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陽明方總論
陽明之病在胃實，當(dāng)以下為正法矣。然陽明居中，諸病咸臻，故治法悉具。如多汗無汗，分麻黃桂枝；在胸在腹，分瓜蒂梔豉；初硬燥堅，分大小承氣。即用汗吐下三法，亦有輕重淺深之不同也。若大煩大渴而用白虎，瘀血發(fā)黃而用茵陳，小便不利而用豬苓，停飲不散而用五苓，食谷欲吐而用茱萸等法，莫不各有差等。
以棋喻之，發(fā)汗是先著，涌吐是要著，清火是穩(wěn)著，利水是閑著，溫補是忿著，攻下是末著。病至于攻下，無別著矣。故汗之得法，他著都不必用。其用吐法，雖是奇著，已是第二手矣。他著都非正著，惟攻下為煞著，亦因從前之失著也。然諸法皆因清火而設(shè)，則清火是陽明之上著與？
梔子豆豉湯
梔子甘草豆豉湯
梔子生姜豆豉湯
梔子濃樸湯∶
梔子濃樸枳實
梔子干姜湯
梔子柏皮湯∶
梔子柏皮甘草此陽明半表里涌泄之和劑也。少陽之半表是寒，半里是熱。而陽明之熱自內(nèi)達(dá)外，有熱無寒。故其外癥身熱汗出，不惡寒反惡熱，身重，或目痛、鼻干、不得眠；其內(nèi)癥咽燥、口苦、舌苔、煩躁，渴欲飲水，心中懊，腹?jié)M而喘。此熱半在表半在里也。脈雖浮緊，不得為太陽病，非汗劑所宜，又病在胸腹而未入胃府，則不當(dāng)下，法當(dāng)涌泄以散其邪。梔子苦能泄熱，寒能勝熱，其形象心，又赤色通心，故主治心中上下一切癥。豆形象腎，又黑色入腎，制而為豉，輕浮上行，能使心腹之濁邪，上出于口，一吐而心腹得舒，表里之煩熱悉除矣。所以然者，二陽之病發(fā)心脾，以上諸癥，是心熱不是胃家熱，即本論所云有熱屬臟者攻之，不令發(fā)汗之謂也。若夫熱傷氣者少氣，加甘草以益氣，虛熱相搏者多嘔，加生姜以散邪，此可為夾虛者立法也。若素有宿食者，加枳實以降之，地道不通者，加大黃以潤之，此可為實熱者立法也。叔和用以治太陽瘥后勞復(fù)之癥，誤甚矣。如妄下后，而心煩腹?jié)M起臥不安者，是熱已入胃，便不當(dāng)吐，故去香豉；心熱未解，不宜更下，故只用梔子以除煩，佐枳、樸以泄?jié)M。此兩解心腹之妙，是小承氣之變局也。或以丸藥下之，心中微煩，外熱不去，是知寒氣留中，而上焦留熱，故任梔子以除煩，用干姜逐內(nèi)寒以散表熱，此甘草瀉心之化方也。若因于傷寒而肌肉發(fā)黃者，是寒邪已解而熱不得越，當(dāng)兩解表里之熱。故用梔子以除內(nèi)煩，柏皮以散外熱，佐甘草以和之，是又茵陳湯之輕劑矣。此皆梔豉湯加減，以御陽明表癥之變幻者。
夫梔子之性，能屈曲下行，不是上涌之劑，惟豉之腐氣上熏心肺，能令人吐耳。觀瓜蒂散必用豉汁和服，是吐在豉而不在梔矣。觀梔子干姜湯去豉用姜，是取其橫散，梔子濃樸湯以枳、樸易豉，是取其下泄，皆不欲上越之義。舊本二方后俱云得吐止后服，豈不謬哉？觀梔子柏皮湯與茵陳湯，方中俱有梔子，俱不言吐，又病患舊微溏者不可與，則梔子之性自明矣。
瓜蒂散∶
瓜蒂赤小豆香豉此陽明涌泄之峻劑，治邪結(jié)于胸中者也。胸中為清虛之府，三陽所受氣，營衛(wèi)所由行。寒邪凝結(jié)于此，胃氣不得上升，內(nèi)熱不得外達(dá)，以致痞硬。其氣上沖咽喉不得息者，此寒格于上也；寸脈微浮，寒束于外也。此寒不在營衛(wèi)，非汗法所能治。因得酸苦涌泄之品，因而越之，上焦得通，中氣得達(dá)，胸中之陽氣復(fù)，肺氣之治節(jié)行，痞硬可得而消也。瓜蒂色青，象東方甲木之化，得春升生發(fā)之機(jī)，能提胃中陽氣，以除胸中之寒熱，為吐劑中第一品。然其性走而不守，與梔子之守而不走者異，故必得谷氣以和之。赤小豆形色象心，甘酸可以保心氣。黑豆形色象腎，性本沉重，霉熟而使輕浮，能令腎家之精氣交于心，胃中之濁氣出于口。作為稀糜，調(diào)服二味，雖快吐而不傷神，奏功之捷，勝于汗下矣。前方以梔子配豉，此方以赤豆配豉，皆以形色取其心腎合交之義。
若夫心中溫溫欲吐復(fù)不吐，始得之，手足寒，脈弦遲者，以不腹?jié)M，不得為太陰病。但以欲寐而知其為少陰病，不在上焦而在胸中，亦有可吐之理矣。夫病在少陰，當(dāng)補無瀉，而亦有可吐可下之法者，以其實也。實在胸中可吐，實在胃府當(dāng)下，此皆少陰陽明合并之病，是吐下二法，仍屬陽明也。如病患手足厥冷，脈乍緊，心下滿而煩，饑不能食者，是厥陰陽明合病。病本發(fā)于厥陰，而實邪結(jié)于陽位，急則治其標(biāo)，亦當(dāng)從陽明涌吐之法矣。
余義見制方大法。
甘草干姜湯
芍藥甘草湯∶
二方為陽明半表半里癥，誤服桂枝之變癥而設(shè)也。桂枝湯本為中風(fēng)自汗而設(shè)，若陽明病汗出多微惡寒而無里癥者，為表未解，故可用桂枝湯發(fā)汗。其脈遲，猶中風(fēng)之緩，與脈浮而弱者同義。若但浮之脈，在太陽必?zé)o汗，在陽明必盜汗出，則傷寒之脈浮而自汗出者，是陽明之熱淫于內(nèi)，而非太陽之浮為在表矣。心煩是邪中于膺，心脈絡(luò)小腸，心煩則小腸亦熱，故小便數(shù)。微惡寒而腳攣急，知惡寒將自罷，趺陽脈因熱甚而血虛筋急，故腳攣也。此病在半表半里，服梔豉湯而可愈。反用桂枝攻表，汗多所以亡陽；胃脘之陽不至于四肢，故厥∶虛陽不歸其部，故咽中干嘔吐逆而煩躁也。勢不得不用熱因熱用之法，救桂枝之誤以回陽，然陽亡實因于陰虛而無所附，又不得不用益津斂血之法以滋陰，故與甘草干姜湯而厥愈，更與芍藥甘草湯腳伸矣。且芍藥酸寒，可以止煩、斂自汗而利小便，甘草甘平，可以解煩和肝血而緩筋急，是又內(nèi)調(diào)以解外之一法也。
仲景回陽，每用附子，此用干姜、甘草者，正以見陽明之治法。夫太陽少陰所謂亡陽者，先天之元陽也，故必用附子之下行者回之，從陰引陽也。陽明所謂亡陽者，后天胃脘之陽也，取甘草、干姜以回之，從乎中也。
蓋桂枝之性辛散，走而不守，即佐以芍藥，尚能亡陽；干姜之味苦辛，守而不走，故君以甘草，便能回陽。然先天太、少之陽不易回，回則諸癥悉解。后天陽明之陽雖易回，既回而前癥仍在，變癥又起，故更作芍藥甘草湯繼之。蓋脾主四肢，胃主津液，陽盛陰虛，脾不能為胃行津液以灌四旁，故足攣急。用甘草以生陽明之津，芍藥以和太陰之液，其腳即伸，此亦用陰和陽法也。
或因姜、桂之遺熱，致胃熱而譫語，少與調(diào)胃承氣以和之，仗硝、黃以對待姜、桂，仍不失為陽明從乎中治之法。只以兩陽合明之位，氣血俱多之經(jīng)，故不妨微寒之而微利之，與他經(jīng)亡陽調(diào)理不同耳。甘草干姜湯，得理中之半，取其守中，不須其補中；芍藥甘草湯，減桂枝之半，用其和里，不取其攻表。是仲景加減法之隱而不宣者。
白虎加人參湯∶
石膏知母甘草粳米人參外邪初解，結(jié)熱在里，表里俱熱，脈洪大，汗大出，大煩大渴，欲飲水?dāng)?shù)升者，是陽明無形之熱。此方乃清肅氣分之劑也。蓋胃中糟粕燥結(jié)，宜苦寒壯水以奪土；若胃口清氣受傷，宜甘寒瀉火而護(hù)金。要知承氣之品，直行而下泄，如胃家未實而下之，津液先亡，反從火化，故妄下之后，往往反致胃實之眚，內(nèi)經(jīng)所謂味過于苦，脾氣不濡，胃氣反濃者是已。法當(dāng)助脾家之濕土，以制胃家燥火之上炎?！督?jīng)》曰“甘先入脾。”又曰∶“以甘瀉脾”。又曰∶“脾氣散津，上歸于肺，”是甘寒之品，乃土中瀉火而生津液之上劑也。石膏大寒，寒能勝熱，味甘歸脾，性沉而主降，已備秋金之體，色白通肺，質(zhì)重而含津，已具生水之用。知母氣寒主降，味辛能潤，泄肺火而潤腎燥，滋肺金生水之源。甘草土中瀉火，緩寒藥之寒，用為舟楫，沉降之性，始得留連于胃。粳米稼穡作甘，培形氣而生津血，用以奠安中宮，陰寒之品，無傷脾損胃之慮矣。飲入于胃，輸脾歸肺，水精四布，煩渴可除也。更加人參者，以氣為水母，邪之所湊，其氣必虛，陰虛則無氣，此大寒劑中，必得人參之力，以大補真陰，陰氣復(fù)而津液自生也。若壯盛之人，元氣未傷，津液未竭，不大渴者，只須滋陰以抑陽，不必加參而益氣。若元氣已虧者，但用純陰之劑，火去而氣無由生，惟加人參，則火瀉而土不傷，又使金能得氣，斯立法之盡善歟！此方重在煩渴，是熱已入里，若傷寒脈浮，發(fā)熱無汗惡寒表不解者，不可與。若不惡寒而渴者雖表未全解，如背微惡寒時惡風(fēng)者，亦用之。若無汗煩渴而表不解者，是麻黃杏子甘草石膏癥。若小便不利，發(fā)熱而渴，欲飲水者，又五苓豬苓之癥矣。若太陽陽明之瘧，熱多寒少，口燥舌干，脈洪大者，雖不得汗，用之反汗出而解。
陶氏以立夏后立秋前天時不熱為拘，誤人最甚。烏知方因癥立，非為時用藥也。
竹葉石膏湯∶
竹葉石膏人參甘草半夏麥冬粳米此加減人參白虎湯也。三陽合病，脈浮大，在關(guān)上，但欲睡而不得眠，合目則汗出，宜此主之。若用于傷寒解后，虛羸少氣，氣逆欲吐者，則謬之甚矣。三陽合病者，頭項痛而胃家實，口苦、咽干、目眩者是也。夫脈浮為陽，大為陽，是三陽合病之常脈。今在關(guān)上，病機(jī)在肝胃兩部矣。凡胃不和，則臥不安，如肝火旺則上走空竅，亦不得睡。夫腎主五液，入心為汗，血之與汗，異名同類，是汗即血也。心主血而肝藏血，人臥則血歸于肝。目合即汗出者，肝有相火，竅閉則火無從泄，血不得歸肝，心不得主血，故發(fā)而為汗。此汗不由心，故名之為盜汗耳。此為肝眚，故用竹葉為引導(dǎo)，以其秉東方之青色，入通于肝。大寒之氣，足以瀉肝家之火，用麥冬佐人參以通血脈，佐白虎以回津，所以止盜汗耳。半夏稟一陰之氣，能通行陰之道，其味辛，能散陽蹺之滿，用以引衛(wèi)氣從陽入陰，陰陽通，其臥立至，其汗自止矣。其去知母者何？三陽合病而遺尿，是肺氣不收，致少陰之津不升，故藉知母以上滋手太陰，知母外皮毛而內(nèi)白潤，肺之潤藥也。此三陽合病而盜汗出，是肝火不寧，令少陰之精妄泄，既不可復(fù)濡少陰之津，又不可再泄皮毛之澤，故用麥冬以代之歟！
茵陳蒿湯∶
茵陳梔子大黃太陽陽明俱有發(fā)黃癥，但頭汗而身無汗，則熱不外越，小便不利，則熱不下泄，故瘀熱在里而渴飲水漿。
然黃有不同，癥在太陽之表，當(dāng)汗而發(fā)之，故用麻黃連翹赤豆湯，為涼散法；癥在太陽陽明之間，當(dāng)以寒勝之，用梔子柏皮湯，乃清火法；癥在陽明之里，當(dāng)瀉之于內(nèi)，故立本方，是逐穢法。茵陳秉北方之色、經(jīng)冬不凋，傲霜凌雪，歷遍冬寒之氣，故能除熱邪留結(jié)。佐梔子以通水源，大黃以除胃熱，令瘀熱從小便而泄，腹?jié)M自減，腸胃無傷。仍合“引而竭之”之義，亦陽明利水之奇法也。
仲景治陽明渴飲有四法∶本太陽轉(zhuǎn)屬者，五苓散微發(fā)汗以散水氣；大煩燥渴，小便自利者，白虎加參，清火而生津；脈浮發(fā)熱，小便不利者，豬苓湯滋陰而利水；小便不利腹?jié)M者，茵陳湯以泄?jié)M，令黃從小便出。病情不同，治法亦異矣。竊思仲景利小便必用化氣之品，通大便必用承氣之味。故小便不利者，必加茯苓，甚者兼用豬苓，因二苓為化氣之品，而小便由于氣化矣。此小便不利，不用二苓者何？本論之陽明病，汗出多而渴者，不可與豬苓湯，以汗多胃中燥，豬苓復(fù)利小便故也。斯知陽明病汗出多而渴者，不可用，則汗不出而渴者，津液先虛，更不可用明矣。故以推陳致新之茵陳，佐以屈曲下行之梔子。不用枳、樸以承氣，與芒硝之峻利，則大黃但可以潤胃燥，而大便之遽行可知。故必一宿而腹始減，黃從小便去而不由大腸。仲景立法神奇，匪伊芳所思耳。
大承氣湯∶
大黃芒硝枳實濃樸
小承氣湯∶
大黃枳實濃樸治陽明實熱，地道不通，燥屎為患。其外癥身熱汗出，不惡寒反惡熱，日晡潮熱，手足汗出，或不了了。其內(nèi)癥六七日不大便，初欲食反不能食，腹脹滿繞臍痛，煩躁譫語，發(fā)作有時，喘冒不得臥，腹中轉(zhuǎn)矢氣，或咽燥口干，心下痛，自利純清水，或汗吐下后熱不解，仍不大便，或下利譫語，其脈實或滑而數(shù)者，大承氣湯主之。如大便不甚堅硬者，小承氣湯微和之。如大便燥硬而證未劇者，調(diào)胃承氣湯和之。若汗多微發(fā)熱，惡寒未罷，腹未滿，熱不潮，屎未堅硬，初硬后溏，其脈弱或微滿者，不可用。夫諸病皆因于氣，穢物之不去，由于氣之不順，故攻積之劑必用行氣之藥以主之?？簞t害，承乃制，此承氣之所由。又病去而元氣不傷，此承氣之義也。夫方分大小，有二義焉∶濃樸倍大黃，是氣藥為君，名大承氣；大黃倍濃樸，是氣藥為臣，名小承氣。
味多、性猛、制大，其服欲令泄下也，因名曰大；味少、性緩、制小，其服欲微和胃氣也，故名曰小。二方煎法不同，更有妙義。大承氣用水一斗，先煮枳、樸，煮取五升，內(nèi)大黃，煮取三升，內(nèi)硝者，以藥之為性，生者銳而先行，熟者氣純而和緩。仲景欲使芒硝先化燥屎，大黃繼通地道，而后枳、樸除其痞滿。緩于制劑者，正以急于攻下也。若小承氣則三物同煎，不分次第，而服只四合。此求地道之通；故不用芒硝之峻，且遠(yuǎn)于大黃之銳矣，故稱為微和之劑。
調(diào)胃承氣湯∶
大黃芒硝甘草此治太陽陽明并病之和劑也。因其人平素胃氣有余，故太陽病三日，其經(jīng)未盡，即欲再作太陽經(jīng)，發(fā)汗而外熱未解。此外之不解，由于里之不通。故太陽之頭項強(qiáng)痛雖未除，而陽明之發(fā)熱不惡寒已外見。此不得執(zhí)太陽禁下之一說，坐視津液之枯燥也。少與此劑以調(diào)之，但得胃氣一和，必自汗而解。是與針足陽明同義，而用法則有在經(jīng)在腑之別矣。不用氣藥而亦名承氣者，調(diào)胃即所以承氣也?！督?jīng)》曰∶“平人胃滿則腸虛，腸滿則胃虛，更虛更實，故氣得上下?！苯駳庵怀?，由胃家之熱實。必用硝、黃以濡胃家之糟粕，而氣得以下；同甘草以生胃家之津液，而氣得以上。推陳之中，便寓致新之義，一攻一補，調(diào)胃之法備矣。胃調(diào)則諸氣皆順，故亦得以承氣名之。前輩見條中無燥屎字，便云未堅硬者可用，不知此方專為燥屎而設(shè)，故芒硝分兩多于大承氣。因病不在氣分，故不用氣藥耳。古人用藥分兩有輕重，煎服有法度。粗工不審其立意，故有三一承氣之說。豈知此方全在服法之妙，少少服之，是不取其勢之銳，而欲其味之留中，以濡潤胃腑而存津液也。所云“太陽病未罷者不可下”，又與“若欲下之，宜調(diào)胃承氣湯”合觀之，治兩陽并病之義始明矣。白虎加人參，是于清火中益氣∶調(diào)胃用甘草，是于攻實中慮虛。
桃仁承氣湯∶
桃仁大黃芒硝甘草桂枝治太陽病不解，熱結(jié)膀胱，小腹急結(jié)，其人如狂。此蓄血也，如表癥已罷者，用此攻之。夫人身之經(jīng)營于內(nèi)外者，氣血耳。太陽主氣所生病，陽明主血所生病。邪之傷人也，先傷氣分，繼傷血分，氣血交并，其人如狂。是以太陽陽明并病所云氣留而不行者，氣先病也；血壅而不濡者，血后病也。若太陽病不解，熱結(jié)膀胱，乃太陽隨經(jīng)之陽熱瘀于里，致氣留不行，是氣先病也。氣者血之用，氣行則血濡，氣結(jié)則血蓄，氣壅不濡，是血亦病矣。小腹者膀胱所居也，外鄰沖脈，內(nèi)鄰于肝。陽氣結(jié)而不化，則陰血蓄而不行。故少腹急結(jié)；氣血交并，則魂魄不藏，故其人如狂。治病必求其本，氣留不行，故君大黃之走而不守者，以行其逆氣，甘草之甘平者，以調(diào)和其正氣；血結(jié)而不行，故用芒硝之咸以軟之，桂枝之辛以散之，桃仁之苦以泄之。氣行血濡，則小腹自舒，神氣自安矣。此又承氣之變劑也。此方冶女子月事不調(diào)，先期作痛，與經(jīng)閉不行者最佳。
蜜煎方豬膽汁
《經(jīng)》曰∶“外者外治，內(nèi)者內(nèi)治?！比煌獠”乇居趦?nèi)，故薛立齋于外科悉以內(nèi)治，故仲景于胃家實者，有蜜煎、膽導(dǎo)等法。蜂蜜釀百花之英，所以助太陰之開；膽汁聚苦寒之津，所以潤陽明之燥。雖用甘、用苦之不同，而“滑可去著”之理則一也。惟求地道之通，不傷脾胃之氣。此為小便自利、津液內(nèi)竭者設(shè)，而老弱虛寒無內(nèi)熱癥者最宜之。
[卷下] 少陽方總論
六經(jīng)各有提綱，則應(yīng)用各有方法。如太陽之提綱主表，法當(dāng)汗解，而表有虛實之不同，故立桂枝、麻黃二法。陽明提綱主胃實，法當(dāng)下解，而實亦有微甚，故分大、小承氣。少陽提綱有口苦、咽干、目眩之癥，法當(dāng)清火，而火有虛實∶若邪在半表，則制小柴胡以解虛火之游行，大柴胡以解相火之熱結(jié)，此治少陽寒熱往來之二法；若邪入心腹之半里，則有半夏、瀉心、黃連、黃芩等劑。叔和搜采仲景舊論，錄其對癥真方，提防世急，于少陽太陰二經(jīng)，不錄一方，因不知少陽證，故不知少陽方耳。
小柴胡湯∶
柴胡人參黃芩甘草半夏姜棗此為少陽樞機(jī)之劑，和解表里之總方也。少陽之氣游行三焦，而司一身腠理之開。血弱氣虛，腠理開發(fā)，邪氣因入與正氣相搏，邪正分爭，故往來寒熱。與傷寒頭疼發(fā)熱而脈弦細(xì)、中風(fēng)兩無關(guān)者，皆是虛火游行于半表。故取柴胡之輕清微苦微寒者，以解表邪，即以人參之微甘微溫者，預(yù)補其正氣，使里氣和而外邪勿得入也。
其口苦、咽干、目眩、目赤、頭汗、心煩、舌苔等癥，皆虛火游行于半里。故用黃芩之苦寒以清之，即用甘、棗之甘以緩之，亦以提防三陰之受邪也。太陽傷寒則嘔逆，中風(fēng)則干嘔。此欲嘔者，邪正相搏于半里，故欲嘔而不逆。脅居一身之半，為少陽之樞，邪結(jié)于脅，則樞機(jī)不利，所以胸脅苦滿默默不欲食也。引用姜、半之辛散，一以佐柴、芩而逐邪，一以行甘、棗之泥滯，可以止嘔者，即可以泄?jié)M矣。夫邪在半表，勢已向里，未有定居，故有或為之證，所以方有加減，藥無定品之可拘也。若胸中煩而不嘔者，去半夏、人參，恐其助煩也。若煩而嘔者，則人參可去，而半夏不得不用矣。加栝蔞實者，取其苦寒降火而除煩也。若渴者，是元氣不足而津液不生，去半夏之辛溫，再加人參以益氣而生津液，更加栝蔞根之苦寒者，以升陰液而上滋也。若腹中痛者，雖相火為患，恐黃芩之苦，轉(zhuǎn)屬于太陰，故易芍藥之酸以瀉木。若邪結(jié)于脅下而痞硬者，去大棗之甘能助滿，加牡蠣之咸以軟堅也。若心下悸、小便不利者，是為小逆，恐黃芩之寒轉(zhuǎn)屬于少陰，故易茯苓之淡滲而利水。若內(nèi)不渴而外微熱者，是里氣未傷，而表邪未解，不可補中，故去人參，加桂枝之辛散，溫覆而取其微汗。若咳者，是相火迫肺，不可益氣，故去人參，所謂肺熱還傷肺者此也。凡發(fā)熱而咳者重在表，故小青龍于麻、桂、細(xì)辛中加干姜、五味。此往來寒熱而咳者，重在里，故并去姜、棗之和營衛(wèi)者，而加干姜之苦辛，以從治相火上逆之邪，五味之酸，以收肺金之氣也。合而觀之，但顧邪氣之散，而正氣無傷，此制小柴胡之意歟！是方也，與桂枝湯相仿。而柴胡之解表，遜于桂枝；黃芩之清里，重于芍藥；姜、棗、甘草，微行辛甘發(fā)散之常；而人參甘溫，已示虛火可補之義。
且去滓再煎之法，又與他劑不同。粗工恐其閉住邪氣，妄用柴、芩而屏絕人參，所以夾虛之癥，不能奏功，反以速斃也。按，本方七味，柴胡主表邪不解，甘草主里氣不調(diào)，五物皆在進(jìn)退之列。本方若去甘草，便名大柴胡；若去柴胡，便名瀉心、黃芩、黃連等湯矣。前輩皆推柴胡為主治，盧氏又以柴胡三生半冬配半夏為主治，皆未審本方加減之義耳。本方為脾家虛熱、四時瘧疾之圣藥，余義詳少陽病解制方大法。
大柴胡湯∶
柴胡黃芩半夏芍藥枳實姜棗傷寒發(fā)熱，汗出不解，十余日結(jié)熱在里，心下痞硬，嘔吐下利，復(fù)往來寒熱；或妄下后，柴胡證仍在，與小柴胡湯，嘔不止，心下急，郁郁微煩者。此皆少陽半表里氣分之癥。此方是治三焦無形之熱邪，非治胃腑有形之實邪也。其心下急煩痞硬，是病在胃口，而不在胃中，結(jié)熱在里，不是結(jié)實在胃。因不屬有形，故十余日復(fù)能往來寒熱，若結(jié)實在胃，則蒸蒸而發(fā)熱，不復(fù)知有寒矣。因往來寒熱，故倍生姜，佐柴胡以解表∶結(jié)熱在里，故去參、甘，加枳、芍以破結(jié)。條中并不言及大便硬，而且有下利癥，仲景不用大黃之意曉然。后人因有下之二字，妄加大黃以傷胃氣。非大謬乎？妄作傷寒書者，總不知憑脈辨癥以用藥，專以并合仲景方為得意。如加甘草于大承氣中，而名三一承氣，加柴、芩、芍藥于承氣中，而名六一順氣，以為可以代三承氣、大柴胡、大陷胸等湯。竟不審仲景方分大小，藥分表里，設(shè)方命劑，當(dāng)因病患病機(jī)變遷輕重耳。豈圣賢之立方不精也，須爾輩更改乎？大小柴胡，俱是兩解表里之劑。大柴胡主降氣，小柴胡主調(diào)氣。調(diào)氣無定法，故小柴胡除柴胡、甘草外，皆可進(jìn)退；降氣有定局，故大柴胡無加減法。后人每方俱有加減，豈知方者哉！
柴胡桂枝干姜湯∶
柴胡桂枝干姜黃芩甘草牡蠣栝蔞根傷寒五六日，發(fā)汗不解，尚在太陽界，反下之，胸脅滿微結(jié)，是系在少陽矣。此微結(jié)與陽微結(jié)不同∶陽微結(jié)對純陰結(jié)言，是指結(jié)實在胃；此微結(jié)對大結(jié)胸言，是指胸脅痞硬。小便不利者，因下后下焦津液不足也。頭為三陽之會，陽氣不得降，故但頭汗出；半表半里之寒邪未解，上下二焦之邪熱已甚，故往來寒熱心煩耳。此方全從柴胡加減。心煩不嘔不渴，故去半夏之辛溫，加栝蔞根以生津。胸脅滿而微結(jié)，故減大棗之甘滿，加牡蠣之咸以軟之。小便不利而心下不悸，是無水可利，故不去黃芩，不加茯苓。雖渴而太陽之余邪不解，故不用參而加桂。生姜之辛，易干姜之溫苦，所以散胸脅之滿結(jié)也。初服煩即微者，黃芩、栝蔞之效；繼服汗出周身，內(nèi)外全愈者，姜桂之功。小柴胡加減之妙，若無定法，而實有定局矣。更其名曰柴胡桂枝干姜，以柴胡證具，而太陽之表猶未解，里已微結(jié)，須此桂枝解表，干姜解結(jié)，以佐柴胡之不及耳。
柴胡桂枝湯∶
柴胡桂枝人參甘草半夏黃芩芍藥大棗生姜柴胡二湯，皆調(diào)和表里之劑。桂枝湯重解表，而微兼清里；柴胡湯重和里，而微兼散表。此傷寒六七日，正寒熱當(dāng)退之時，尚見發(fā)熱惡寒諸表癥，更兼心下支結(jié)諸里癥，表里不解，法當(dāng)雙解之。然惡寒微，則發(fā)熱亦微可知；支節(jié)煩疼，則一身骨節(jié)不痛可知。微嘔心下亦微結(jié)，故謂之支結(jié)。表癥雖不去而已輕，里癥雖已見而未甚，此太陽少陽并病之輕者。故取桂枝之半，以解太陽未盡之邪；取柴胡之半，以解少陽之微結(jié)。凡口不渴，身有微熱者，當(dāng)去人參。此以六七日來邪雖不解，而正氣已虛，故用人參以和之也。外癥雖在，而病機(jī)已見于里，故方以柴胡冠桂枝之前，為雙解兩陽之輕劑。
柴胡加龍骨牡蠣湯∶
柴胡人參黃芩半夏生姜龍骨牡蠣桂枝鉛丹茯苓大黃大棗傷寒八九日不解，陽盛陰虛，下之應(yīng)不為過，而變癥蜂起者，是未講于調(diào)胃承氣之法，而下之不得其術(shù)也。
胸滿而煩，小便不利，三陽皆有是癥。而驚是木邪犯心，譫語是熱邪入胃。一身盡重，是病在陽明而無氣以動也；不可轉(zhuǎn)側(cè)，是關(guān)少陽而樞機(jī)不利也。此為少陽陽明并病。故取小柴胡之半，以轉(zhuǎn)少陽之樞；輔大黃之勇，以開陽明之。滿者忌甘，故去甘草∶小便不利，故加茯苓。驚者須重以鎮(zhèn)怯，鉛稟于金之體，受癸水之氣，能清上焦無形之煩滿，中焦有形之熱結(jié)，煉而成丹，不特入心而安神，且以入肝而滋血矣。龍骨重能鎮(zhèn)驚而平木，蠣體堅不可破，其性守而不移，不特靜可以鎮(zhèn)驚，而寒可以除煩熱。且咸能潤下，佐茯苓以利水，又能軟堅，佐大黃以清胃也。半夏引陽入陰，能治目不瞑，亦安神之品，故少用為佐。人參能通血脈，桂枝能行營氣，一身盡重不可轉(zhuǎn)側(cè)者，在所必須，故雖胸滿譫語而不去也。此于柴胡方加味而取龍蠣名之者，亦以血氣之屬，同類相求耳。
黃連湯∶
黃連人參甘草桂枝干姜半夏大棗傷寒表不發(fā)熱，而胸中有熱，是其人未傷寒時素有蓄熱也。熱在胸中，必上形頭面，故寒邪不得上干∶上焦實，必中氣虛，故寒邪得從脅而入胃。《內(nèi)經(jīng)》云∶“中于脅則入少陽”，此類是已。凡邪在少陽，法當(dāng)柴胡主治。此不往來寒熱，病不在半表，則柴胡不中與之。胸中為君主之宮城，故用半夏瀉心加減。胸中之熱不得降，故炎上而欲嘔；胃因邪氣之不散，故腹中痛也。用黃連瀉心胸之熱，姜、桂祛胃中之寒，甘、棗緩腹中之痛，半夏除嘔，人參補虛。雖無寒熱往來于外，而有寒熱相搏于中，所以寒熱并用，攻補兼施，仍不離少陽和解之治法耳。此癥在太陰、少陽之間，此方兼瀉心、理中之劑。
黃芩湯∶
黃芩芍藥甘草大棗太陽陽明合病，是寒邪初入陽明之經(jīng)，胃家未實，移寒于脾，故自下利，此陰盛陽虛，與葛根湯辛甘發(fā)散以維陽也。太陽少陽合病，是熱邪陷入少陽之里，膽火肆逆，移熱于脾，故自下利，此陽盛陰虛，與黃芩湯苦甘相淆以存陰也。凡太、少合病，邪在半表者，法當(dāng)從柴胡桂枝加減。此則熱淫于內(nèi)，不須更顧表邪，故用黃芩以泄大腸之熱，配芍藥以補太陰之虛，用甘、棗以調(diào)中州之氣。雖非胃實，亦非胃虛，故不必人參以補中也。若嘔是上焦之邪未散，故仍加姜、夏。此柴胡桂枝湯去柴桂人參方也。凡兩陽之表病，用兩陽之表藥；兩陽之半表病，用兩陽之半表藥。此兩陽之里病，用兩陽之里藥。逐條細(xì)審，若合符節(jié)。然凡正氣稍虛，表雖在而預(yù)固其里，邪氣正盛，雖下利而不須補中，此又當(dāng)著眼處?！秲?nèi)經(jīng)·熱病論》云∶“太陽主氣，陽明主肉，少陽主膽。傷寒一日太陽，二日陽明，三日少陽?！倍徊鼐?，則精不化氣，故先氣病，次及肉之病而及膽，仍自外之內(nèi)。此病本雖因于內(nèi)，而病因為傷于寒，故一病兩名耳。膽汁最苦最寒，乃相火中之真味。火旺之水虧，膽汁上溢而口苦，故用芩、連之品以滋膽汁而清相火也。
[卷下] 太陰方總論
太陰主內(nèi)，為陰中至陰，最畏虛寒，用溫補以理中，此正法也。然太陰為開，故太陰亦能中風(fēng)，則亦有可汗癥。若見四肢煩疼之表，而脈浮者，始可與桂枝湯發(fā)汗。若表熱里寒，下利清谷，是為中寒，當(dāng)用四逆以急救其里，不可攻表，以汗出必脹滿也。又恐妄汗而腹脹滿，故更制濃樸生姜甘草半夏人參湯以解之。太陰本無下癥，因太陽妄下而腹?jié)M時痛者，是陽邪內(nèi)陷，故有桂枝加芍藥湯之下法。若病不從太陽來，而腹?jié)M時痛，是太陰本病。倘妄下之，必胸下結(jié)硬而成寒實結(jié)胸，故更制三物白散以散之。此仲景為太陰誤汗誤下者立救逆法也。
叔和不能分明六經(jīng)之方治，而專以汗吐下之三法教人，重集諸可與、不可與等浮泛之辭，以混仲景切近的當(dāng)之方法，是點金成鐵矣。
理中丸∶
人參白術(shù)干姜甘草太陰病，以吐利腹?jié)M痛為提綱，是遍及三焦矣。然吐雖屬上，而由于腹?jié)M，利雖屬下，而由于腹?jié)M，皆因中焦不治以致之也。其來由有三∶有因表虛而風(fēng)寒自外入者，有因下虛而寒濕自下上者，有因飲食生冷而寒邪由中發(fā)者?？偛怀鲇谔摵?，法當(dāng)溫補以扶胃脘之陽，一理中而滿痛吐利諸癥悉平矣。故用白術(shù)培脾土之虛，人參益中宮之氣，干姜散胃中之寒，甘草緩三焦之急也。且干姜得白術(shù)，能除滿而止吐，人參得甘草，能療痛而止利。或湯或丸，隨機(jī)應(yīng)變，此理中確為之主劑歟！夫理中者理中焦，此仲景之明訓(xùn)，且加減法中又詳其吐多下多腹痛滿等法。而叔和錄之于大病瘥后治真吐一癥，是坐井觀天者乎！按∶太陰傷寒，手足自溫者，非病由太陽，必病關(guān)陽明。此陰中有陽，必?zé)o吐利交作之患，或暴煩下利，或發(fā)黃便硬，則腹?jié)M腹痛，是脾家實，而非虛熱，而非寒矣，又當(dāng)于茵陳、調(diào)胃輩求之。
四逆湯∶
干姜附子甘草脈浮而遲，表熱里寒二句，是立方之大旨。脈浮為在表，遲為在臟，浮中見遲，是浮為表虛，遲為臟寒矣。
腹?jié)M吐利，四肢厥逆，為太陰癥。姜、附、甘草，本太陰藥，諸條不冠以太陰者，以此方為太陽并病立法也。
按四逆諸條，皆是太陽壞病轉(zhuǎn)屬太陰之癥。太陽之虛陽留于表而不罷，太陰之陰寒，與外來之寒邪相得而益深。
故外癥則惡寒發(fā)熱，或大汗出，身體痛，四肢疼，手足冷，或脈浮而遲，或脈微欲絕；內(nèi)癥則腹?jié)M腹脹，下利清谷，小便自利，或吐利交作。此陰邪猖獗，真陽不歸，故云逆也。本方是用四物以救逆之謂，非專治四肢厥冷而為名。蓋仲景凡治虛癥，以補中為主，觀協(xié)熱下利，脈微弱者用人參，汗后身疼，脈沉遲者加人參。此脈微欲絕，下利清谷，且不煩不咳，中氣大虛，元氣已虛，若但溫不補，何以救逆乎？觀茯苓四逆之治煩躁，且用人參，其冠以茯苓而不及參，則本方有參可知。夫人參通血脈者也，通脈四逆，豈得無參？是必因本方之脫落而仍之耳。薛新甫用三生飲，加人參兩許，而駕馭其邪，則仲景用生附，安得不用人參以固其元氣耶？叔和以太陰之吐利四逆，混入厥陰，不知厥陰之厥利，是木邪克土為實熱，太陰之厥利，是脾土自病屬虛寒，徑庭自異。
若以姜、附治相火，豈不逆哉？按理中、四逆二方，在白術(shù)、附子之別。白術(shù)為中宮培土益氣之品，附子為坎宮扶陽生氣之劑。故理中只理中州脾胃之虛寒，四逆能佐理三焦陰陽之厥逆也。后人加附子于理中，名曰附子理中湯，不知理中不須附子，而附子之功不專在理中矣。蓋脾為后天，腎為先天，少陰之火所以生太陰之土。脾為五臟之母，少陰更太陰之母，與四逆之為劑，重于理中也。不知其義者，謂生附配干姜，補中有發(fā)。附子得生姜而能發(fā)散，附子非干姜則不熱，得甘草則性緩。是只知以藥性上論寒熱攻補，而不知于病機(jī)上分上下淺深也，所以不入仲景之門也哉！
濃樸生姜半夏甘草人參湯∶
此太陰調(diào)胃承氣之方也。凡治病必分表里，而表里偏有互呈之證，如麻黃之喘，桂枝之自汗，大青龍之煩躁，小青龍之咳，皆病在表而夾里癥也。用杏仁以治喘，芍藥以止汗，石膏以治煩躁，五味、干姜以治咳，是于表劑中兼治里也。若下利腹脹滿者，太陰里癥而兼身體疼痛之表癥，又有先溫其里，后解其表之法。若下利清谷，而兼脈浮表實者，又有只宜治里，不可攻表之禁。是知仲景重內(nèi)輕外之中，更有淺深之別也。夫汗為陽氣，而腰以上為陽，發(fā)汗只可散上焦?fàn)I衛(wèi)之寒，不能治下焦臟腑之濕。若病在太陰，寒濕在腸胃而不在營衛(wèi)，故陰不得有汗，妄發(fā)其汗，則胃脘之微陽隨而達(dá)于表，腸胃之寒濕入經(jīng)絡(luò)，而留于腹中，下利或止，而清谷不消，所以汗出必脹滿也，凡太陽汗后脹滿，是陽實于里，將轉(zhuǎn)屬陽明；太陰汗后而腹?jié)M，是寒實于里，而陽虛于內(nèi)也。邪氣盛則實，故用濃樸、姜、夏，散邪而除脹滿；正氣奪則虛，故用人參、甘草，補中而益元氣。此亦理中之劑歟！若用之于太陽汗后，是抱薪救火，如此癥而妄作太陽治之，如水益深矣。
三物白散∶
桔梗貝母巴豆太陽表熱未除，而反下之，熱邪與水氣相結(jié)，成實熱結(jié)胸；太陰腹?jié)M時痛，而反下之，寒熱相結(jié)，成寒實結(jié)胸。夫大小陷胸用苦寒之品者，為有熱也。此無熱癥者，則不得概以陽癥之法治之矣。三物小陷胸湯者，即白散也。以其結(jié)硬而不甚痛，故亦以小名之；以三物皆白，欲以別于小陷胸之黃連，故以白名之。在太陽則或湯或丸，在太陰則或湯或散，隨病機(jī)之宜也。貝母善開心胸郁結(jié)之氣，桔梗能提胸中陷下之氣。然微寒之品，不足以勝結(jié)硬之陰邪，非巴豆之辛熱斬關(guān)而入，何以使胸中之陰氣流行也？故用二分之貝、桔，必得一分之巴豆以佐之，則清陽升而濁陰降，結(jié)硬斯可得而除矣。和以白飲之甘，取其留戀于胃，不使速下，散以散之，比湯以蕩之者，尤為的當(dāng)也。服之而病在膈上必吐，在膈下者必利，以本癥原自吐利，因胸下結(jié)硬而暫止耳。今因其勢而利導(dǎo)之，使還其出路，則結(jié)硬自散也。然此劑非欲其吐，本欲其利，亦不欲其過利。故不利進(jìn)熱粥一杯，利過不止進(jìn)冷粥一杯，此又復(fù)方之妙理歟！仲景每用粥為反佐者，以草木之性各有偏長，惟稼穡作甘為中和之味，人之精神血氣，皆賴之以生。故桂枝湯以熱粥發(fā)汗，理中湯以熱粥溫中，此以熱粥導(dǎo)利，復(fù)以冷粥止利，神哉！東垣云∶“淡粥為陰中之陽，所以利小便?！眲t利水之劑，未始不可用也。今人服大黃后用冷粥止利，尚是仲景遺意乎？此證叔和編在太陽篇中水病后，云“寒實結(jié)胸?zé)o熱癥者，與三物小陷胸湯，白散亦可服?！卑幢菊撔∠菪販屈S連、栝蔞、半夏三物，而貝母、桔梗、巴豆亦是三物。夫黃連、巴豆，寒熱天淵，豈有可服黃連之癥，亦可服巴豆之理？且此外更無別方，則當(dāng)云三物小陷胸湯為散亦可服。如云白散亦可服，是二方矣。
而方后又以身熱皮粟一段雜之，使人昏昏不辨。今移之太陰胸下結(jié)硬之后，其癥其方，若合符然。
麻仁丸∶
杏仁芍藥枳殼濃樸大黃麻仁土為萬物之母者，以其得和平之氣也。濕土不能生草木，然稻、藕、菱、芡等物，亦有宜于水者。若燥土堅硬無水以和之，即不毛之地矣。凡胃家之實，多因于陽明之熱結(jié)，而亦有因太陰之不開者，是脾不能為胃行其津液，故名為脾約也。承氣諸劑，只能清胃，不能扶脾。如病在倉卒，胃陽實而脾陰不虛，用之則胃氣通而大便之開闔如故。若無惡熱、自汗、煩躁、脹滿、譫語、潮熱等癥，飲食小便如常，而大便常自堅硬，或數(shù)日不行，或出之不利，是謂之孤陽獨行。此太陰之病不開，而穢污之不去，乃平素之蓄積使然也。慢而不治，則飲食不能為肌肉，必至消瘦而死。然腑病為客，臟病為主，治客須急，治主須緩。病在太陰，不可蕩滌以取效，必久服而始和。蓋陰無驟補之法，亦無驟攻之法。故取麻仁之甘平入脾，潤而多脂者為君，杏仁之降氣利竅，大黃之走而不守者為臣，芍藥之滋陰斂液，與枳、樸之消導(dǎo)除積者為佐，煉蜜為丸，少服而漸加焉，以和為度。此調(diào)脾承氣，推陳致新之和劑也。使脾胃更虛更實，而受盛傳道之官，各得其職，津液相成，精血相生，神氣以清，內(nèi)外安和，形體不敝矣。
上太陰五方。按諸經(jīng)皆有溫散溫補法，惟少陽不用溫；諸經(jīng)皆有益陰清火法，惟太陰忌寒涼。若熱病傳經(jīng)有嗌干等癥，仍當(dāng)清火；素有脾約大便不順，亦當(dāng)滋陰。要知制方，全在活法，不可執(zhí)也。
[卷下] 少陰方總論
仲景以病分六經(jīng)，而制方分表里寒熱虛實之六法。六經(jīng)中各具六法，而有偏重焉。太陽偏于表寒，陽明偏于里熱，太陰偏于虛寒，厥陰偏于實熱，惟少陽與少陰司樞機(jī)之職，故無偏重。而少陽偏于陽，少陰偏于陰，制方亦因之而偏重矣。然少陰之陰中有陽，故其表癥根于里，熱證因于寒。治表癥先顧其里，熱癥多從寒治者，蓋陰以陽為主，固腎中之元陽，正以存少陰之真陰也。其或陽盛陰虛，心煩不得臥，見于二三日中，可用芩、連者，無幾耳。腎本無實，實癥必轉(zhuǎn)屬陽明，亦由少陰之虛。知其虛，得其機(jī)矣。
麻黃附子細(xì)辛湯
麻黃附子甘草湯∶
少陰主里，應(yīng)無表癥；病發(fā)于陰，應(yīng)無發(fā)熱，今始受風(fēng)寒即便發(fā)熱，似乎太陽而屬之少陰者，以頭不痛而但欲寐也。《內(nèi)經(jīng)》曰∶“逆冬氣而少陰不藏，腎氣獨沉?！惫噬訇幹l(fā)熱而脈沉者，必于表劑中加附子，以預(yù)固其里。蓋腎為坎象，二陰不藏，則一陽無蔽，陰邪因得以內(nèi)侵，孤陽無附而外散耳。夫太陽為少陰之表，發(fā)熱無汗，太陽之表不得不開，沉為在里，少陰之本不得不固。設(shè)用麻黃開腠理，細(xì)辛散浮熱，而無附子以固元氣，則少陰之津液越出，太陽之微陽外亡，去生遠(yuǎn)矣。惟附子與麻黃并用，內(nèi)外咸調(diào)，則風(fēng)寒散而陽自歸，精得藏而陰不擾。此里病及表，脈沉而當(dāng)發(fā)汗者，與表病及里脈浮而可發(fā)汗者徑庭矣。若得之二三日，表熱尚未去，里癥亦未見，麻黃未可去，當(dāng)以甘草之和中，易細(xì)辛之辛散。佐使之任不同，則麻黃之勢亦減，取微汗而痊，是又少陰發(fā)表之輕劑矣。二方皆少陰中風(fēng)托里解外法。
風(fēng)本陽邪，雖在少陰中而即發(fā)，不拘于五六日之期。用細(xì)辛、麻黃者，所以治風(fēng)，非以治寒也；用附子者，所以固本，非熱因熱用也。寒本陰邪，即在太陽，熱不遽發(fā)，故有或未發(fā)之辭。麻黃、桂枝，長于治風(fēng)，而非治寒之主劑，故主治在發(fā)熱惡寒。若無熱惡寒者，雖有頭項強(qiáng)痛之表急，當(dāng)以四逆、真武輩救其里矣。
蓋病發(fā)于陰，便已亡陽，不得以汗多亡陽一語為談柄也。少陰制麻附細(xì)辛方，猶太陽之麻黃湯，是急汗之峻劑；制麻附甘草湯，猶太陽之桂枝湯，是緩汗之和劑。蓋太陽為陽中之陽而主表，其汗易發(fā)，其邪易散，故初用麻黃、甘草而助以桂枝，次用桂枝、生姜而反佐以芍藥。少陰為陰中之陰而主里，其汗最不易發(fā)，其邪最不易散，故用麻黃、附子而助以細(xì)辛，其次亦用麻黃、附子而緩以甘草。則少陰中風(fēng)，脈陽微陰浮者，為欲愈，非必須陰出之陽而解耶。然必細(xì)審其脈沉而無里癥者，可發(fā)汗，即知脈沉而癥為在里者，不可發(fā)汗矣。此等機(jī)關(guān)，必須看破。人皆謂麻黃治太陽之傷寒，而不知仲景用以治少陰之中風(fēng)。且麻黃在太陽，只服八合，不必盡劑，妙在更發(fā)汗，則改用桂枝。在少陰始得之與二三日，皆可溫服一升，日三服。則湯液本草分麻黃為太陽經(jīng)藥，猶掘井得泉，而曰水專在是矣。
附子湯∶
人參白術(shù)附子茯苓芍藥此大溫大補之方，乃正治傷寒之藥，為少陰固本御邪之劑也。夫傷則宜補，寒則宜溫，而近世治傷寒者，皆以寒涼克伐相為授受，其不講于傷寒二字之名實久矣。少陰為陰中之陰，又為陰水之藏，故傷寒之重者，多入少陰，所以少陰一經(jīng)，最多死癥。如少陰病，身體痛，手足寒，骨節(jié)痛，口中和，惡寒脈沉者，是純陰無陽之癥，方中用生附二枚，取其力之銳，且以重其任也。蓋少火之陽，鼓腎間動氣以御外侵之陰翳，則守邪之神有權(quán)，而呼吸之門有鎖鑰，身體骨節(jié)之痛自除，手足自溫，惡寒自罷矣。以人參固生氣之原，令五臟六腑之有本，十二經(jīng)脈之有根，腎脈不獨沉矣。三陰以少陰為樞，設(shè)使扶陽而不益陰，陰虛而陽無所附，非治法之善也。
故用白術(shù)以培太陰之土，芍藥以滋厥陰之木，茯苓以利少陰之水。水利則精自藏，土安則水有所制，木潤則火有所生矣。扶陽以救寒，益陰以固本，此萬全之術(shù)。其畏而不敢用，束手待斃者，曷可勝計耶？此與麻黃附子湯，皆治少陰表癥而大不同。彼因病從外來，表有熱而里無熱，故當(dāng)溫而兼散。此因病自內(nèi)出，表里俱寒而上虛，故大溫大補。然彼發(fā)熱而用附子，此不熱而用芍藥，是又陰陽互根之理欽！此與真武湯似同而實異。此倍術(shù)、附去姜而用參，全是溫補以壯元陽。彼用姜而不用參，尚是溫散以逐水氣。補散之分歧，只在一味之旋轉(zhuǎn)歟！
真武湯∶
附子生姜白術(shù)茯苓芍藥真武，主北方水也?？矠樗魂柧悠渲?，柔中之剛，故名真武。取此名方者，所以治少陰水氣為患也。
蓋水體本靜，其動而不息者，火之用耳。若坎宮之火用不宣，則腎家之水體失職，不潤下而逆行，故中宮四肢俱病。此腹痛下利，四肢沉重疼痛，小便不利者，由坎中陽虛，下焦有寒不能制水故也。法當(dāng)壯元陽以消陰翳，培土泄水，以消留垢。故君大熱之附子，以奠陰中之陽；佐芍藥之酸苦，以收炎上之氣；茯苓淡滲，止?jié)櫹轮w；白術(shù)甘溫，制水邪之溢；生姜辛溫，散四肢之水。使少陰之樞機(jī)有主，則開闔得宜，小便得利，下利自止，腹中四肢之邪解矣。若兼咳者，是水氣射肺所致，加五味之酸溫，佐芍藥以收腎中水氣，細(xì)辛之辛溫，佐生姜以散肺中水氣，而咳自除。若兼嘔者，是水氣在胃，因中焦不和，四肢亦不治，此病不涉少陰，由于太陰濕化不宣也。與治腎水射肺者不同法，不須附子以溫腎水，倍加生姜以散脾濕，此為和中之劑，而非治腎之劑矣。
若大便自利而下利者，是胃中無物，此腹痛因于胃寒，四肢因于脾濕。故去芍藥之陰寒，加干姜以佐附子之辛熱，即茯苓之甘平者亦去之，此為溫中之劑，而非利水之劑矣。要知真武加減，與小柴胡不同。小柴胡為少陽半表之劑，只不去柴胡一味，便可名柴胡湯。真武以五物成方，為少陰治本之劑，去一味便不成真武。故去姜加參，即名附子湯，于此見制方有陰陽動靜之別也。
白通湯∶
蔥白干姜附子
白通加豬膽汁湯∶
前方加豬膽汁。
白通者，通下焦之陰氣，以達(dá)于上焦也。少陰病，自利而渴，小便色白者，是下焦之陽虛，而陰不生少火。
不能蒸動其水氣而上輸于肺，故渴；不能生土，故自利耳。法當(dāng)用姜、附以振元陽，而不得升騰之品，則利止而渴不能止，故佐蔥白以通之。蔥白稟西方之色味入通于肺，則水出高源而渴自止矣。凡陰虛則小便難，下利而渴者，小便必不利，或出澀而難，是厥陰火旺，宜豬苓白頭翁輩。此小便色白，屬少陰火虛，故曰下焦虛。又曰∶虛，故引水自救。
自救者，自病患之意，非醫(yī)家之正法也。若厥陰病欲飲水者，少少與之矣。
通脈四逆湯∶
甘草干姜附子蔥下利清谷，里寒外熱，手足厥逆，脈微欲絕，此太陰壞癥，轉(zhuǎn)屬少陰之癥，四逆湯所主也。而但欲寐，是系在少陰。若反不惡寒，或咽痛干嘔，是為亡陽，其人面赤色，是為戴陽。此下焦虛極矣，恐四逆之劑，不足以起下焦之元陽，而續(xù)欲絕之脈。故倍加其味，作為大劑，更加蔥以通之。蔥稟東方之色，能行少陽生發(fā)之機(jī)；體空味辛，能入肺以行營衛(wèi)之氣。姜、附、參、甘，得此以奏捷于經(jīng)絡(luò)之間，而脈自通矣。脈通則虛陽得歸其部，外熱自除，而里寒自解，諸癥無虞矣。按∶本方以陰癥似陽而設(shè)。癥之異于四逆者，在不惡寒而面色赤；方之異于四逆者，若無蔥，當(dāng)與桂枝加桂加芍同矣。何更加以通脈之名？夫人參所以通血脈，安有脈欲絕而不用者？舊本乃于方后云∶面赤色者加蔥，利止脈不出者加參。豈非抄錄者之疏失于本方，而蛇足于加法乎？且減法所云去者，去本方之所有也。而此云去蔥、芍、桂者，是后人之加減可知矣。
茯苓四逆湯∶
茯苓人參甘草干姜附子
干姜附子湯∶
前方去人參甘草茯苓發(fā)汗若下之，病仍不解，煩躁者，茯苓四逆湯主之。下后復(fù)發(fā)汗，晝?nèi)諢┰瓴坏妹?，夜則安靜，不嘔不渴，無表癥，脈微沉，身無大熱者，干姜附子湯主之。此二條皆太陽壞病轉(zhuǎn)屬少陰也。凡太陽病而妄汗妄下者，其變癥或仍在太陽，或轉(zhuǎn)屬陽明，或轉(zhuǎn)系少陽，或系在太陰，皆是陽氣為患。若汗而復(fù)下，或下而復(fù)汗，陽氣喪亡，則轉(zhuǎn)屬少陰矣。此陽癥變陰，陰癥似陽，世醫(yī)多不能辨。用涼藥以治煩躁，鮮有不速其斃者，由不知太陽以少陰為里，少陰為太陽之根源也。脈至少陰則沉微，邪入少陰則煩躁。煩躁雖六經(jīng)俱有，而兼見于太陽少陰者，太陽為真陰之標(biāo)，少陰為真陰之本也。陰陽之標(biāo)本，皆從煩躁見；煩躁之虛實，又從陰陽而分。如未經(jīng)汗下而煩躁，屬太陽，是煩為陽盛，躁為陰虛矣。汗下后煩躁屬少陰，是煩為陽虛，躁為陰竭矣。陰陽不相附，故煩躁。其亡陽亡陰，又當(dāng)以汗之先后，表癥之解不解為之詳辨，則陰陽之差多差少，不致溷淆，而用方始不誤矣。先汗后下，于法為順，而表仍不解，是妄下亡陰，陰陽俱虛而煩躁也，故制茯苓四逆，固陰以收陽。先下后汗，于法為逆，而表癥反解，內(nèi)不嘔渴，似于陰陽自和，而實妄汗亡陽，所以虛陽擾于陽分，晝則煩躁也，故專用干姜附子，固陽以配陰。二方皆從四逆加減，而有救陽救陰之異。茯苓感天地太和之氣化，不假根而成，能補先天無形之氣，安虛陽外脫之煩，故以為君。人參配茯苓，補下焦之元氣；干姜配生附，回下焦之元陽。調(diào)以甘草之甘，比四逆為緩，固里宜緩也。
姜、附者，陽中之陽也，用生附而去甘草，則勢力更猛，比四逆為峻，回陽當(dāng)急也。一去甘草，一加茯苓，而緩急自別，加減之妙，見用方之神乎！
吳茱萸湯∶
吳茱萸人參生姜大棗少陰吐利，手足厥冷，煩躁欲死者，此方主之。按少陰病吐利，煩躁四逆者死，此何復(fù)出治方？要知欲死是不死之機(jī)，四逆是兼脛臂言，手足只指指掌言，稍甚微甚之別矣。岐伯曰∶“四末陰陽之會，氣之大路也。
四街者，氣之經(jīng)絡(luò)也。絡(luò)絕則經(jīng)通，四末解則氣合從?！焙显谥庀ブg，即四街也，又謂之四關(guān)。夫四郊擾攘，而關(guān)中猶固，知少陰生氣猶存。然五臟更相生，不生即死。少陰之生氣注于肝，陰盛水寒，則肝氣不舒而木郁，故煩躁；肝血不榮于四末，故厥冷；水欲出地而不得出，則中土不寧，故吐利耳。病本在腎而病機(jī)在肝，不得相生之機(jī)，故欲死。勢必溫補少陰之少火，以開厥陰之出路，生死關(guān)頭，非用氣味之雄猛者，不足以當(dāng)絕處逢生之任也。吳茱萸辛苦大熱，稟東方之氣色，入通于肝，肝溫則木得遂其生矣?？嘁詼啬I，則水不寒；辛以散邪，則土不擾。佐人參固元氣而安神明，助姜、棗調(diào)營衛(wèi)以補四末。此撥亂反正之劑，與麻黃、附子之拔幟先登，附子、真武之固守社稷者，鼎足而立也。若命門火衰，不能腐熟水谷，故食谷欲嘔。若干嘔吐涎沫而頭痛，是脾腎虛寒，陰寒上乘陽位也。用此方鼓動先天之少火，而后天之土自生；培植下焦之真陽，而上焦之寒自散。
開少陰之關(guān)，而三陰得位者，此方是歟？上少陰十一方，皆溫散溫補法。
黃連阿膠湯∶
黃連阿膠黃芩芍藥雞子黃內(nèi)膠烊盡少冷，內(nèi)雞子黃攪令相得，溫服七合，日三服，此少陰之瀉心湯也。凡瀉心必藉芩、連，而導(dǎo)引有陰陽之別。病在三陽，胃中不和而心下痞硬者，虛則加參、甘補之，實則加大黃下之。病在少陰而心中煩不得臥者，既不得用參、甘以助陽，亦不得用大黃以傷胃矣。用黃連以直折心火，佐芍藥以收斂神明，所以扶陰而益陽也。然以但欲寐之病情，而至于不得臥，以微細(xì)之病脈，而反見心煩，非得氣血之屬以交合心腎，甘平之味以滋陰和陽，不能使水升而火降。陰火不歸其部，則少陰之熱不除。雞子黃稟南方之火色，入通于心，可以補離宮之火。用生者攪和，取其流動之義也。黑驢皮稟北方之水色，且咸先入腎，可以補坎宮之精，內(nèi)合于心，而性急趨下。則阿井有水精凝聚之要也，與之相溶而成膠，用以配雞子之黃，合芩、連、芍藥，是降火歸原之劑矣。《經(jīng)》曰∶“火位之下，陰精承之。陰平陽秘，精神乃治?！彼狗街^歟！
豬苓湯∶
豬苓茯苓澤瀉滑石阿膠少陰病，得之二三日，心煩不得臥，是上焦實熱，宜黃連阿膠湯清之。少陰病，欲吐不吐，心煩但欲寐，至五六日自利而渴者，是下焦虛寒，宜白通湯以溫之。此少陰初病而下利，似為虛寒，至六七日反見咳而嘔渴，心煩不得臥者，此豈上焦實熱乎？是因下多亡陰，精虛不能化氣，真陽不藏；致上焦之虛陽擾攘，而致變癥見也。下焦陰虛而不寒，非姜、附所宜，上焦虛而非實熱，非芩、連之任，故制此方。二苓不根不苗，成于太空元氣，用以交合心腎，通虛無氤氳之氣也。阿膠味濃，乃氣血之屬，是精不足者，補之以味也。澤瀉氣味輕清，能引水氣上升，滑石體質(zhì)重墜，能引火氣下降，水升火降，得既濟(jì)之理矣。且豬苓、阿膠，黑色通腎，理少陰之本；茯苓、滑石，白色通肺，滋少陰之源；澤瀉、阿膠，咸先入腎，培少陰之體；二苓、滑石，淡滲膀胱，利少陰之用。五味皆甘淡，得土中沖和之氣，是水位之下，土氣承之也。五物皆潤下，皆滋陰益氣之品，是君火之下，陰精承之也。以此滋陰利水而升津，諸癥自平矣。
四逆散∶
柴胡枳實芍藥甘草少陰病四逆，泄利下重，其人或咳或悸，或小便不利，或腹中痛者，此方主之。少陰為水火同處之臟，水火不和，則陰陽不相順接。四肢為陰陽之會，故厥冷四逆，有寒熱之分，胃陽不敷于四肢為寒厥，陽邪內(nèi)擾于陰分為熱厥。然四肢不溫，故厥者必利，先審瀉利之寒熱，而四逆之寒熱判矣。下利清谷為寒，當(dāng)用姜、附壯元陽之本；泄瀉下重為熱，故用白芍、枳實酸苦涌泄之品以清之。不用芩、連者，以病于陰而熱在下焦也。更用柴胡之苦平者，以升散之，令陰火得以四達(dá)。佐甘草之甘涼，以緩其下重。合而為散，散其實熱也。用白飲和服，中氣和而四肢之陰陽自接，三焦之熱自平矣。此癥以泄利下重，知少陰之陽邪內(nèi)擾于陰，四逆即非寒癥矣。
四逆皆少陰樞機(jī)無主，升降不利所致，只宜治下重，不須兼治諸癥也。仲景因有四逆癥，欲以別于四逆湯，故以四逆散名之。本方有咳者，加五味、干姜，悸者。加桂枝，腹痛加附子，泄利下重加薤白，俱非泄利下重所宜。且五味、姜、桂加五分，于附子加一枚，薤白三升，何多寡不同若是？且以散只服方寸匕，恐不濟(jì)此癥，此后人附會可知也。
豬膚湯∶
豬膚白蜜白粉少陰病多下利，以下焦之虛也。陰虛則陽無所附，故下焦虛寒者，反見上焦之實熱。少陰脈循喉嚨，挾舌本，其支者，出絡(luò)心，注胸中。凡腎精不足，腎火不藏，必循經(jīng)上走于陽分也。咽痛胸滿心煩者，因陰并于下，而陽并于上，承不上承于心，火不下交于腎，此未濟(jì)之象。豬為水畜，而津液在膚，取其膚以治上焦虛浮之火，和白蜜、白粉之甘，瀉心潤肺而和脾。滋化原，培母氣，水升火降，上熱下行，虛陽得歸其部，不治利而利自止矣。三味皆食物，不藉于草，所謂隨手拈來，盡是道矣。
甘草湯∶
甘草
桔梗湯∶
甘草桔梗
半夏湯∶
半夏桂枝甘草
苦酒湯∶
半夏雞子白苦酒四方皆因少陰咽痛而設(shè)也。少陰之脈循喉嚨，挾舌本，故有咽痛癥。若因于他癥而咽痛者，不必治其咽。
如脈陰陽俱緊，反汗出而吐利者，此亡陽也。只回其陽，則吐利止而咽痛自除。如下利而胸滿心煩者，是下焦虛而上焦熱也。升水降火，上下和調(diào)而痛自止。若無他癥而但咽痛者，又有寒熱之別。見于二三日，是陰火上沖，可與甘草湯，甘涼瀉火以緩其熱。不瘥者，配以桔梗，兼辛以散之，所謂奇之不去而偶之也。二方為正治之輕劑，以少陰為陰中之陰，脈微細(xì)而但欲寐，不得用苦寒之劑也。若其陰癥似陽，惡寒而欲吐者，非甘、桔所能療，當(dāng)用半夏之辛溫，散其上逆之邪，桂枝之甘溫，散其陰寒之氣，緩以甘草之甘平，和以白飲之谷味，或為散，或為湯，隨病之意也。如咽中因痛而且傷，生瘡不能言，語聲不出者，不得即認(rèn)為熱癥。必因嘔而咽痛，胸中之痰飲未散，仍用半夏之辛溫，取苦酒之酸以斂瘡，雞子白之清以發(fā)聲。且三味相合，而半夏減辛烈之猛，苦酒緩收斂之驟，取雞子白之潤滋其咽喉，又不令泥痰飲于胸膈也。故其法以雞子連殼置刀環(huán)中，安火上，只三沸即去滓，此意在略見火氣，不欲盡出半夏之味也明矣。二方皆少少含咽，是從治緩劑。按雞卵法太極之形，含陰陽兩氣，其黃走血分，故心煩不臥者用之。此仲景用藥法象之義也。
上少陰七方，皆涼解法，后二方，皆溫補法。
[卷下] 厥陰方總論
太陰以理中丸為主，厥陰以烏梅丸為主。丸者，緩也。太陰之緩，所以和脾胃之氣；厥陰之緩，所以制相火之逆也。觀所主諸方，治手足厥冷，脈微欲絕，而不用姜、附；下利、脈沉結(jié)，而用黃柏；心動悸、脈代結(jié)，而用生地、麥冬?？傄蚋斡邢嗷穑?dāng)瀉無補，與腎中虛陽之發(fā)，當(dāng)補當(dāng)溫者不同耳。夫三陰皆有本經(jīng)之熱∶太陰之熱，脾家實而行胃脘之陽也；少陰之熱，腎陰虛而元陽發(fā)越也；厥陰之熱，肝膽熱而拂郁之火內(nèi)熱也。
舉世誤于傳經(jīng)熱邪之說，遇三陰熱癥，漫無主張。見發(fā)熱脈沉者，斷為陽癥，見陰脈而不治，中風(fēng)下利者，妄呼為漏底傷寒。不明仲景之論，因不敢用仲景之方，非不學(xué)無術(shù)乎？
烏梅丸∶
烏梅干姜桂枝附子蜀椒黃連黃柏人參當(dāng)歸細(xì)辛六經(jīng)惟厥陰最為難治，其本陰而標(biāo)熱，其體風(fēng)木，其用相火，以其具合晦朔之理。陰之初盡，即陽之初出，所以一陽為紀(jì)，一陰為獨，則厥陰病熱，是少陽之相火使然也?；鹜鷦t水虧，故消渴；氣有余便是火，故氣上撞心；心中疼熱，木甚則克土，故饑不欲食，是為風(fēng)化；饑則胃中空虛，蛔聞食臭則出，故吐蛔。此厥陰之火癥，非厥陰之傷寒也?！秲?nèi)經(jīng)》曰∶“必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或收或散，或逆或從，隨所利而行之，調(diào)其中氣，使之和平?！笔秦赎幹畏ㄒ?。仲景之方，多以辛甘、甘涼為君，獨此方用酸收之品者，以厥陰主肝而屬木?！逗榉丁吩啤谩澳驹磺?，曲直作酸?！薄秲?nèi)經(jīng)》曰∶“木生酸，酸入肝，以酸瀉之，以酸收之。”君烏梅之大酸，是伏其所主也。佐黃連瀉心而除痞，黃柏滋腎以除渴，先其所因也。腎者肝之母，椒、附以溫腎，則火有所歸，而肝得所養(yǎng)，是固其本也。肝欲散，細(xì)辛、干姜以散之；肝藏血，桂枝、當(dāng)歸引血歸經(jīng)也。寒熱并用，五味兼收，則氣味不和，故佐以人參調(diào)其中氣。以苦酒浸烏梅，同氣相求，蒸之米下，資其谷氣。加蜜為丸，少與而漸加之，緩以治其本也。仲景此方，本為厥陰諸癥之法，叔和編于吐蛔條下，令人不知有厥陰之主方。觀其用藥，與諸癥符合，豈只吐蛔一癥耶？蛔為生冷之物，與濕熱之氣相成，故寒熱互用以治之。且胸中煩而吐蛔，則連、柏是寒因熱用?；椎盟釀t靜，得辛則伏，得苦則下，殺蟲之方，無更出其上者。久利則虛，調(diào)其寒熱，扶其正氣，酸以收之，其利自止。愚按∶厥利發(fā)熱諸癥，諸條不立方治，當(dāng)知治法不出此方矣。
當(dāng)歸四逆湯∶
桂枝芍藥當(dāng)歸細(xì)辛通草甘草大棗
當(dāng)歸四逆加吳茱萸生姜湯∶
前方加吳茱萸生姜酒此厥陰傷寒發(fā)散表邪之劑也。厥陰居兩陰之交盡，名曰陰之絕陽。外傷于寒，則陰陽之氣不相順接，故手足厥冷，脈微欲絕。然相火居于厥陰之臟，臟氣實熱，則寒邪不能侵，只外傷于經(jīng)，而內(nèi)不傷臟，故先厥者，后必發(fā)熱。凡傷寒初起，內(nèi)無寒癥，而外寒極盛者，但當(dāng)溫散其表，勿遽溫補其表。此方用桂枝湯以解外，而以當(dāng)歸為君者，因厥陰主肝為血室也。肝苦急，甘以緩之，故倍加大棗，猶小建中加飴糖法。肝欲散，當(dāng)以辛散之。細(xì)辛，其辛能通三陰之氣血，外達(dá)于毫端，比麻黃更猛，可以散在表之嚴(yán)寒。不用生姜，不取其橫散也。通草即木通，能通九竅而通關(guān)節(jié)，用以開厥陰之闔，而行氣于肝。夫陰寒如此，而仍用芍藥者，須防相火之為患也。是方桂枝得歸、芍，生血于營；細(xì)辛同通草，行氣于衛(wèi)；甘草得棗，氣血以和。且緩中以調(diào)肝，則營氣得至手太陰，而脈自不絕；溫表以逐邪，則衛(wèi)氣行四末，而手足自溫。不須參、術(shù)之補，不用姜、桂之燥，此厥陰之四逆，與太、少不同治，而仍不失辛甘發(fā)散為陽之理也。若其人內(nèi)有久寒者，其相火亦不足。加吳萸之辛熱，直達(dá)厥陰之臟；生姜之辛散，淫氣于筋；清酒以溫經(jīng)絡(luò)，筋脈不沮弛。則氣血如故，而四肢自溫，脈息自至矣。此又治厥陰內(nèi)外兩傷于寒之劑也，冷結(jié)膀胱而少腹?jié)M痛，手足厥冷者宜之。
小建中湯∶
桂枝芍藥甘草生姜大棗飴糖厥陰為闔，外傷于寒，肝氣不舒，熱郁于下，致傷中氣，故制此方以主之。凡六經(jīng)外感未解者，皆用桂枝湯解外。如太陽誤下，而陽邪下陷于太陰者，桂枝湯倍加芍藥，以瀉木邪之干脾也。此肝火上逼于心脾，于桂枝加芍藥湯中更加飴糖，取酸苦以平肝臟之火，辛甘以調(diào)脾家之急，又資其谷氣以和中也。此方安內(nèi)攘外，瀉中兼補，故名曰建。外癥未除，尚資姜、桂以散表，不全主中，故稱曰小。所謂中者有二∶一曰心中，一曰腹中。如傷寒二三日，心中悸而煩者，是厥陰之氣逆上沖于心也。比心中疼熱者稍輕，而有虛實之別。疼而熱者為實，當(dāng)用苦寒以瀉心火；悸而煩者為虛，當(dāng)用甘溫以保心氣。是建腹中之宮城也。傷寒陽脈澀，陰脈弦，腹中急痛者，是厥陰之逆氣上侵脾胃也。比饑不欲食，食則吐蛔者為更重，而有形氣之別。食即吐蛔為有形，當(dāng)用酸苦以安蛔；腹中急痛為無形，當(dāng)用辛寒以止痛。是建腹中之都會也。世不明厥陰之為病，便不知仲景所以制建中之理；不知膽藏肝內(nèi)，則不明仲景先里后表之法。蓋寒雖外來，而熱從中發(fā)。必先開厥陰之闔，始得轉(zhuǎn)少陰之樞；先平厥陰陰脈之弦，始得通少陽陽脈之澀。此腹中痛者，先與小建中湯，不瘥者，繼用小柴胡湯之理也。凡腹痛而用芍藥者，因相火為患。若因于虛寒者，大非所宜，故有建中、理中之別?；騿枴酶雇醇扰c小建中溫之，更用小柴胡涼之，先熱后寒，仲景亦姑試之乎？曰∶不瘥者，但未愈，非更甚也。先之以建中，是解肌而發(fā)表，止痛在芍藥；繼之以柴胡，是補中以逐邪，止痛在人參。按柴胡加減法，腹中痛者，去黃芩加芍藥，其功倍于建中?？芍柮}仍澀，故用人參以助桂枝；陰脈仍弦，故用柴胡以助芍藥。若一服建中而即瘥，則不必人參之補，亦不須柴胡之散矣。
茯苓甘草湯∶
桂枝生姜茯苓甘草此厥陰傷寒發(fā)散內(nèi)邪之汗劑。凡傷寒厥而心下悸者，宜先治水，后治其厥，不爾水漬入胃，必作利也。此方本欲利水，反取表藥為里癥用，故雖重用姜、桂，而以里藥名方耳。厥陰傷寒，先熱者后必厥，先熱時必消渴。今厥而心下悸，是下利之源，斯時不熱不渴可知矣。因消渴時飲水多，心下之水氣不能入心為汗，蓄而不消，故四肢逆冷而心下悸也。肺為水母，肺氣不化，則水氣不行。茯苓為化氣之品，故能清水之源。然得豬苓、澤瀉，則行西方收降之令，下輸膀胱而為溺。桂枝、生姜，則從辛入肺，使水氣通于肺，以行營衛(wèi)陰陽，則外走肌表而為汗矣。佐甘草以緩之，汗出周身，而厥自止，水精四布，而悸自安。以之治水者，即所以治厥也。
凡厥陰之渴在未汗時，太陽之渴在發(fā)汗后。如傷寒心悸，汗出而渴者，是水氣不行，而津液又不足，須小發(fā)汗以散水氣，故用五苓。傷寒心悸無汗而不渴者，津液未虧，故可用此方大發(fā)其汗。五苓因小發(fā)汗故少佐桂枝，不用生姜用白術(shù)者，恐漬水入脾也。此用姜、桂與茯苓等分，而不用芍藥、大棗，是大發(fā)其汗。佐甘草者，一以協(xié)辛發(fā)汗，且恐水漬入胃也。厥陰厥而不利，與見厥復(fù)利者，因熱少而不能消水，水漬入胃，故仲景言其癥而未及治法。與本方汗之則利自止，是下者舉之之義也。本方為汗家峻劑，與麻黃湯義異，而奏捷則同。因水氣在心下而不在皮毛，故不用麻黃；悸而不喘，故不用杏仁；且外不熱而內(nèi)不渴，故不用小青龍。仲景化水發(fā)汗之劑，不同如此。
按傷寒汗出而渴，是傷寒、溫病分歧處，大宜著眼。要知不惡寒反惡熱者，即是溫??；有水氣而心下悸，尚是傷寒。若無水氣，則五苓燥熱，即溫病發(fā)火之藥矣。
炙甘草湯∶
炙甘草人參阿膠麻仁桂枝麥冬生姜大棗清酒生地厥陰傷寒，則相火內(nèi)郁，肝氣不舒，血室干涸，以致營氣不調(diào)，脈道澀滯而見代結(jié)之象。如程郊倩所云∶“此結(jié)者不能前而代替，非陰盛也?！狈藏赎幉?，則氣上沖心，故心動悸。此悸動因于脈代結(jié)，而手足不厥，非水氣為患矣。不得甘寒多液之品以滋陰而和陽，則肝火不息，而心血不生。心不安其位，則悸動不止；脈不復(fù)其常，則代結(jié)何以調(diào)？故用生地為君，麥冬為臣，炙甘草為佐，大劑以峻補真陰，開來學(xué)滋陰之一路也。反以甘草名方者，藉其載藥入心，補離中之虛以安神明耳。然大寒之劑，無以奉發(fā)陳、蕃秀之機(jī)，必須人參、桂枝，佐麥冬以通脈，姜、棗佐甘草以和營，膠、麻佐地黃以補血，甘草不使速下，清酒引之上行，且生地、麥冬，得酒力而更優(yōu)也。
燒散∶
男女交媾而病傳焉，奇病也。其授者始因傷寒，而實種于欲火，其受者因于欲火，而實發(fā)于陰虛，此陰陽易之病所由來也。無惡寒發(fā)熱之表，無胃實自利之癥。此因兩精相搏，而當(dāng)時即發(fā)，與冬不藏精，春必病溫者不同。夫邪之所湊，其氣必虛。陰虛者陽必湊之，故少氣而熱上沖胸；氣少不得運，故頭重不舉，身體皆重；邪中于陰，故陰中拘攣；沖任脈傷，故少腹里急；精神散亂，故目中生花；動搖筋骨，故膝脛拘急；病由于腎，毒侵水道，故小便不利。諒非金石所能愈，仍須陰陽感召之理以致之。襠者，男女陰陽之衛(wèi)。衛(wèi)乎外者，自能清乎內(nèi)。感于無形者，治之以有形。取其隱內(nèi)，燒而服之，形氣相感，小便即利。陰頭微腫，濁陰走下竅而清陽出上竅，欲火平而諸癥自息矣。男服女，女服男，然更宜六味地黃湯合生脈散治之。
[卷下] 六經(jīng)方余論
既論制方之大法，又分六經(jīng)之方以論之，亦云詳矣。而定方不同之故，更不可不辨也。夫風(fēng)寒暑濕之傷人，六經(jīng)各有所受，而發(fā)見之脈不同?；蛎}同而癥異，或脈癥皆同而主癥不同者，此經(jīng)氣之有別也。蓋六經(jīng)分界，如九州之風(fēng)土，人物雖相似，而衣冠、飲食、言語、性情之不同，因風(fēng)土而各殊。則人身表里之寒熱虛實，亦皆因經(jīng)氣而異矣。如太陽一經(jīng)，寒熱互呈，虛實遞見，治之者，當(dāng)于表中顧里，故發(fā)表諸方，往往兼用里藥。陽明之經(jīng)主實熱，治者當(dāng)于實中防虛，故制攻下諸方，而又叮嚀其不可輕用。少陽之經(jīng)氣主虛熱，故立方?jīng)鼋?，每用人參。太陰之?jīng)氣主虛寒，故立方溫補，不離姜、附。少陰之經(jīng)氣多虛寒，故雖見表熱而用附子，亦間有虛熱，故亦有滋陰之劑。厥陰之經(jīng)氣主實熱，故雖手足厥冷，脈微欲絕，而不用姜、附。然此為無形之實熱，與陽明有形之實熱徑庭矣。仲景制方，因乎經(jīng)氣，《內(nèi)經(jīng)》“審其陰陽，以別剛?cè)?，陽病治陰，陰病治陽，定其氣血，各守其鄉(xiāng)”之理也。所以表里攻補陰陽之品，或同或異者，亦因其經(jīng)氣血之多少而為之定劑耳。請再以表里論之∶三陽主表而有里，三陰主里而無表，何也？太陽為五臟之主，以胸中為里，以少陰為里；陽明為六腑之主，以腹中為里，以太陰為里；少陽為十一臟所決之主，故胸腹皆為其里而無定位，以厥陰為里，猶運籌于帷幄也。治三陽者，既顧心腹之里，又顧三陰之里，所以陽經(jīng)之方倍于陰經(jīng)。而陽有多少，病有難易，所以陽明之方不及太陽，少陽之方更少于陽明也。三陰非無表癥也，而謂其無表。故少陰之一身盡熱，無非太陽漸外之陽；太陰之四肢煩疼，原是胃脘之所發(fā)；厥陰之厥而發(fā)熱，疇非三焦膽甲之氣也。第不頭痛項強(qiáng)，胃家不實，不口苦目眩，定其為陰經(jīng)耳。三陰之表自三陽來，所以三陰表劑，仍用麻黃、桂枝為出路。太陰之芍藥，少陰之附子，厥陰之當(dāng)歸，得互列于表劑之間，并行而不悖。此《內(nèi)經(jīng)》陰陽、表里、雌雄相輸應(yīng)之義也。
麻黃升麻湯∶
麻黃升麻黃芩知母石膏芍藥天冬干姜桂枝當(dāng)歸茯苓白術(shù)玉竹甘草六經(jīng)方中，有不出于仲景者。合于仲景，則亦仲景而已矣。若此湯其大謬者也。傷寒六七日，大下后，寸脈沉而遲。夫寸為陽，主上焦，沉而遲，是無陽矣。沉為在里，則不當(dāng)發(fā)汗；遲為臟寒，則不當(dāng)清火。且下部脈不至，手足厥冷，泄利不止，是下焦之元陽已脫，又咽喉不利吐膿血，是上焦之虛陽無根據(jù)而將亡，故擾亂也。如用參、附以回陽，而陽不可回，故曰難治，則仲景不立方治也明矣。此用麻黃、升麻、桂枝以散之，匯集知母、天冬、黃芩、芍藥、石膏等大寒之品以清之，以治陽實之法，治亡陽之癥，是速其陽之?dāng)酪?。安可望其汗出而愈哉！用干姜一味之溫，苓、術(shù)、甘、歸之補，取玉竹以代人參，是猶攻金城高壘，而用老弱之師也。且用藥至十四味，猶廣羅原野，冀獲一兔，與防風(fēng)通圣等方，同為粗工僥幸之符也。謂東垣用藥多多益善者，是不論脈病之合否，而殆為妄談歟！
陽明之病在胃實，當(dāng)以下為正法矣。然陽明居中，諸病咸臻，故治法悉具。如多汗無汗，分麻黃桂枝；在胸在腹，分瓜蒂梔豉；初硬燥堅，分大小承氣。即用汗吐下三法，亦有輕重淺深之不同也。若大煩大渴而用白虎，瘀血發(fā)黃而用茵陳，小便不利而用豬苓，停飲不散而用五苓，食谷欲吐而用茱萸等法，莫不各有差等。
以棋喻之，發(fā)汗是先著，涌吐是要著，清火是穩(wěn)著，利水是閑著，溫補是忿著，攻下是末著。病至于攻下，無別著矣。故汗之得法，他著都不必用。其用吐法，雖是奇著，已是第二手矣。他著都非正著，惟攻下為煞著，亦因從前之失著也。然諸法皆因清火而設(shè)，則清火是陽明之上著與？
梔子豆豉湯
梔子甘草豆豉湯
梔子生姜豆豉湯
梔子濃樸湯∶
梔子濃樸枳實
梔子干姜湯
梔子柏皮湯∶
梔子柏皮甘草此陽明半表里涌泄之和劑也。少陽之半表是寒，半里是熱。而陽明之熱自內(nèi)達(dá)外，有熱無寒。故其外癥身熱汗出，不惡寒反惡熱，身重，或目痛、鼻干、不得眠；其內(nèi)癥咽燥、口苦、舌苔、煩躁，渴欲飲水，心中懊，腹?jié)M而喘。此熱半在表半在里也。脈雖浮緊，不得為太陽病，非汗劑所宜，又病在胸腹而未入胃府，則不當(dāng)下，法當(dāng)涌泄以散其邪。梔子苦能泄熱，寒能勝熱，其形象心，又赤色通心，故主治心中上下一切癥。豆形象腎，又黑色入腎，制而為豉，輕浮上行，能使心腹之濁邪，上出于口，一吐而心腹得舒，表里之煩熱悉除矣。所以然者，二陽之病發(fā)心脾，以上諸癥，是心熱不是胃家熱，即本論所云有熱屬臟者攻之，不令發(fā)汗之謂也。若夫熱傷氣者少氣，加甘草以益氣，虛熱相搏者多嘔，加生姜以散邪，此可為夾虛者立法也。若素有宿食者，加枳實以降之，地道不通者，加大黃以潤之，此可為實熱者立法也。叔和用以治太陽瘥后勞復(fù)之癥，誤甚矣。如妄下后，而心煩腹?jié)M起臥不安者，是熱已入胃，便不當(dāng)吐，故去香豉；心熱未解，不宜更下，故只用梔子以除煩，佐枳、樸以泄?jié)M。此兩解心腹之妙，是小承氣之變局也。或以丸藥下之，心中微煩，外熱不去，是知寒氣留中，而上焦留熱，故任梔子以除煩，用干姜逐內(nèi)寒以散表熱，此甘草瀉心之化方也。若因于傷寒而肌肉發(fā)黃者，是寒邪已解而熱不得越，當(dāng)兩解表里之熱。故用梔子以除內(nèi)煩，柏皮以散外熱，佐甘草以和之，是又茵陳湯之輕劑矣。此皆梔豉湯加減，以御陽明表癥之變幻者。
夫梔子之性，能屈曲下行，不是上涌之劑，惟豉之腐氣上熏心肺，能令人吐耳。觀瓜蒂散必用豉汁和服，是吐在豉而不在梔矣。觀梔子干姜湯去豉用姜，是取其橫散，梔子濃樸湯以枳、樸易豉，是取其下泄，皆不欲上越之義。舊本二方后俱云得吐止后服，豈不謬哉？觀梔子柏皮湯與茵陳湯，方中俱有梔子，俱不言吐，又病患舊微溏者不可與，則梔子之性自明矣。
瓜蒂散∶
瓜蒂赤小豆香豉此陽明涌泄之峻劑，治邪結(jié)于胸中者也。胸中為清虛之府，三陽所受氣，營衛(wèi)所由行。寒邪凝結(jié)于此，胃氣不得上升，內(nèi)熱不得外達(dá)，以致痞硬。其氣上沖咽喉不得息者，此寒格于上也；寸脈微浮，寒束于外也。此寒不在營衛(wèi)，非汗法所能治。因得酸苦涌泄之品，因而越之，上焦得通，中氣得達(dá)，胸中之陽氣復(fù)，肺氣之治節(jié)行，痞硬可得而消也。瓜蒂色青，象東方甲木之化，得春升生發(fā)之機(jī)，能提胃中陽氣，以除胸中之寒熱，為吐劑中第一品。然其性走而不守，與梔子之守而不走者異，故必得谷氣以和之。赤小豆形色象心，甘酸可以保心氣。黑豆形色象腎，性本沉重，霉熟而使輕浮，能令腎家之精氣交于心，胃中之濁氣出于口。作為稀糜，調(diào)服二味，雖快吐而不傷神，奏功之捷，勝于汗下矣。前方以梔子配豉，此方以赤豆配豉，皆以形色取其心腎合交之義。
若夫心中溫溫欲吐復(fù)不吐，始得之，手足寒，脈弦遲者，以不腹?jié)M，不得為太陰病。但以欲寐而知其為少陰病，不在上焦而在胸中，亦有可吐之理矣。夫病在少陰，當(dāng)補無瀉，而亦有可吐可下之法者，以其實也。實在胸中可吐，實在胃府當(dāng)下，此皆少陰陽明合并之病，是吐下二法，仍屬陽明也。如病患手足厥冷，脈乍緊，心下滿而煩，饑不能食者，是厥陰陽明合病。病本發(fā)于厥陰，而實邪結(jié)于陽位，急則治其標(biāo)，亦當(dāng)從陽明涌吐之法矣。
余義見制方大法。
甘草干姜湯
芍藥甘草湯∶
二方為陽明半表半里癥，誤服桂枝之變癥而設(shè)也。桂枝湯本為中風(fēng)自汗而設(shè)，若陽明病汗出多微惡寒而無里癥者，為表未解，故可用桂枝湯發(fā)汗。其脈遲，猶中風(fēng)之緩，與脈浮而弱者同義。若但浮之脈，在太陽必?zé)o汗，在陽明必盜汗出，則傷寒之脈浮而自汗出者，是陽明之熱淫于內(nèi)，而非太陽之浮為在表矣。心煩是邪中于膺，心脈絡(luò)小腸，心煩則小腸亦熱，故小便數(shù)。微惡寒而腳攣急，知惡寒將自罷，趺陽脈因熱甚而血虛筋急，故腳攣也。此病在半表半里，服梔豉湯而可愈。反用桂枝攻表，汗多所以亡陽；胃脘之陽不至于四肢，故厥∶虛陽不歸其部，故咽中干嘔吐逆而煩躁也。勢不得不用熱因熱用之法，救桂枝之誤以回陽，然陽亡實因于陰虛而無所附，又不得不用益津斂血之法以滋陰，故與甘草干姜湯而厥愈，更與芍藥甘草湯腳伸矣。且芍藥酸寒，可以止煩、斂自汗而利小便，甘草甘平，可以解煩和肝血而緩筋急，是又內(nèi)調(diào)以解外之一法也。
仲景回陽，每用附子，此用干姜、甘草者，正以見陽明之治法。夫太陽少陰所謂亡陽者，先天之元陽也，故必用附子之下行者回之，從陰引陽也。陽明所謂亡陽者，后天胃脘之陽也，取甘草、干姜以回之，從乎中也。
蓋桂枝之性辛散，走而不守，即佐以芍藥，尚能亡陽；干姜之味苦辛，守而不走，故君以甘草，便能回陽。然先天太、少之陽不易回，回則諸癥悉解。后天陽明之陽雖易回，既回而前癥仍在，變癥又起，故更作芍藥甘草湯繼之。蓋脾主四肢，胃主津液，陽盛陰虛，脾不能為胃行津液以灌四旁，故足攣急。用甘草以生陽明之津，芍藥以和太陰之液，其腳即伸，此亦用陰和陽法也。
或因姜、桂之遺熱，致胃熱而譫語，少與調(diào)胃承氣以和之，仗硝、黃以對待姜、桂，仍不失為陽明從乎中治之法。只以兩陽合明之位，氣血俱多之經(jīng)，故不妨微寒之而微利之，與他經(jīng)亡陽調(diào)理不同耳。甘草干姜湯，得理中之半，取其守中，不須其補中；芍藥甘草湯，減桂枝之半，用其和里，不取其攻表。是仲景加減法之隱而不宣者。
白虎加人參湯∶
石膏知母甘草粳米人參外邪初解，結(jié)熱在里，表里俱熱，脈洪大，汗大出，大煩大渴，欲飲水?dāng)?shù)升者，是陽明無形之熱。此方乃清肅氣分之劑也。蓋胃中糟粕燥結(jié)，宜苦寒壯水以奪土；若胃口清氣受傷，宜甘寒瀉火而護(hù)金。要知承氣之品，直行而下泄，如胃家未實而下之，津液先亡，反從火化，故妄下之后，往往反致胃實之眚，內(nèi)經(jīng)所謂味過于苦，脾氣不濡，胃氣反濃者是已。法當(dāng)助脾家之濕土，以制胃家燥火之上炎?！督?jīng)》曰“甘先入脾。”又曰∶“以甘瀉脾”。又曰∶“脾氣散津，上歸于肺，”是甘寒之品，乃土中瀉火而生津液之上劑也。石膏大寒，寒能勝熱，味甘歸脾，性沉而主降，已備秋金之體，色白通肺，質(zhì)重而含津，已具生水之用。知母氣寒主降，味辛能潤，泄肺火而潤腎燥，滋肺金生水之源。甘草土中瀉火，緩寒藥之寒，用為舟楫，沉降之性，始得留連于胃。粳米稼穡作甘，培形氣而生津血，用以奠安中宮，陰寒之品，無傷脾損胃之慮矣。飲入于胃，輸脾歸肺，水精四布，煩渴可除也。更加人參者，以氣為水母，邪之所湊，其氣必虛，陰虛則無氣，此大寒劑中，必得人參之力，以大補真陰，陰氣復(fù)而津液自生也。若壯盛之人，元氣未傷，津液未竭，不大渴者，只須滋陰以抑陽，不必加參而益氣。若元氣已虧者，但用純陰之劑，火去而氣無由生，惟加人參，則火瀉而土不傷，又使金能得氣，斯立法之盡善歟！此方重在煩渴，是熱已入里，若傷寒脈浮，發(fā)熱無汗惡寒表不解者，不可與。若不惡寒而渴者雖表未全解，如背微惡寒時惡風(fēng)者，亦用之。若無汗煩渴而表不解者，是麻黃杏子甘草石膏癥。若小便不利，發(fā)熱而渴，欲飲水者，又五苓豬苓之癥矣。若太陽陽明之瘧，熱多寒少，口燥舌干，脈洪大者，雖不得汗，用之反汗出而解。
陶氏以立夏后立秋前天時不熱為拘，誤人最甚。烏知方因癥立，非為時用藥也。
竹葉石膏湯∶
竹葉石膏人參甘草半夏麥冬粳米此加減人參白虎湯也。三陽合病，脈浮大，在關(guān)上，但欲睡而不得眠，合目則汗出，宜此主之。若用于傷寒解后，虛羸少氣，氣逆欲吐者，則謬之甚矣。三陽合病者，頭項痛而胃家實，口苦、咽干、目眩者是也。夫脈浮為陽，大為陽，是三陽合病之常脈。今在關(guān)上，病機(jī)在肝胃兩部矣。凡胃不和，則臥不安，如肝火旺則上走空竅，亦不得睡。夫腎主五液，入心為汗，血之與汗，異名同類，是汗即血也。心主血而肝藏血，人臥則血歸于肝。目合即汗出者，肝有相火，竅閉則火無從泄，血不得歸肝，心不得主血，故發(fā)而為汗。此汗不由心，故名之為盜汗耳。此為肝眚，故用竹葉為引導(dǎo)，以其秉東方之青色，入通于肝。大寒之氣，足以瀉肝家之火，用麥冬佐人參以通血脈，佐白虎以回津，所以止盜汗耳。半夏稟一陰之氣，能通行陰之道，其味辛，能散陽蹺之滿，用以引衛(wèi)氣從陽入陰，陰陽通，其臥立至，其汗自止矣。其去知母者何？三陽合病而遺尿，是肺氣不收，致少陰之津不升，故藉知母以上滋手太陰，知母外皮毛而內(nèi)白潤，肺之潤藥也。此三陽合病而盜汗出，是肝火不寧，令少陰之精妄泄，既不可復(fù)濡少陰之津，又不可再泄皮毛之澤，故用麥冬以代之歟！
茵陳蒿湯∶
茵陳梔子大黃太陽陽明俱有發(fā)黃癥，但頭汗而身無汗，則熱不外越，小便不利，則熱不下泄，故瘀熱在里而渴飲水漿。
然黃有不同，癥在太陽之表，當(dāng)汗而發(fā)之，故用麻黃連翹赤豆湯，為涼散法；癥在太陽陽明之間，當(dāng)以寒勝之，用梔子柏皮湯，乃清火法；癥在陽明之里，當(dāng)瀉之于內(nèi)，故立本方，是逐穢法。茵陳秉北方之色、經(jīng)冬不凋，傲霜凌雪，歷遍冬寒之氣，故能除熱邪留結(jié)。佐梔子以通水源，大黃以除胃熱，令瘀熱從小便而泄，腹?jié)M自減，腸胃無傷。仍合“引而竭之”之義，亦陽明利水之奇法也。
仲景治陽明渴飲有四法∶本太陽轉(zhuǎn)屬者，五苓散微發(fā)汗以散水氣；大煩燥渴，小便自利者，白虎加參，清火而生津；脈浮發(fā)熱，小便不利者，豬苓湯滋陰而利水；小便不利腹?jié)M者，茵陳湯以泄?jié)M，令黃從小便出。病情不同，治法亦異矣。竊思仲景利小便必用化氣之品，通大便必用承氣之味。故小便不利者，必加茯苓，甚者兼用豬苓，因二苓為化氣之品，而小便由于氣化矣。此小便不利，不用二苓者何？本論之陽明病，汗出多而渴者，不可與豬苓湯，以汗多胃中燥，豬苓復(fù)利小便故也。斯知陽明病汗出多而渴者，不可用，則汗不出而渴者，津液先虛，更不可用明矣。故以推陳致新之茵陳，佐以屈曲下行之梔子。不用枳、樸以承氣，與芒硝之峻利，則大黃但可以潤胃燥，而大便之遽行可知。故必一宿而腹始減，黃從小便去而不由大腸。仲景立法神奇，匪伊芳所思耳。
大承氣湯∶
大黃芒硝枳實濃樸
小承氣湯∶
大黃枳實濃樸治陽明實熱，地道不通，燥屎為患。其外癥身熱汗出，不惡寒反惡熱，日晡潮熱，手足汗出，或不了了。其內(nèi)癥六七日不大便，初欲食反不能食，腹脹滿繞臍痛，煩躁譫語，發(fā)作有時，喘冒不得臥，腹中轉(zhuǎn)矢氣，或咽燥口干，心下痛，自利純清水，或汗吐下后熱不解，仍不大便，或下利譫語，其脈實或滑而數(shù)者，大承氣湯主之。如大便不甚堅硬者，小承氣湯微和之。如大便燥硬而證未劇者，調(diào)胃承氣湯和之。若汗多微發(fā)熱，惡寒未罷，腹未滿，熱不潮，屎未堅硬，初硬后溏，其脈弱或微滿者，不可用。夫諸病皆因于氣，穢物之不去，由于氣之不順，故攻積之劑必用行氣之藥以主之?？簞t害，承乃制，此承氣之所由。又病去而元氣不傷，此承氣之義也。夫方分大小，有二義焉∶濃樸倍大黃，是氣藥為君，名大承氣；大黃倍濃樸，是氣藥為臣，名小承氣。
味多、性猛、制大，其服欲令泄下也，因名曰大；味少、性緩、制小，其服欲微和胃氣也，故名曰小。二方煎法不同，更有妙義。大承氣用水一斗，先煮枳、樸，煮取五升，內(nèi)大黃，煮取三升，內(nèi)硝者，以藥之為性，生者銳而先行，熟者氣純而和緩。仲景欲使芒硝先化燥屎，大黃繼通地道，而后枳、樸除其痞滿。緩于制劑者，正以急于攻下也。若小承氣則三物同煎，不分次第，而服只四合。此求地道之通；故不用芒硝之峻，且遠(yuǎn)于大黃之銳矣，故稱為微和之劑。
調(diào)胃承氣湯∶
大黃芒硝甘草此治太陽陽明并病之和劑也。因其人平素胃氣有余，故太陽病三日，其經(jīng)未盡，即欲再作太陽經(jīng)，發(fā)汗而外熱未解。此外之不解，由于里之不通。故太陽之頭項強(qiáng)痛雖未除，而陽明之發(fā)熱不惡寒已外見。此不得執(zhí)太陽禁下之一說，坐視津液之枯燥也。少與此劑以調(diào)之，但得胃氣一和，必自汗而解。是與針足陽明同義，而用法則有在經(jīng)在腑之別矣。不用氣藥而亦名承氣者，調(diào)胃即所以承氣也?！督?jīng)》曰∶“平人胃滿則腸虛，腸滿則胃虛，更虛更實，故氣得上下?！苯駳庵怀?，由胃家之熱實。必用硝、黃以濡胃家之糟粕，而氣得以下；同甘草以生胃家之津液，而氣得以上。推陳之中，便寓致新之義，一攻一補，調(diào)胃之法備矣。胃調(diào)則諸氣皆順，故亦得以承氣名之。前輩見條中無燥屎字，便云未堅硬者可用，不知此方專為燥屎而設(shè)，故芒硝分兩多于大承氣。因病不在氣分，故不用氣藥耳。古人用藥分兩有輕重，煎服有法度。粗工不審其立意，故有三一承氣之說。豈知此方全在服法之妙，少少服之，是不取其勢之銳，而欲其味之留中，以濡潤胃腑而存津液也。所云“太陽病未罷者不可下”，又與“若欲下之，宜調(diào)胃承氣湯”合觀之，治兩陽并病之義始明矣。白虎加人參，是于清火中益氣∶調(diào)胃用甘草，是于攻實中慮虛。
桃仁承氣湯∶
桃仁大黃芒硝甘草桂枝治太陽病不解，熱結(jié)膀胱，小腹急結(jié)，其人如狂。此蓄血也，如表癥已罷者，用此攻之。夫人身之經(jīng)營于內(nèi)外者，氣血耳。太陽主氣所生病，陽明主血所生病。邪之傷人也，先傷氣分，繼傷血分，氣血交并，其人如狂。是以太陽陽明并病所云氣留而不行者，氣先病也；血壅而不濡者，血后病也。若太陽病不解，熱結(jié)膀胱，乃太陽隨經(jīng)之陽熱瘀于里，致氣留不行，是氣先病也。氣者血之用，氣行則血濡，氣結(jié)則血蓄，氣壅不濡，是血亦病矣。小腹者膀胱所居也，外鄰沖脈，內(nèi)鄰于肝。陽氣結(jié)而不化，則陰血蓄而不行。故少腹急結(jié)；氣血交并，則魂魄不藏，故其人如狂。治病必求其本，氣留不行，故君大黃之走而不守者，以行其逆氣，甘草之甘平者，以調(diào)和其正氣；血結(jié)而不行，故用芒硝之咸以軟之，桂枝之辛以散之，桃仁之苦以泄之。氣行血濡，則小腹自舒，神氣自安矣。此又承氣之變劑也。此方冶女子月事不調(diào)，先期作痛，與經(jīng)閉不行者最佳。
蜜煎方豬膽汁
《經(jīng)》曰∶“外者外治，內(nèi)者內(nèi)治?！比煌獠”乇居趦?nèi)，故薛立齋于外科悉以內(nèi)治，故仲景于胃家實者，有蜜煎、膽導(dǎo)等法。蜂蜜釀百花之英，所以助太陰之開；膽汁聚苦寒之津，所以潤陽明之燥。雖用甘、用苦之不同，而“滑可去著”之理則一也。惟求地道之通，不傷脾胃之氣。此為小便自利、津液內(nèi)竭者設(shè)，而老弱虛寒無內(nèi)熱癥者最宜之。
[卷下] 少陽方總論
六經(jīng)各有提綱，則應(yīng)用各有方法。如太陽之提綱主表，法當(dāng)汗解，而表有虛實之不同，故立桂枝、麻黃二法。陽明提綱主胃實，法當(dāng)下解，而實亦有微甚，故分大、小承氣。少陽提綱有口苦、咽干、目眩之癥，法當(dāng)清火，而火有虛實∶若邪在半表，則制小柴胡以解虛火之游行，大柴胡以解相火之熱結(jié)，此治少陽寒熱往來之二法；若邪入心腹之半里，則有半夏、瀉心、黃連、黃芩等劑。叔和搜采仲景舊論，錄其對癥真方，提防世急，于少陽太陰二經(jīng)，不錄一方，因不知少陽證，故不知少陽方耳。
小柴胡湯∶
柴胡人參黃芩甘草半夏姜棗此為少陽樞機(jī)之劑，和解表里之總方也。少陽之氣游行三焦，而司一身腠理之開。血弱氣虛，腠理開發(fā)，邪氣因入與正氣相搏，邪正分爭，故往來寒熱。與傷寒頭疼發(fā)熱而脈弦細(xì)、中風(fēng)兩無關(guān)者，皆是虛火游行于半表。故取柴胡之輕清微苦微寒者，以解表邪，即以人參之微甘微溫者，預(yù)補其正氣，使里氣和而外邪勿得入也。
其口苦、咽干、目眩、目赤、頭汗、心煩、舌苔等癥，皆虛火游行于半里。故用黃芩之苦寒以清之，即用甘、棗之甘以緩之，亦以提防三陰之受邪也。太陽傷寒則嘔逆，中風(fēng)則干嘔。此欲嘔者，邪正相搏于半里，故欲嘔而不逆。脅居一身之半，為少陽之樞，邪結(jié)于脅，則樞機(jī)不利，所以胸脅苦滿默默不欲食也。引用姜、半之辛散，一以佐柴、芩而逐邪，一以行甘、棗之泥滯，可以止嘔者，即可以泄?jié)M矣。夫邪在半表，勢已向里，未有定居，故有或為之證，所以方有加減，藥無定品之可拘也。若胸中煩而不嘔者，去半夏、人參，恐其助煩也。若煩而嘔者，則人參可去，而半夏不得不用矣。加栝蔞實者，取其苦寒降火而除煩也。若渴者，是元氣不足而津液不生，去半夏之辛溫，再加人參以益氣而生津液，更加栝蔞根之苦寒者，以升陰液而上滋也。若腹中痛者，雖相火為患，恐黃芩之苦，轉(zhuǎn)屬于太陰，故易芍藥之酸以瀉木。若邪結(jié)于脅下而痞硬者，去大棗之甘能助滿，加牡蠣之咸以軟堅也。若心下悸、小便不利者，是為小逆，恐黃芩之寒轉(zhuǎn)屬于少陰，故易茯苓之淡滲而利水。若內(nèi)不渴而外微熱者，是里氣未傷，而表邪未解，不可補中，故去人參，加桂枝之辛散，溫覆而取其微汗。若咳者，是相火迫肺，不可益氣，故去人參，所謂肺熱還傷肺者此也。凡發(fā)熱而咳者重在表，故小青龍于麻、桂、細(xì)辛中加干姜、五味。此往來寒熱而咳者，重在里，故并去姜、棗之和營衛(wèi)者，而加干姜之苦辛，以從治相火上逆之邪，五味之酸，以收肺金之氣也。合而觀之，但顧邪氣之散，而正氣無傷，此制小柴胡之意歟！是方也，與桂枝湯相仿。而柴胡之解表，遜于桂枝；黃芩之清里，重于芍藥；姜、棗、甘草，微行辛甘發(fā)散之常；而人參甘溫，已示虛火可補之義。
且去滓再煎之法，又與他劑不同。粗工恐其閉住邪氣，妄用柴、芩而屏絕人參，所以夾虛之癥，不能奏功，反以速斃也。按，本方七味，柴胡主表邪不解，甘草主里氣不調(diào)，五物皆在進(jìn)退之列。本方若去甘草，便名大柴胡；若去柴胡，便名瀉心、黃芩、黃連等湯矣。前輩皆推柴胡為主治，盧氏又以柴胡三生半冬配半夏為主治，皆未審本方加減之義耳。本方為脾家虛熱、四時瘧疾之圣藥，余義詳少陽病解制方大法。
大柴胡湯∶
柴胡黃芩半夏芍藥枳實姜棗傷寒發(fā)熱，汗出不解，十余日結(jié)熱在里，心下痞硬，嘔吐下利，復(fù)往來寒熱；或妄下后，柴胡證仍在，與小柴胡湯，嘔不止，心下急，郁郁微煩者。此皆少陽半表里氣分之癥。此方是治三焦無形之熱邪，非治胃腑有形之實邪也。其心下急煩痞硬，是病在胃口，而不在胃中，結(jié)熱在里，不是結(jié)實在胃。因不屬有形，故十余日復(fù)能往來寒熱，若結(jié)實在胃，則蒸蒸而發(fā)熱，不復(fù)知有寒矣。因往來寒熱，故倍生姜，佐柴胡以解表∶結(jié)熱在里，故去參、甘，加枳、芍以破結(jié)。條中并不言及大便硬，而且有下利癥，仲景不用大黃之意曉然。后人因有下之二字，妄加大黃以傷胃氣。非大謬乎？妄作傷寒書者，總不知憑脈辨癥以用藥，專以并合仲景方為得意。如加甘草于大承氣中，而名三一承氣，加柴、芩、芍藥于承氣中，而名六一順氣，以為可以代三承氣、大柴胡、大陷胸等湯。竟不審仲景方分大小，藥分表里，設(shè)方命劑，當(dāng)因病患病機(jī)變遷輕重耳。豈圣賢之立方不精也，須爾輩更改乎？大小柴胡，俱是兩解表里之劑。大柴胡主降氣，小柴胡主調(diào)氣。調(diào)氣無定法，故小柴胡除柴胡、甘草外，皆可進(jìn)退；降氣有定局，故大柴胡無加減法。后人每方俱有加減，豈知方者哉！
柴胡桂枝干姜湯∶
柴胡桂枝干姜黃芩甘草牡蠣栝蔞根傷寒五六日，發(fā)汗不解，尚在太陽界，反下之，胸脅滿微結(jié)，是系在少陽矣。此微結(jié)與陽微結(jié)不同∶陽微結(jié)對純陰結(jié)言，是指結(jié)實在胃；此微結(jié)對大結(jié)胸言，是指胸脅痞硬。小便不利者，因下后下焦津液不足也。頭為三陽之會，陽氣不得降，故但頭汗出；半表半里之寒邪未解，上下二焦之邪熱已甚，故往來寒熱心煩耳。此方全從柴胡加減。心煩不嘔不渴，故去半夏之辛溫，加栝蔞根以生津。胸脅滿而微結(jié)，故減大棗之甘滿，加牡蠣之咸以軟之。小便不利而心下不悸，是無水可利，故不去黃芩，不加茯苓。雖渴而太陽之余邪不解，故不用參而加桂。生姜之辛，易干姜之溫苦，所以散胸脅之滿結(jié)也。初服煩即微者，黃芩、栝蔞之效；繼服汗出周身，內(nèi)外全愈者，姜桂之功。小柴胡加減之妙，若無定法，而實有定局矣。更其名曰柴胡桂枝干姜，以柴胡證具，而太陽之表猶未解，里已微結(jié)，須此桂枝解表，干姜解結(jié)，以佐柴胡之不及耳。
柴胡桂枝湯∶
柴胡桂枝人參甘草半夏黃芩芍藥大棗生姜柴胡二湯，皆調(diào)和表里之劑。桂枝湯重解表，而微兼清里；柴胡湯重和里，而微兼散表。此傷寒六七日，正寒熱當(dāng)退之時，尚見發(fā)熱惡寒諸表癥，更兼心下支結(jié)諸里癥，表里不解，法當(dāng)雙解之。然惡寒微，則發(fā)熱亦微可知；支節(jié)煩疼，則一身骨節(jié)不痛可知。微嘔心下亦微結(jié)，故謂之支結(jié)。表癥雖不去而已輕，里癥雖已見而未甚，此太陽少陽并病之輕者。故取桂枝之半，以解太陽未盡之邪；取柴胡之半，以解少陽之微結(jié)。凡口不渴，身有微熱者，當(dāng)去人參。此以六七日來邪雖不解，而正氣已虛，故用人參以和之也。外癥雖在，而病機(jī)已見于里，故方以柴胡冠桂枝之前，為雙解兩陽之輕劑。
柴胡加龍骨牡蠣湯∶
柴胡人參黃芩半夏生姜龍骨牡蠣桂枝鉛丹茯苓大黃大棗傷寒八九日不解，陽盛陰虛，下之應(yīng)不為過，而變癥蜂起者，是未講于調(diào)胃承氣之法，而下之不得其術(shù)也。
胸滿而煩，小便不利，三陽皆有是癥。而驚是木邪犯心，譫語是熱邪入胃。一身盡重，是病在陽明而無氣以動也；不可轉(zhuǎn)側(cè)，是關(guān)少陽而樞機(jī)不利也。此為少陽陽明并病。故取小柴胡之半，以轉(zhuǎn)少陽之樞；輔大黃之勇，以開陽明之。滿者忌甘，故去甘草∶小便不利，故加茯苓。驚者須重以鎮(zhèn)怯，鉛稟于金之體，受癸水之氣，能清上焦無形之煩滿，中焦有形之熱結(jié)，煉而成丹，不特入心而安神，且以入肝而滋血矣。龍骨重能鎮(zhèn)驚而平木，蠣體堅不可破，其性守而不移，不特靜可以鎮(zhèn)驚，而寒可以除煩熱。且咸能潤下，佐茯苓以利水，又能軟堅，佐大黃以清胃也。半夏引陽入陰，能治目不瞑，亦安神之品，故少用為佐。人參能通血脈，桂枝能行營氣，一身盡重不可轉(zhuǎn)側(cè)者，在所必須，故雖胸滿譫語而不去也。此于柴胡方加味而取龍蠣名之者，亦以血氣之屬，同類相求耳。
黃連湯∶
黃連人參甘草桂枝干姜半夏大棗傷寒表不發(fā)熱，而胸中有熱，是其人未傷寒時素有蓄熱也。熱在胸中，必上形頭面，故寒邪不得上干∶上焦實，必中氣虛，故寒邪得從脅而入胃。《內(nèi)經(jīng)》云∶“中于脅則入少陽”，此類是已。凡邪在少陽，法當(dāng)柴胡主治。此不往來寒熱，病不在半表，則柴胡不中與之。胸中為君主之宮城，故用半夏瀉心加減。胸中之熱不得降，故炎上而欲嘔；胃因邪氣之不散，故腹中痛也。用黃連瀉心胸之熱，姜、桂祛胃中之寒，甘、棗緩腹中之痛，半夏除嘔，人參補虛。雖無寒熱往來于外，而有寒熱相搏于中，所以寒熱并用，攻補兼施，仍不離少陽和解之治法耳。此癥在太陰、少陽之間，此方兼瀉心、理中之劑。
黃芩湯∶
黃芩芍藥甘草大棗太陽陽明合病，是寒邪初入陽明之經(jīng)，胃家未實，移寒于脾，故自下利，此陰盛陽虛，與葛根湯辛甘發(fā)散以維陽也。太陽少陽合病，是熱邪陷入少陽之里，膽火肆逆，移熱于脾，故自下利，此陽盛陰虛，與黃芩湯苦甘相淆以存陰也。凡太、少合病，邪在半表者，法當(dāng)從柴胡桂枝加減。此則熱淫于內(nèi)，不須更顧表邪，故用黃芩以泄大腸之熱，配芍藥以補太陰之虛，用甘、棗以調(diào)中州之氣。雖非胃實，亦非胃虛，故不必人參以補中也。若嘔是上焦之邪未散，故仍加姜、夏。此柴胡桂枝湯去柴桂人參方也。凡兩陽之表病，用兩陽之表藥；兩陽之半表病，用兩陽之半表藥。此兩陽之里病，用兩陽之里藥。逐條細(xì)審，若合符節(jié)。然凡正氣稍虛，表雖在而預(yù)固其里，邪氣正盛，雖下利而不須補中，此又當(dāng)著眼處?！秲?nèi)經(jīng)·熱病論》云∶“太陽主氣，陽明主肉，少陽主膽。傷寒一日太陽，二日陽明，三日少陽?！倍徊鼐?，則精不化氣，故先氣病，次及肉之病而及膽，仍自外之內(nèi)。此病本雖因于內(nèi)，而病因為傷于寒，故一病兩名耳。膽汁最苦最寒，乃相火中之真味。火旺之水虧，膽汁上溢而口苦，故用芩、連之品以滋膽汁而清相火也。
[卷下] 太陰方總論
太陰主內(nèi)，為陰中至陰，最畏虛寒，用溫補以理中，此正法也。然太陰為開，故太陰亦能中風(fēng)，則亦有可汗癥。若見四肢煩疼之表，而脈浮者，始可與桂枝湯發(fā)汗。若表熱里寒，下利清谷，是為中寒，當(dāng)用四逆以急救其里，不可攻表，以汗出必脹滿也。又恐妄汗而腹脹滿，故更制濃樸生姜甘草半夏人參湯以解之。太陰本無下癥，因太陽妄下而腹?jié)M時痛者，是陽邪內(nèi)陷，故有桂枝加芍藥湯之下法。若病不從太陽來，而腹?jié)M時痛，是太陰本病。倘妄下之，必胸下結(jié)硬而成寒實結(jié)胸，故更制三物白散以散之。此仲景為太陰誤汗誤下者立救逆法也。
叔和不能分明六經(jīng)之方治，而專以汗吐下之三法教人，重集諸可與、不可與等浮泛之辭，以混仲景切近的當(dāng)之方法，是點金成鐵矣。
理中丸∶
人參白術(shù)干姜甘草太陰病，以吐利腹?jié)M痛為提綱，是遍及三焦矣。然吐雖屬上，而由于腹?jié)M，利雖屬下，而由于腹?jié)M，皆因中焦不治以致之也。其來由有三∶有因表虛而風(fēng)寒自外入者，有因下虛而寒濕自下上者，有因飲食生冷而寒邪由中發(fā)者?？偛怀鲇谔摵?，法當(dāng)溫補以扶胃脘之陽，一理中而滿痛吐利諸癥悉平矣。故用白術(shù)培脾土之虛，人參益中宮之氣，干姜散胃中之寒，甘草緩三焦之急也。且干姜得白術(shù)，能除滿而止吐，人參得甘草，能療痛而止利。或湯或丸，隨機(jī)應(yīng)變，此理中確為之主劑歟！夫理中者理中焦，此仲景之明訓(xùn)，且加減法中又詳其吐多下多腹痛滿等法。而叔和錄之于大病瘥后治真吐一癥，是坐井觀天者乎！按∶太陰傷寒，手足自溫者，非病由太陽，必病關(guān)陽明。此陰中有陽，必?zé)o吐利交作之患，或暴煩下利，或發(fā)黃便硬，則腹?jié)M腹痛，是脾家實，而非虛熱，而非寒矣，又當(dāng)于茵陳、調(diào)胃輩求之。
四逆湯∶
干姜附子甘草脈浮而遲，表熱里寒二句，是立方之大旨。脈浮為在表，遲為在臟，浮中見遲，是浮為表虛，遲為臟寒矣。
腹?jié)M吐利，四肢厥逆，為太陰癥。姜、附、甘草，本太陰藥，諸條不冠以太陰者，以此方為太陽并病立法也。
按四逆諸條，皆是太陽壞病轉(zhuǎn)屬太陰之癥。太陽之虛陽留于表而不罷，太陰之陰寒，與外來之寒邪相得而益深。
故外癥則惡寒發(fā)熱，或大汗出，身體痛，四肢疼，手足冷，或脈浮而遲，或脈微欲絕；內(nèi)癥則腹?jié)M腹脹，下利清谷，小便自利，或吐利交作。此陰邪猖獗，真陽不歸，故云逆也。本方是用四物以救逆之謂，非專治四肢厥冷而為名。蓋仲景凡治虛癥，以補中為主，觀協(xié)熱下利，脈微弱者用人參，汗后身疼，脈沉遲者加人參。此脈微欲絕，下利清谷，且不煩不咳，中氣大虛，元氣已虛，若但溫不補，何以救逆乎？觀茯苓四逆之治煩躁，且用人參，其冠以茯苓而不及參，則本方有參可知。夫人參通血脈者也，通脈四逆，豈得無參？是必因本方之脫落而仍之耳。薛新甫用三生飲，加人參兩許，而駕馭其邪，則仲景用生附，安得不用人參以固其元氣耶？叔和以太陰之吐利四逆，混入厥陰，不知厥陰之厥利，是木邪克土為實熱，太陰之厥利，是脾土自病屬虛寒，徑庭自異。
若以姜、附治相火，豈不逆哉？按理中、四逆二方，在白術(shù)、附子之別。白術(shù)為中宮培土益氣之品，附子為坎宮扶陽生氣之劑。故理中只理中州脾胃之虛寒，四逆能佐理三焦陰陽之厥逆也。后人加附子于理中，名曰附子理中湯，不知理中不須附子，而附子之功不專在理中矣。蓋脾為后天，腎為先天，少陰之火所以生太陰之土。脾為五臟之母，少陰更太陰之母，與四逆之為劑，重于理中也。不知其義者，謂生附配干姜，補中有發(fā)。附子得生姜而能發(fā)散，附子非干姜則不熱，得甘草則性緩。是只知以藥性上論寒熱攻補，而不知于病機(jī)上分上下淺深也，所以不入仲景之門也哉！
濃樸生姜半夏甘草人參湯∶
此太陰調(diào)胃承氣之方也。凡治病必分表里，而表里偏有互呈之證，如麻黃之喘，桂枝之自汗，大青龍之煩躁，小青龍之咳，皆病在表而夾里癥也。用杏仁以治喘，芍藥以止汗，石膏以治煩躁，五味、干姜以治咳，是于表劑中兼治里也。若下利腹脹滿者，太陰里癥而兼身體疼痛之表癥，又有先溫其里，后解其表之法。若下利清谷，而兼脈浮表實者，又有只宜治里，不可攻表之禁。是知仲景重內(nèi)輕外之中，更有淺深之別也。夫汗為陽氣，而腰以上為陽，發(fā)汗只可散上焦?fàn)I衛(wèi)之寒，不能治下焦臟腑之濕。若病在太陰，寒濕在腸胃而不在營衛(wèi)，故陰不得有汗，妄發(fā)其汗，則胃脘之微陽隨而達(dá)于表，腸胃之寒濕入經(jīng)絡(luò)，而留于腹中，下利或止，而清谷不消，所以汗出必脹滿也，凡太陽汗后脹滿，是陽實于里，將轉(zhuǎn)屬陽明；太陰汗后而腹?jié)M，是寒實于里，而陽虛于內(nèi)也。邪氣盛則實，故用濃樸、姜、夏，散邪而除脹滿；正氣奪則虛，故用人參、甘草，補中而益元氣。此亦理中之劑歟！若用之于太陽汗后，是抱薪救火，如此癥而妄作太陽治之，如水益深矣。
三物白散∶
桔梗貝母巴豆太陽表熱未除，而反下之，熱邪與水氣相結(jié)，成實熱結(jié)胸；太陰腹?jié)M時痛，而反下之，寒熱相結(jié)，成寒實結(jié)胸。夫大小陷胸用苦寒之品者，為有熱也。此無熱癥者，則不得概以陽癥之法治之矣。三物小陷胸湯者，即白散也。以其結(jié)硬而不甚痛，故亦以小名之；以三物皆白，欲以別于小陷胸之黃連，故以白名之。在太陽則或湯或丸，在太陰則或湯或散，隨病機(jī)之宜也。貝母善開心胸郁結(jié)之氣，桔梗能提胸中陷下之氣。然微寒之品，不足以勝結(jié)硬之陰邪，非巴豆之辛熱斬關(guān)而入，何以使胸中之陰氣流行也？故用二分之貝、桔，必得一分之巴豆以佐之，則清陽升而濁陰降，結(jié)硬斯可得而除矣。和以白飲之甘，取其留戀于胃，不使速下，散以散之，比湯以蕩之者，尤為的當(dāng)也。服之而病在膈上必吐，在膈下者必利，以本癥原自吐利，因胸下結(jié)硬而暫止耳。今因其勢而利導(dǎo)之，使還其出路，則結(jié)硬自散也。然此劑非欲其吐，本欲其利，亦不欲其過利。故不利進(jìn)熱粥一杯，利過不止進(jìn)冷粥一杯，此又復(fù)方之妙理歟！仲景每用粥為反佐者，以草木之性各有偏長，惟稼穡作甘為中和之味，人之精神血氣，皆賴之以生。故桂枝湯以熱粥發(fā)汗，理中湯以熱粥溫中，此以熱粥導(dǎo)利，復(fù)以冷粥止利，神哉！東垣云∶“淡粥為陰中之陽，所以利小便?！眲t利水之劑，未始不可用也。今人服大黃后用冷粥止利，尚是仲景遺意乎？此證叔和編在太陽篇中水病后，云“寒實結(jié)胸?zé)o熱癥者，與三物小陷胸湯，白散亦可服?！卑幢菊撔∠菪販屈S連、栝蔞、半夏三物，而貝母、桔梗、巴豆亦是三物。夫黃連、巴豆，寒熱天淵，豈有可服黃連之癥，亦可服巴豆之理？且此外更無別方，則當(dāng)云三物小陷胸湯為散亦可服。如云白散亦可服，是二方矣。
而方后又以身熱皮粟一段雜之，使人昏昏不辨。今移之太陰胸下結(jié)硬之后，其癥其方，若合符然。
麻仁丸∶
杏仁芍藥枳殼濃樸大黃麻仁土為萬物之母者，以其得和平之氣也。濕土不能生草木，然稻、藕、菱、芡等物，亦有宜于水者。若燥土堅硬無水以和之，即不毛之地矣。凡胃家之實，多因于陽明之熱結(jié)，而亦有因太陰之不開者，是脾不能為胃行其津液，故名為脾約也。承氣諸劑，只能清胃，不能扶脾。如病在倉卒，胃陽實而脾陰不虛，用之則胃氣通而大便之開闔如故。若無惡熱、自汗、煩躁、脹滿、譫語、潮熱等癥，飲食小便如常，而大便常自堅硬，或數(shù)日不行，或出之不利，是謂之孤陽獨行。此太陰之病不開，而穢污之不去，乃平素之蓄積使然也。慢而不治，則飲食不能為肌肉，必至消瘦而死。然腑病為客，臟病為主，治客須急，治主須緩。病在太陰，不可蕩滌以取效，必久服而始和。蓋陰無驟補之法，亦無驟攻之法。故取麻仁之甘平入脾，潤而多脂者為君，杏仁之降氣利竅，大黃之走而不守者為臣，芍藥之滋陰斂液，與枳、樸之消導(dǎo)除積者為佐，煉蜜為丸，少服而漸加焉，以和為度。此調(diào)脾承氣，推陳致新之和劑也。使脾胃更虛更實，而受盛傳道之官，各得其職，津液相成，精血相生，神氣以清，內(nèi)外安和，形體不敝矣。
上太陰五方。按諸經(jīng)皆有溫散溫補法，惟少陽不用溫；諸經(jīng)皆有益陰清火法，惟太陰忌寒涼。若熱病傳經(jīng)有嗌干等癥，仍當(dāng)清火；素有脾約大便不順，亦當(dāng)滋陰。要知制方，全在活法，不可執(zhí)也。
[卷下] 少陰方總論
仲景以病分六經(jīng)，而制方分表里寒熱虛實之六法。六經(jīng)中各具六法，而有偏重焉。太陽偏于表寒，陽明偏于里熱，太陰偏于虛寒，厥陰偏于實熱，惟少陽與少陰司樞機(jī)之職，故無偏重。而少陽偏于陽，少陰偏于陰，制方亦因之而偏重矣。然少陰之陰中有陽，故其表癥根于里，熱證因于寒。治表癥先顧其里，熱癥多從寒治者，蓋陰以陽為主，固腎中之元陽，正以存少陰之真陰也。其或陽盛陰虛，心煩不得臥，見于二三日中，可用芩、連者，無幾耳。腎本無實，實癥必轉(zhuǎn)屬陽明，亦由少陰之虛。知其虛，得其機(jī)矣。
麻黃附子細(xì)辛湯
麻黃附子甘草湯∶
少陰主里，應(yīng)無表癥；病發(fā)于陰，應(yīng)無發(fā)熱，今始受風(fēng)寒即便發(fā)熱，似乎太陽而屬之少陰者，以頭不痛而但欲寐也。《內(nèi)經(jīng)》曰∶“逆冬氣而少陰不藏，腎氣獨沉?！惫噬訇幹l(fā)熱而脈沉者，必于表劑中加附子，以預(yù)固其里。蓋腎為坎象，二陰不藏，則一陽無蔽，陰邪因得以內(nèi)侵，孤陽無附而外散耳。夫太陽為少陰之表，發(fā)熱無汗，太陽之表不得不開，沉為在里，少陰之本不得不固。設(shè)用麻黃開腠理，細(xì)辛散浮熱，而無附子以固元氣，則少陰之津液越出，太陽之微陽外亡，去生遠(yuǎn)矣。惟附子與麻黃并用，內(nèi)外咸調(diào)，則風(fēng)寒散而陽自歸，精得藏而陰不擾。此里病及表，脈沉而當(dāng)發(fā)汗者，與表病及里脈浮而可發(fā)汗者徑庭矣。若得之二三日，表熱尚未去，里癥亦未見，麻黃未可去，當(dāng)以甘草之和中，易細(xì)辛之辛散。佐使之任不同，則麻黃之勢亦減，取微汗而痊，是又少陰發(fā)表之輕劑矣。二方皆少陰中風(fēng)托里解外法。
風(fēng)本陽邪，雖在少陰中而即發(fā)，不拘于五六日之期。用細(xì)辛、麻黃者，所以治風(fēng)，非以治寒也；用附子者，所以固本，非熱因熱用也。寒本陰邪，即在太陽，熱不遽發(fā)，故有或未發(fā)之辭。麻黃、桂枝，長于治風(fēng)，而非治寒之主劑，故主治在發(fā)熱惡寒。若無熱惡寒者，雖有頭項強(qiáng)痛之表急，當(dāng)以四逆、真武輩救其里矣。
蓋病發(fā)于陰，便已亡陽，不得以汗多亡陽一語為談柄也。少陰制麻附細(xì)辛方，猶太陽之麻黃湯，是急汗之峻劑；制麻附甘草湯，猶太陽之桂枝湯，是緩汗之和劑。蓋太陽為陽中之陽而主表，其汗易發(fā)，其邪易散，故初用麻黃、甘草而助以桂枝，次用桂枝、生姜而反佐以芍藥。少陰為陰中之陰而主里，其汗最不易發(fā)，其邪最不易散，故用麻黃、附子而助以細(xì)辛，其次亦用麻黃、附子而緩以甘草。則少陰中風(fēng)，脈陽微陰浮者，為欲愈，非必須陰出之陽而解耶。然必細(xì)審其脈沉而無里癥者，可發(fā)汗，即知脈沉而癥為在里者，不可發(fā)汗矣。此等機(jī)關(guān)，必須看破。人皆謂麻黃治太陽之傷寒，而不知仲景用以治少陰之中風(fēng)。且麻黃在太陽，只服八合，不必盡劑，妙在更發(fā)汗，則改用桂枝。在少陰始得之與二三日，皆可溫服一升，日三服。則湯液本草分麻黃為太陽經(jīng)藥，猶掘井得泉，而曰水專在是矣。
附子湯∶
人參白術(shù)附子茯苓芍藥此大溫大補之方，乃正治傷寒之藥，為少陰固本御邪之劑也。夫傷則宜補，寒則宜溫，而近世治傷寒者，皆以寒涼克伐相為授受，其不講于傷寒二字之名實久矣。少陰為陰中之陰，又為陰水之藏，故傷寒之重者，多入少陰，所以少陰一經(jīng)，最多死癥。如少陰病，身體痛，手足寒，骨節(jié)痛，口中和，惡寒脈沉者，是純陰無陽之癥，方中用生附二枚，取其力之銳，且以重其任也。蓋少火之陽，鼓腎間動氣以御外侵之陰翳，則守邪之神有權(quán)，而呼吸之門有鎖鑰，身體骨節(jié)之痛自除，手足自溫，惡寒自罷矣。以人參固生氣之原，令五臟六腑之有本，十二經(jīng)脈之有根，腎脈不獨沉矣。三陰以少陰為樞，設(shè)使扶陽而不益陰，陰虛而陽無所附，非治法之善也。
故用白術(shù)以培太陰之土，芍藥以滋厥陰之木，茯苓以利少陰之水。水利則精自藏，土安則水有所制，木潤則火有所生矣。扶陽以救寒，益陰以固本，此萬全之術(shù)。其畏而不敢用，束手待斃者，曷可勝計耶？此與麻黃附子湯，皆治少陰表癥而大不同。彼因病從外來，表有熱而里無熱，故當(dāng)溫而兼散。此因病自內(nèi)出，表里俱寒而上虛，故大溫大補。然彼發(fā)熱而用附子，此不熱而用芍藥，是又陰陽互根之理欽！此與真武湯似同而實異。此倍術(shù)、附去姜而用參，全是溫補以壯元陽。彼用姜而不用參，尚是溫散以逐水氣。補散之分歧，只在一味之旋轉(zhuǎn)歟！
真武湯∶
附子生姜白術(shù)茯苓芍藥真武，主北方水也?？矠樗魂柧悠渲?，柔中之剛，故名真武。取此名方者，所以治少陰水氣為患也。
蓋水體本靜，其動而不息者，火之用耳。若坎宮之火用不宣，則腎家之水體失職，不潤下而逆行，故中宮四肢俱病。此腹痛下利，四肢沉重疼痛，小便不利者，由坎中陽虛，下焦有寒不能制水故也。法當(dāng)壯元陽以消陰翳，培土泄水，以消留垢。故君大熱之附子，以奠陰中之陽；佐芍藥之酸苦，以收炎上之氣；茯苓淡滲，止?jié)櫹轮w；白術(shù)甘溫，制水邪之溢；生姜辛溫，散四肢之水。使少陰之樞機(jī)有主，則開闔得宜，小便得利，下利自止，腹中四肢之邪解矣。若兼咳者，是水氣射肺所致，加五味之酸溫，佐芍藥以收腎中水氣，細(xì)辛之辛溫，佐生姜以散肺中水氣，而咳自除。若兼嘔者，是水氣在胃，因中焦不和，四肢亦不治，此病不涉少陰，由于太陰濕化不宣也。與治腎水射肺者不同法，不須附子以溫腎水，倍加生姜以散脾濕，此為和中之劑，而非治腎之劑矣。
若大便自利而下利者，是胃中無物，此腹痛因于胃寒，四肢因于脾濕。故去芍藥之陰寒，加干姜以佐附子之辛熱，即茯苓之甘平者亦去之，此為溫中之劑，而非利水之劑矣。要知真武加減，與小柴胡不同。小柴胡為少陽半表之劑，只不去柴胡一味，便可名柴胡湯。真武以五物成方，為少陰治本之劑，去一味便不成真武。故去姜加參，即名附子湯，于此見制方有陰陽動靜之別也。
白通湯∶
蔥白干姜附子
白通加豬膽汁湯∶
前方加豬膽汁。
白通者，通下焦之陰氣，以達(dá)于上焦也。少陰病，自利而渴，小便色白者，是下焦之陽虛，而陰不生少火。
不能蒸動其水氣而上輸于肺，故渴；不能生土，故自利耳。法當(dāng)用姜、附以振元陽，而不得升騰之品，則利止而渴不能止，故佐蔥白以通之。蔥白稟西方之色味入通于肺，則水出高源而渴自止矣。凡陰虛則小便難，下利而渴者，小便必不利，或出澀而難，是厥陰火旺，宜豬苓白頭翁輩。此小便色白，屬少陰火虛，故曰下焦虛。又曰∶虛，故引水自救。
自救者，自病患之意，非醫(yī)家之正法也。若厥陰病欲飲水者，少少與之矣。
通脈四逆湯∶
甘草干姜附子蔥下利清谷，里寒外熱，手足厥逆，脈微欲絕，此太陰壞癥，轉(zhuǎn)屬少陰之癥，四逆湯所主也。而但欲寐，是系在少陰。若反不惡寒，或咽痛干嘔，是為亡陽，其人面赤色，是為戴陽。此下焦虛極矣，恐四逆之劑，不足以起下焦之元陽，而續(xù)欲絕之脈。故倍加其味，作為大劑，更加蔥以通之。蔥稟東方之色，能行少陽生發(fā)之機(jī)；體空味辛，能入肺以行營衛(wèi)之氣。姜、附、參、甘，得此以奏捷于經(jīng)絡(luò)之間，而脈自通矣。脈通則虛陽得歸其部，外熱自除，而里寒自解，諸癥無虞矣。按∶本方以陰癥似陽而設(shè)。癥之異于四逆者，在不惡寒而面色赤；方之異于四逆者，若無蔥，當(dāng)與桂枝加桂加芍同矣。何更加以通脈之名？夫人參所以通血脈，安有脈欲絕而不用者？舊本乃于方后云∶面赤色者加蔥，利止脈不出者加參。豈非抄錄者之疏失于本方，而蛇足于加法乎？且減法所云去者，去本方之所有也。而此云去蔥、芍、桂者，是后人之加減可知矣。
茯苓四逆湯∶
茯苓人參甘草干姜附子
干姜附子湯∶
前方去人參甘草茯苓發(fā)汗若下之，病仍不解，煩躁者，茯苓四逆湯主之。下后復(fù)發(fā)汗，晝?nèi)諢┰瓴坏妹?，夜則安靜，不嘔不渴，無表癥，脈微沉，身無大熱者，干姜附子湯主之。此二條皆太陽壞病轉(zhuǎn)屬少陰也。凡太陽病而妄汗妄下者，其變癥或仍在太陽，或轉(zhuǎn)屬陽明，或轉(zhuǎn)系少陽，或系在太陰，皆是陽氣為患。若汗而復(fù)下，或下而復(fù)汗，陽氣喪亡，則轉(zhuǎn)屬少陰矣。此陽癥變陰，陰癥似陽，世醫(yī)多不能辨。用涼藥以治煩躁，鮮有不速其斃者，由不知太陽以少陰為里，少陰為太陽之根源也。脈至少陰則沉微，邪入少陰則煩躁。煩躁雖六經(jīng)俱有，而兼見于太陽少陰者，太陽為真陰之標(biāo)，少陰為真陰之本也。陰陽之標(biāo)本，皆從煩躁見；煩躁之虛實，又從陰陽而分。如未經(jīng)汗下而煩躁，屬太陽，是煩為陽盛，躁為陰虛矣。汗下后煩躁屬少陰，是煩為陽虛，躁為陰竭矣。陰陽不相附，故煩躁。其亡陽亡陰，又當(dāng)以汗之先后，表癥之解不解為之詳辨，則陰陽之差多差少，不致溷淆，而用方始不誤矣。先汗后下，于法為順，而表仍不解，是妄下亡陰，陰陽俱虛而煩躁也，故制茯苓四逆，固陰以收陽。先下后汗，于法為逆，而表癥反解，內(nèi)不嘔渴，似于陰陽自和，而實妄汗亡陽，所以虛陽擾于陽分，晝則煩躁也，故專用干姜附子，固陽以配陰。二方皆從四逆加減，而有救陽救陰之異。茯苓感天地太和之氣化，不假根而成，能補先天無形之氣，安虛陽外脫之煩，故以為君。人參配茯苓，補下焦之元氣；干姜配生附，回下焦之元陽。調(diào)以甘草之甘，比四逆為緩，固里宜緩也。
姜、附者，陽中之陽也，用生附而去甘草，則勢力更猛，比四逆為峻，回陽當(dāng)急也。一去甘草，一加茯苓，而緩急自別，加減之妙，見用方之神乎！
吳茱萸湯∶
吳茱萸人參生姜大棗少陰吐利，手足厥冷，煩躁欲死者，此方主之。按少陰病吐利，煩躁四逆者死，此何復(fù)出治方？要知欲死是不死之機(jī)，四逆是兼脛臂言，手足只指指掌言，稍甚微甚之別矣。岐伯曰∶“四末陰陽之會，氣之大路也。
四街者，氣之經(jīng)絡(luò)也。絡(luò)絕則經(jīng)通，四末解則氣合從?！焙显谥庀ブg，即四街也，又謂之四關(guān)。夫四郊擾攘，而關(guān)中猶固，知少陰生氣猶存。然五臟更相生，不生即死。少陰之生氣注于肝，陰盛水寒，則肝氣不舒而木郁，故煩躁；肝血不榮于四末，故厥冷；水欲出地而不得出，則中土不寧，故吐利耳。病本在腎而病機(jī)在肝，不得相生之機(jī)，故欲死。勢必溫補少陰之少火，以開厥陰之出路，生死關(guān)頭，非用氣味之雄猛者，不足以當(dāng)絕處逢生之任也。吳茱萸辛苦大熱，稟東方之氣色，入通于肝，肝溫則木得遂其生矣?？嘁詼啬I，則水不寒；辛以散邪，則土不擾。佐人參固元氣而安神明，助姜、棗調(diào)營衛(wèi)以補四末。此撥亂反正之劑，與麻黃、附子之拔幟先登，附子、真武之固守社稷者，鼎足而立也。若命門火衰，不能腐熟水谷，故食谷欲嘔。若干嘔吐涎沫而頭痛，是脾腎虛寒，陰寒上乘陽位也。用此方鼓動先天之少火，而后天之土自生；培植下焦之真陽，而上焦之寒自散。
開少陰之關(guān)，而三陰得位者，此方是歟？上少陰十一方，皆溫散溫補法。
黃連阿膠湯∶
黃連阿膠黃芩芍藥雞子黃內(nèi)膠烊盡少冷，內(nèi)雞子黃攪令相得，溫服七合，日三服，此少陰之瀉心湯也。凡瀉心必藉芩、連，而導(dǎo)引有陰陽之別。病在三陽，胃中不和而心下痞硬者，虛則加參、甘補之，實則加大黃下之。病在少陰而心中煩不得臥者，既不得用參、甘以助陽，亦不得用大黃以傷胃矣。用黃連以直折心火，佐芍藥以收斂神明，所以扶陰而益陽也。然以但欲寐之病情，而至于不得臥，以微細(xì)之病脈，而反見心煩，非得氣血之屬以交合心腎，甘平之味以滋陰和陽，不能使水升而火降。陰火不歸其部，則少陰之熱不除。雞子黃稟南方之火色，入通于心，可以補離宮之火。用生者攪和，取其流動之義也。黑驢皮稟北方之水色，且咸先入腎，可以補坎宮之精，內(nèi)合于心，而性急趨下。則阿井有水精凝聚之要也，與之相溶而成膠，用以配雞子之黃，合芩、連、芍藥，是降火歸原之劑矣。《經(jīng)》曰∶“火位之下，陰精承之。陰平陽秘，精神乃治?！彼狗街^歟！
豬苓湯∶
豬苓茯苓澤瀉滑石阿膠少陰病，得之二三日，心煩不得臥，是上焦實熱，宜黃連阿膠湯清之。少陰病，欲吐不吐，心煩但欲寐，至五六日自利而渴者，是下焦虛寒，宜白通湯以溫之。此少陰初病而下利，似為虛寒，至六七日反見咳而嘔渴，心煩不得臥者，此豈上焦實熱乎？是因下多亡陰，精虛不能化氣，真陽不藏；致上焦之虛陽擾攘，而致變癥見也。下焦陰虛而不寒，非姜、附所宜，上焦虛而非實熱，非芩、連之任，故制此方。二苓不根不苗，成于太空元氣，用以交合心腎，通虛無氤氳之氣也。阿膠味濃，乃氣血之屬，是精不足者，補之以味也。澤瀉氣味輕清，能引水氣上升，滑石體質(zhì)重墜，能引火氣下降，水升火降，得既濟(jì)之理矣。且豬苓、阿膠，黑色通腎，理少陰之本；茯苓、滑石，白色通肺，滋少陰之源；澤瀉、阿膠，咸先入腎，培少陰之體；二苓、滑石，淡滲膀胱，利少陰之用。五味皆甘淡，得土中沖和之氣，是水位之下，土氣承之也。五物皆潤下，皆滋陰益氣之品，是君火之下，陰精承之也。以此滋陰利水而升津，諸癥自平矣。
四逆散∶
柴胡枳實芍藥甘草少陰病四逆，泄利下重，其人或咳或悸，或小便不利，或腹中痛者，此方主之。少陰為水火同處之臟，水火不和，則陰陽不相順接。四肢為陰陽之會，故厥冷四逆，有寒熱之分，胃陽不敷于四肢為寒厥，陽邪內(nèi)擾于陰分為熱厥。然四肢不溫，故厥者必利，先審瀉利之寒熱，而四逆之寒熱判矣。下利清谷為寒，當(dāng)用姜、附壯元陽之本；泄瀉下重為熱，故用白芍、枳實酸苦涌泄之品以清之。不用芩、連者，以病于陰而熱在下焦也。更用柴胡之苦平者，以升散之，令陰火得以四達(dá)。佐甘草之甘涼，以緩其下重。合而為散，散其實熱也。用白飲和服，中氣和而四肢之陰陽自接，三焦之熱自平矣。此癥以泄利下重，知少陰之陽邪內(nèi)擾于陰，四逆即非寒癥矣。
四逆皆少陰樞機(jī)無主，升降不利所致，只宜治下重，不須兼治諸癥也。仲景因有四逆癥，欲以別于四逆湯，故以四逆散名之。本方有咳者，加五味、干姜，悸者。加桂枝，腹痛加附子，泄利下重加薤白，俱非泄利下重所宜。且五味、姜、桂加五分，于附子加一枚，薤白三升，何多寡不同若是？且以散只服方寸匕，恐不濟(jì)此癥，此后人附會可知也。
豬膚湯∶
豬膚白蜜白粉少陰病多下利，以下焦之虛也。陰虛則陽無所附，故下焦虛寒者，反見上焦之實熱。少陰脈循喉嚨，挾舌本，其支者，出絡(luò)心，注胸中。凡腎精不足，腎火不藏，必循經(jīng)上走于陽分也。咽痛胸滿心煩者，因陰并于下，而陽并于上，承不上承于心，火不下交于腎，此未濟(jì)之象。豬為水畜，而津液在膚，取其膚以治上焦虛浮之火，和白蜜、白粉之甘，瀉心潤肺而和脾。滋化原，培母氣，水升火降，上熱下行，虛陽得歸其部，不治利而利自止矣。三味皆食物，不藉于草，所謂隨手拈來，盡是道矣。
甘草湯∶
甘草
桔梗湯∶
甘草桔梗
半夏湯∶
半夏桂枝甘草
苦酒湯∶
半夏雞子白苦酒四方皆因少陰咽痛而設(shè)也。少陰之脈循喉嚨，挾舌本，故有咽痛癥。若因于他癥而咽痛者，不必治其咽。
如脈陰陽俱緊，反汗出而吐利者，此亡陽也。只回其陽，則吐利止而咽痛自除。如下利而胸滿心煩者，是下焦虛而上焦熱也。升水降火，上下和調(diào)而痛自止。若無他癥而但咽痛者，又有寒熱之別。見于二三日，是陰火上沖，可與甘草湯，甘涼瀉火以緩其熱。不瘥者，配以桔梗，兼辛以散之，所謂奇之不去而偶之也。二方為正治之輕劑，以少陰為陰中之陰，脈微細(xì)而但欲寐，不得用苦寒之劑也。若其陰癥似陽，惡寒而欲吐者，非甘、桔所能療，當(dāng)用半夏之辛溫，散其上逆之邪，桂枝之甘溫，散其陰寒之氣，緩以甘草之甘平，和以白飲之谷味，或為散，或為湯，隨病之意也。如咽中因痛而且傷，生瘡不能言，語聲不出者，不得即認(rèn)為熱癥。必因嘔而咽痛，胸中之痰飲未散，仍用半夏之辛溫，取苦酒之酸以斂瘡，雞子白之清以發(fā)聲。且三味相合，而半夏減辛烈之猛，苦酒緩收斂之驟，取雞子白之潤滋其咽喉，又不令泥痰飲于胸膈也。故其法以雞子連殼置刀環(huán)中，安火上，只三沸即去滓，此意在略見火氣，不欲盡出半夏之味也明矣。二方皆少少含咽，是從治緩劑。按雞卵法太極之形，含陰陽兩氣，其黃走血分，故心煩不臥者用之。此仲景用藥法象之義也。
上少陰七方，皆涼解法，后二方，皆溫補法。
[卷下] 厥陰方總論
太陰以理中丸為主，厥陰以烏梅丸為主。丸者，緩也。太陰之緩，所以和脾胃之氣；厥陰之緩，所以制相火之逆也。觀所主諸方，治手足厥冷，脈微欲絕，而不用姜、附；下利、脈沉結(jié)，而用黃柏；心動悸、脈代結(jié)，而用生地、麥冬?？傄蚋斡邢嗷穑?dāng)瀉無補，與腎中虛陽之發(fā)，當(dāng)補當(dāng)溫者不同耳。夫三陰皆有本經(jīng)之熱∶太陰之熱，脾家實而行胃脘之陽也；少陰之熱，腎陰虛而元陽發(fā)越也；厥陰之熱，肝膽熱而拂郁之火內(nèi)熱也。
舉世誤于傳經(jīng)熱邪之說，遇三陰熱癥，漫無主張。見發(fā)熱脈沉者，斷為陽癥，見陰脈而不治，中風(fēng)下利者，妄呼為漏底傷寒。不明仲景之論，因不敢用仲景之方，非不學(xué)無術(shù)乎？
烏梅丸∶
烏梅干姜桂枝附子蜀椒黃連黃柏人參當(dāng)歸細(xì)辛六經(jīng)惟厥陰最為難治，其本陰而標(biāo)熱，其體風(fēng)木，其用相火，以其具合晦朔之理。陰之初盡，即陽之初出，所以一陽為紀(jì)，一陰為獨，則厥陰病熱，是少陽之相火使然也?；鹜鷦t水虧，故消渴；氣有余便是火，故氣上撞心；心中疼熱，木甚則克土，故饑不欲食，是為風(fēng)化；饑則胃中空虛，蛔聞食臭則出，故吐蛔。此厥陰之火癥，非厥陰之傷寒也?！秲?nèi)經(jīng)》曰∶“必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或收或散，或逆或從，隨所利而行之，調(diào)其中氣，使之和平?！笔秦赎幹畏ㄒ?。仲景之方，多以辛甘、甘涼為君，獨此方用酸收之品者，以厥陰主肝而屬木?！逗榉丁吩啤谩澳驹磺?，曲直作酸?！薄秲?nèi)經(jīng)》曰∶“木生酸，酸入肝，以酸瀉之，以酸收之。”君烏梅之大酸，是伏其所主也。佐黃連瀉心而除痞，黃柏滋腎以除渴，先其所因也。腎者肝之母，椒、附以溫腎，則火有所歸，而肝得所養(yǎng)，是固其本也。肝欲散，細(xì)辛、干姜以散之；肝藏血，桂枝、當(dāng)歸引血歸經(jīng)也。寒熱并用，五味兼收，則氣味不和，故佐以人參調(diào)其中氣。以苦酒浸烏梅，同氣相求，蒸之米下，資其谷氣。加蜜為丸，少與而漸加之，緩以治其本也。仲景此方，本為厥陰諸癥之法，叔和編于吐蛔條下，令人不知有厥陰之主方。觀其用藥，與諸癥符合，豈只吐蛔一癥耶？蛔為生冷之物，與濕熱之氣相成，故寒熱互用以治之。且胸中煩而吐蛔，則連、柏是寒因熱用?；椎盟釀t靜，得辛則伏，得苦則下，殺蟲之方，無更出其上者。久利則虛，調(diào)其寒熱，扶其正氣，酸以收之，其利自止。愚按∶厥利發(fā)熱諸癥，諸條不立方治，當(dāng)知治法不出此方矣。
當(dāng)歸四逆湯∶
桂枝芍藥當(dāng)歸細(xì)辛通草甘草大棗
當(dāng)歸四逆加吳茱萸生姜湯∶
前方加吳茱萸生姜酒此厥陰傷寒發(fā)散表邪之劑也。厥陰居兩陰之交盡，名曰陰之絕陽。外傷于寒，則陰陽之氣不相順接，故手足厥冷，脈微欲絕。然相火居于厥陰之臟，臟氣實熱，則寒邪不能侵，只外傷于經(jīng)，而內(nèi)不傷臟，故先厥者，后必發(fā)熱。凡傷寒初起，內(nèi)無寒癥，而外寒極盛者，但當(dāng)溫散其表，勿遽溫補其表。此方用桂枝湯以解外，而以當(dāng)歸為君者，因厥陰主肝為血室也。肝苦急，甘以緩之，故倍加大棗，猶小建中加飴糖法。肝欲散，當(dāng)以辛散之。細(xì)辛，其辛能通三陰之氣血，外達(dá)于毫端，比麻黃更猛，可以散在表之嚴(yán)寒。不用生姜，不取其橫散也。通草即木通，能通九竅而通關(guān)節(jié)，用以開厥陰之闔，而行氣于肝。夫陰寒如此，而仍用芍藥者，須防相火之為患也。是方桂枝得歸、芍，生血于營；細(xì)辛同通草，行氣于衛(wèi)；甘草得棗，氣血以和。且緩中以調(diào)肝，則營氣得至手太陰，而脈自不絕；溫表以逐邪，則衛(wèi)氣行四末，而手足自溫。不須參、術(shù)之補，不用姜、桂之燥，此厥陰之四逆，與太、少不同治，而仍不失辛甘發(fā)散為陽之理也。若其人內(nèi)有久寒者，其相火亦不足。加吳萸之辛熱，直達(dá)厥陰之臟；生姜之辛散，淫氣于筋；清酒以溫經(jīng)絡(luò)，筋脈不沮弛。則氣血如故，而四肢自溫，脈息自至矣。此又治厥陰內(nèi)外兩傷于寒之劑也，冷結(jié)膀胱而少腹?jié)M痛，手足厥冷者宜之。
小建中湯∶
桂枝芍藥甘草生姜大棗飴糖厥陰為闔，外傷于寒，肝氣不舒，熱郁于下，致傷中氣，故制此方以主之。凡六經(jīng)外感未解者，皆用桂枝湯解外。如太陽誤下，而陽邪下陷于太陰者，桂枝湯倍加芍藥，以瀉木邪之干脾也。此肝火上逼于心脾，于桂枝加芍藥湯中更加飴糖，取酸苦以平肝臟之火，辛甘以調(diào)脾家之急，又資其谷氣以和中也。此方安內(nèi)攘外，瀉中兼補，故名曰建。外癥未除，尚資姜、桂以散表，不全主中，故稱曰小。所謂中者有二∶一曰心中，一曰腹中。如傷寒二三日，心中悸而煩者，是厥陰之氣逆上沖于心也。比心中疼熱者稍輕，而有虛實之別。疼而熱者為實，當(dāng)用苦寒以瀉心火；悸而煩者為虛，當(dāng)用甘溫以保心氣。是建腹中之宮城也。傷寒陽脈澀，陰脈弦，腹中急痛者，是厥陰之逆氣上侵脾胃也。比饑不欲食，食則吐蛔者為更重，而有形氣之別。食即吐蛔為有形，當(dāng)用酸苦以安蛔；腹中急痛為無形，當(dāng)用辛寒以止痛。是建腹中之都會也。世不明厥陰之為病，便不知仲景所以制建中之理；不知膽藏肝內(nèi)，則不明仲景先里后表之法。蓋寒雖外來，而熱從中發(fā)。必先開厥陰之闔，始得轉(zhuǎn)少陰之樞；先平厥陰陰脈之弦，始得通少陽陽脈之澀。此腹中痛者，先與小建中湯，不瘥者，繼用小柴胡湯之理也。凡腹痛而用芍藥者，因相火為患。若因于虛寒者，大非所宜，故有建中、理中之別?；騿枴酶雇醇扰c小建中溫之，更用小柴胡涼之，先熱后寒，仲景亦姑試之乎？曰∶不瘥者，但未愈，非更甚也。先之以建中，是解肌而發(fā)表，止痛在芍藥；繼之以柴胡，是補中以逐邪，止痛在人參。按柴胡加減法，腹中痛者，去黃芩加芍藥，其功倍于建中?？芍柮}仍澀，故用人參以助桂枝；陰脈仍弦，故用柴胡以助芍藥。若一服建中而即瘥，則不必人參之補，亦不須柴胡之散矣。
茯苓甘草湯∶
桂枝生姜茯苓甘草此厥陰傷寒發(fā)散內(nèi)邪之汗劑。凡傷寒厥而心下悸者，宜先治水，后治其厥，不爾水漬入胃，必作利也。此方本欲利水，反取表藥為里癥用，故雖重用姜、桂，而以里藥名方耳。厥陰傷寒，先熱者后必厥，先熱時必消渴。今厥而心下悸，是下利之源，斯時不熱不渴可知矣。因消渴時飲水多，心下之水氣不能入心為汗，蓄而不消，故四肢逆冷而心下悸也。肺為水母，肺氣不化，則水氣不行。茯苓為化氣之品，故能清水之源。然得豬苓、澤瀉，則行西方收降之令，下輸膀胱而為溺。桂枝、生姜，則從辛入肺，使水氣通于肺，以行營衛(wèi)陰陽，則外走肌表而為汗矣。佐甘草以緩之，汗出周身，而厥自止，水精四布，而悸自安。以之治水者，即所以治厥也。
凡厥陰之渴在未汗時，太陽之渴在發(fā)汗后。如傷寒心悸，汗出而渴者，是水氣不行，而津液又不足，須小發(fā)汗以散水氣，故用五苓。傷寒心悸無汗而不渴者，津液未虧，故可用此方大發(fā)其汗。五苓因小發(fā)汗故少佐桂枝，不用生姜用白術(shù)者，恐漬水入脾也。此用姜、桂與茯苓等分，而不用芍藥、大棗，是大發(fā)其汗。佐甘草者，一以協(xié)辛發(fā)汗，且恐水漬入胃也。厥陰厥而不利，與見厥復(fù)利者，因熱少而不能消水，水漬入胃，故仲景言其癥而未及治法。與本方汗之則利自止，是下者舉之之義也。本方為汗家峻劑，與麻黃湯義異，而奏捷則同。因水氣在心下而不在皮毛，故不用麻黃；悸而不喘，故不用杏仁；且外不熱而內(nèi)不渴，故不用小青龍。仲景化水發(fā)汗之劑，不同如此。
按傷寒汗出而渴，是傷寒、溫病分歧處，大宜著眼。要知不惡寒反惡熱者，即是溫??；有水氣而心下悸，尚是傷寒。若無水氣，則五苓燥熱，即溫病發(fā)火之藥矣。
炙甘草湯∶
炙甘草人參阿膠麻仁桂枝麥冬生姜大棗清酒生地厥陰傷寒，則相火內(nèi)郁，肝氣不舒，血室干涸，以致營氣不調(diào)，脈道澀滯而見代結(jié)之象。如程郊倩所云∶“此結(jié)者不能前而代替，非陰盛也?！狈藏赎幉?，則氣上沖心，故心動悸。此悸動因于脈代結(jié)，而手足不厥，非水氣為患矣。不得甘寒多液之品以滋陰而和陽，則肝火不息，而心血不生。心不安其位，則悸動不止；脈不復(fù)其常，則代結(jié)何以調(diào)？故用生地為君，麥冬為臣，炙甘草為佐，大劑以峻補真陰，開來學(xué)滋陰之一路也。反以甘草名方者，藉其載藥入心，補離中之虛以安神明耳。然大寒之劑，無以奉發(fā)陳、蕃秀之機(jī)，必須人參、桂枝，佐麥冬以通脈，姜、棗佐甘草以和營，膠、麻佐地黃以補血，甘草不使速下，清酒引之上行，且生地、麥冬，得酒力而更優(yōu)也。
燒散∶
男女交媾而病傳焉，奇病也。其授者始因傷寒，而實種于欲火，其受者因于欲火，而實發(fā)于陰虛，此陰陽易之病所由來也。無惡寒發(fā)熱之表，無胃實自利之癥。此因兩精相搏，而當(dāng)時即發(fā)，與冬不藏精，春必病溫者不同。夫邪之所湊，其氣必虛。陰虛者陽必湊之，故少氣而熱上沖胸；氣少不得運，故頭重不舉，身體皆重；邪中于陰，故陰中拘攣；沖任脈傷，故少腹里急；精神散亂，故目中生花；動搖筋骨，故膝脛拘急；病由于腎，毒侵水道，故小便不利。諒非金石所能愈，仍須陰陽感召之理以致之。襠者，男女陰陽之衛(wèi)。衛(wèi)乎外者，自能清乎內(nèi)。感于無形者，治之以有形。取其隱內(nèi)，燒而服之，形氣相感，小便即利。陰頭微腫，濁陰走下竅而清陽出上竅，欲火平而諸癥自息矣。男服女，女服男，然更宜六味地黃湯合生脈散治之。
[卷下] 六經(jīng)方余論
既論制方之大法，又分六經(jīng)之方以論之，亦云詳矣。而定方不同之故，更不可不辨也。夫風(fēng)寒暑濕之傷人，六經(jīng)各有所受，而發(fā)見之脈不同?；蛎}同而癥異，或脈癥皆同而主癥不同者，此經(jīng)氣之有別也。蓋六經(jīng)分界，如九州之風(fēng)土，人物雖相似，而衣冠、飲食、言語、性情之不同，因風(fēng)土而各殊。則人身表里之寒熱虛實，亦皆因經(jīng)氣而異矣。如太陽一經(jīng)，寒熱互呈，虛實遞見，治之者，當(dāng)于表中顧里，故發(fā)表諸方，往往兼用里藥。陽明之經(jīng)主實熱，治者當(dāng)于實中防虛，故制攻下諸方，而又叮嚀其不可輕用。少陽之經(jīng)氣主虛熱，故立方?jīng)鼋?，每用人參。太陰之?jīng)氣主虛寒，故立方溫補，不離姜、附。少陰之經(jīng)氣多虛寒，故雖見表熱而用附子，亦間有虛熱，故亦有滋陰之劑。厥陰之經(jīng)氣主實熱，故雖手足厥冷，脈微欲絕，而不用姜、附。然此為無形之實熱，與陽明有形之實熱徑庭矣。仲景制方，因乎經(jīng)氣，《內(nèi)經(jīng)》“審其陰陽，以別剛?cè)?，陽病治陰，陰病治陽，定其氣血，各守其鄉(xiāng)”之理也。所以表里攻補陰陽之品，或同或異者，亦因其經(jīng)氣血之多少而為之定劑耳。請再以表里論之∶三陽主表而有里，三陰主里而無表，何也？太陽為五臟之主，以胸中為里，以少陰為里；陽明為六腑之主，以腹中為里，以太陰為里；少陽為十一臟所決之主，故胸腹皆為其里而無定位，以厥陰為里，猶運籌于帷幄也。治三陽者，既顧心腹之里，又顧三陰之里，所以陽經(jīng)之方倍于陰經(jīng)。而陽有多少，病有難易，所以陽明之方不及太陽，少陽之方更少于陽明也。三陰非無表癥也，而謂其無表。故少陰之一身盡熱，無非太陽漸外之陽；太陰之四肢煩疼，原是胃脘之所發(fā)；厥陰之厥而發(fā)熱，疇非三焦膽甲之氣也。第不頭痛項強(qiáng)，胃家不實，不口苦目眩，定其為陰經(jīng)耳。三陰之表自三陽來，所以三陰表劑，仍用麻黃、桂枝為出路。太陰之芍藥，少陰之附子，厥陰之當(dāng)歸，得互列于表劑之間，并行而不悖。此《內(nèi)經(jīng)》陰陽、表里、雌雄相輸應(yīng)之義也。
麻黃升麻湯∶
麻黃升麻黃芩知母石膏芍藥天冬干姜桂枝當(dāng)歸茯苓白術(shù)玉竹甘草六經(jīng)方中，有不出于仲景者。合于仲景，則亦仲景而已矣。若此湯其大謬者也。傷寒六七日，大下后，寸脈沉而遲。夫寸為陽，主上焦，沉而遲，是無陽矣。沉為在里，則不當(dāng)發(fā)汗；遲為臟寒，則不當(dāng)清火。且下部脈不至，手足厥冷，泄利不止，是下焦之元陽已脫，又咽喉不利吐膿血，是上焦之虛陽無根據(jù)而將亡，故擾亂也。如用參、附以回陽，而陽不可回，故曰難治，則仲景不立方治也明矣。此用麻黃、升麻、桂枝以散之，匯集知母、天冬、黃芩、芍藥、石膏等大寒之品以清之，以治陽實之法，治亡陽之癥，是速其陽之?dāng)酪?。安可望其汗出而愈哉！用干姜一味之溫，苓、術(shù)、甘、歸之補，取玉竹以代人參，是猶攻金城高壘，而用老弱之師也。且用藥至十四味，猶廣羅原野，冀獲一兔，與防風(fēng)通圣等方，同為粗工僥幸之符也。謂東垣用藥多多益善者，是不論脈病之合否，而殆為妄談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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