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每人平均每天會確認e-mail 74次、拿起手機60次、花177分鐘在手機上。試想,如果把這些被科技綁架的空當收回來,我們可能改變什么?
2015年,紐約公共廣播電臺流行欄目“寫給自己”的主持人曼諾詩·左莫若迪,帶領成千上萬的聽眾通過一個實驗來幫助他們遠離電子產品,嘗試無聊,以此啟動創(chuàng)造力,改變他們的生活。《放空:無聊為什么能解鎖創(chuàng)意與效率》便是在這個實驗的基礎上,向我們展示如何重新思考“無聊”這個小工具,讓我們在日新月異的數(shù)字世界中生活得更好。曼諾詩解釋了無聊和思維之間的聯(lián)系,探索如何利用無聊的潛在好處幫助我們成為富有生產力和創(chuàng)造力的自我,而不是簡單地在實驗過程中完全拋棄我們的電子產品。本文摘自該書前言,由澎湃新聞經中信出版集團授權發(fā)布。
毫無疑問,我們正處在前所未有的歷史時期,我們的注意力集中在熱門需求上。隨著智能手機和平板電腦的出現(xiàn),用戶現(xiàn)在每天平均在移動設備上花費兩小時五十七分鐘,每天在屏幕前花費的時間約11個小時。雖然我們不確定長期盯著電子屏幕是否會產生有害影響,但確定的是科技正在改變我們(目前還不清楚它是否會讓我們變得更好)。
家長們對如何在數(shù)字時代培養(yǎng)健康和自信的孩子感到煩惱。如果我們的孩子不斷地接觸這些瑣碎且凌亂的信息,那么,他們的想象力、注意力、反思過去經驗以便于指導未來目標的能力,以及弄清楚自己想要的人際關系和生活的能力會受到什么影響呢?
在科技時代,如何適應大腦的這種轉變,不僅令家長們擔心,而且會對商業(yè)活動產生重大影響。有證據表明,如果人們不總是一直在線上,他們的工作可能就會做得更好。英格蘭銀行首席經濟學家表示了他對技能建設、創(chuàng)新和整個經濟可能面臨的風險的擔憂,因為“快速的思考可能導致增長滯緩”。
不停地滑動手機屏幕,處理各類App(手機應用程序)時, 藍光對我們的健康有什么樣的影響?也許你在臨睡前躺床上多玩幾個小時,比如玩《兩點之間》這樣的小游戲(就像我那樣),就會知道答案。事實上有時也許你在放松,但大多數(shù)時候并不是那樣。
從我的困惑中引發(fā)出很多重要的問題,我試圖研究如果一直讓大腦保持忙碌,不給予自己精神的“悠然流淌”,結果會怎么樣。我與神經科學家和認知心理學家討論了“走神”——當我們什么都不做,或者不能專注于某個任務時,我們的大腦在做什么。
在疊衣服時,我們可能會覺得沒做什么事,但事實上,我們的大腦此時正在努力工作。當大腦漫游時,我們會激活一個叫作“默認模式”的東西,這是我們解決這些問題之所在,它制造出最好的想法,并參與所謂的“自傳性規(guī)劃”(autobiographical planning),進而讓人感知世界,理解生活,并設定未來目標?!澳J模式”同樣涉及我們如何理解、同情他人,并做出道德判斷。當我們放空自己,讓自己的心神自在漫游時,我們會做出最原始的思考并解決問題;心無旁騖時,你的思想會帶你去一些有趣的、令人驚喜的地方。創(chuàng)造力——無論你如何定義或運用它, 都需要一種靈感激發(fā)力,無聊使得大腦中形成新的不同的聯(lián)系, 是一種最有效的靈感激發(fā)。未來學家瑞塔·金(Rita King)將無聊稱為“創(chuàng)造力的乏味”。
金的工作是設想和規(guī)劃城市從現(xiàn)在到未來200年的發(fā)展狀況及趨勢,企業(yè)領導者可利用這個未來趨勢,開展商業(yè)行動。創(chuàng)造力就是她的事業(yè)。她說:“許多人犯的錯誤是,他們以為一個創(chuàng)意帶來的欣喜感會持續(xù)下去,但即便在想法變成現(xiàn)實之前,還需要無數(shù)的小步驟。許多人喪失了信心或動力,因為那些微不足道的、必須要完成的小事太枯燥了?!苯鸾忉屨f:“創(chuàng)造力的乏味可能令人望而生畏,尤其是與當我把事情從待辦事項清單上劃掉時的滿足感相比時,這就是為什么我會把我的待辦事項清單列得這么長。”
但是,如果我們允許自己花點時間去專注于無事可做,尤其是臨睡前、洗澡時或在林中散步時,靈感就會出現(xiàn)。默認模式也被稱為“想象網絡”。無聊給了我們空間去問“要是……會怎樣”這樣一個必要問題,這個問題不僅關乎我們創(chuàng)造性的努力,也關乎我們的精神健康和個人成長。
約克大學認知神經科學教授、走神問題研究專家喬納森·斯莫爾伍德博士說,“當我們思想空閑時,在很深的程度上,創(chuàng)意與我們無意識的思維之間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換句話說,你必須讓自己感到無聊,才能更聰明。
所以,我想知道:如果我們改變了與電子產品的關系,我們能產生更偉大更美好的想法嗎?我們的工作方式、為人父母的方式,以及人際關系,會不會發(fā)生連鎖變化?它能改變我們看待世界的方式嗎?2015年2月,我和我的團隊組建了一個關于“放空”的實驗項目來驗證我的理論。我們發(fā)起了一系列挑戰(zhàn)活動, 旨在幫助人們擺脫電子設備,挖掘他們的創(chuàng)造力。
盡管很多聽眾及周圍的人都抱怨,“現(xiàn)在每個人總是在看手機”,但我并不確定重新考慮我們與智能手機、筆記本電腦和平板電腦的關系這個話題是否會激發(fā)公眾極大的熱情。然而,我在紐約公共廣播電臺的老板告訴我要相信自己的直覺。于是我放下疑慮,邀請其他人加入我的隊伍,找時間“放空自己”。所有年齡段的聽眾都表示了強烈的贊同!他們通過推文、電子郵件和臉書的帖子來表達支持,并且紛紛登記參與該項目。最后,幾乎每個州都有兩萬多人加入“放空”項目。參與人數(shù)最多的是紐約、舊金山、洛杉磯、哥倫比亞特區(qū)、芝加哥和阿肯色州。也有來自斯洛伐克、以色列、丹麥、澳大利亞和英國的參與者。
在開始這個項目之前,我們調查了參與者的動機、欲望和夢想。在我們的調查結果中,出現(xiàn)了一些明確的趨勢和主題。40%的參與者說,他們想減少翻看手機的頻率,摒棄這種新養(yǎng)成、想要獲知一切的本能。有些人想為他們的孩子樹立更好的行為模范,每當父母的眼睛盯著屏幕或發(fā)短信時,孩子們都會敏銳地意識到這一點。其他人則渴望找到在使用諸如臉書和推特等社交媒體網站上“浪費時間”和“有價值地使用網絡”之間的界限。還有一部分人很感激科技給他們提供了保持聯(lián)系的條件,但是也希望通過設置限制以使他們不要總是在線上。
調查結果中,對電子屏幕最主要的三個擔憂是:它擾亂了我的創(chuàng)造力,降低了我的工作效率;我上癮了;它可能真的會影響我的健康。
我的擔憂亦是如此。但有沒有什么數(shù)據能支持我們的疑慮?走神研究領域的專家、中央蘭開夏大學的沙特曼博士表示:我們正在進行的研究表明,手機和其他移動設備肯定影響了我們的大腦,但我們才剛剛開始研究,而且現(xiàn)有的任何證據都是間接的。還沒有任何一項隨機研究將使用手機的人們與不使用手機的人們進行對比。我們在做自己的偉大實踐,但我們不知道結果, 直到我們經歷后,才能得出好與壞的結果。
我們確實不知曉長期使用智能手機可能會帶來的影響,而且究竟是我們利用技術來實現(xiàn)目標,還是我們的大腦正在適應更高效地利用技術,這點仍存在分歧。同樣,對走神現(xiàn)象的科學研究也處于起步階段。不過,有研究表明,要迸發(fā)原創(chuàng)思維,就必須停止接收外界不斷的刺激。
所以人類正處于十字路口的說法并不夸張,思想家們把這一時期稱為信息時代或智能時代。社會生產力不再像工業(yè)時代那樣由商品的數(shù)量決定,而是由數(shù)據和其他無形的元素來衡量。瑞塔·金把我們的時代定義為“想象時代”,因為想象力幫助我們把推動文化和社會發(fā)展的無形資產聯(lián)系起來。如果這一論斷是真實的,那么我們比歷史上任何時期都更加需要讓我們的大腦迸發(fā)“獨創(chuàng)性”。
在“放空”項目一周的挑戰(zhàn)活動結束后,我們又進行了一次調查,看看實驗之后人們的行為是否發(fā)生了變化。但結果令我很失望,我們一周的手機使用時間總共才削減了六分鐘。不過,麻省理工學院技術和社會學教授、《重拾交談》(Reclaiming Conversation)的作者雪莉·特克爾(Sherry Turkle)在談論這個項目時說:“更重要的結果不是行為的改變,而是人們感覺自己有辦法反思自己的行為,我們想通過設置一個對話來找到前進的方向?!?/p>
《放空:無聊為什么能解鎖創(chuàng)意與效率》,[美]曼諾詩·左莫若迪著,徐潔譯,中信出版集團 2020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