會打破平衡，“如果你有了表面上穩(wěn)定、體面的生活，那就維持住，這是一種很現(xiàn)實的生活態(tài)度”。

對于這本聚焦文學體驗的新書，苗煒認為它“更像是講故事”，“我們年幼時，都是聽故事以獲得經(jīng)驗，然后學習專業(yè)知識，獲得專業(yè)經(jīng)驗。這本書可能重回講故事的狀態(tài)，陪伴你度過一段孤獨的時光，讓你能有所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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