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回 楔子

聊齋俚曲集 作者:(清)蒲松齡


  [鷓鴣天]區(qū)區(qū)小愿欲求天:近繞村居百頃田;膝下兒孫多似玉;堂中妻妄美如仙;朝朝飲酒暮烹鮮;耳目聰明牙齒堅(jiān);皓齒清歌細(xì)腰舞,糊突混過百余年。

  [山坡羊]笑世人求仙求佛,這念頭忒也謬妄。一個(gè)俗俗人兒,怎能把青天去上?就是那鶴壯如驢,他能馱我到仙府,也怕那里的神仙太多,這后來的無處安放。奉勸世人,不必慌張。依我這意思清廉本分,那天爺也不說我貪贓。愿得那小蔑蔑山兒似的一座元寶;又離不了一兩個(gè)子孫封侯拜相,解悶開懷;些須得幾個(gè)美人歌舞;百歲外渾身上下,任拘嗄,都健壯如常。但只是古人富貴,都要先受點(diǎn)子風(fēng)霜;我卻要漫荒拉草,受用那下半世的風(fēng)光,或是佛來或是仙,摸摸這頭皮不能擔(dān)。忽然要到極樂國(guó),只怕也坐不慣那九品蓮。我要騰云學(xué)呂祖,天爺必然笑我憨;若是那不富不貴的老彭祖,天爺就肯我也心不甘。自家貶損又貶損,這叫開口告人難。我說一個(gè)樣子給天爺看,足見我志向甚清廉。天爺若是還不肯,何厚何薄例可援。這人原是一個(gè)才子,他下半世的榮華盡可觀。每日奔波條處里撞,一舉成名四海傳。歌兒舞女美似玉,金銀財(cái)寶積如山;一捧兒孫皆富貴,美妄成群妻又賢;萬頃田園無薄土,千層樓閣接青天;大小渾身錦繡裹,車馬盈門滿道看;八洞神仙來上壽,福祿二星落塵寰;天官也賜千般福,人世永成百歲歡。夫婦才到七十外,又見曾孫中狀元;吃了仙酒老來少,模樣只像三十前??诶飽|西須索是自吃,腳上繡鞋也要人替穿。一件衣服值百兩,一碗東西值萬錢。朝朝歌舞朝朝樂,夜夜元宵夜夜年。三杯酒吃的醺醺醉,美人扶到牙床邊??旎顪喨缭谔爝呁猓瑯s華不似居人世間。自家的官誥四五次,兒孫的封贈(zèng)十?dāng)?shù)番。每日黎明不曾起,門前成群來問安;遇著年節(jié)并上壽,紫袍玉帶擠成攢。天爺賜了生鐵券,千年萬輩做高官。郭子儀富貴了兩三世,那似這等福壽全?若是像這下半世,就不做神仙也自然。但把風(fēng)光須早受,至多遲到二十三:只要富貴從天降,把那前半截的風(fēng)光一筆刪。這個(gè)志向也容易足,小小榮華不算貪。受艱難也沒省了天爺?shù)氖拢軜s華也無費(fèi)天爺?shù)腻X。以此望空直禱告,想必天爺也不作難。

  [劈破玉]禱告罷老天爺開口就問。那福神一路表直奏天門,說這人極清廉又極本分。天爺笑了笑,吩咐那手下人,你把用不著的玉帶,丟贈(zèng)他一大捆。

  [清江引]老天爺見我這志向小,蟒袍兒往下撂。暫且撈到手,再?gòu)娜輪査?;還問他求一個(gè)長(zhǎng)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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