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漢書平話

前漢書平話 作者:元·佚名


前漢書平話

前漢書平話卷上
時大漢五年十一月八日,項王自刎而死,年三十一歲。贈項王詩曰:

刀劍垓心夜不停,楚歌散盡八千兵。

潰圍破敵三更出,失路都無百騎行。

單劍指呼猶斬將,萬人辟易尚何驚。

不言決死天亡楚,四海干戈卒未寧。

曹道沖讀史至此,作一絕句詩曰:

憑仗威雄勢已休,只因不用直臣籌;

可憐八尺英雄體,一旦分張付五侯。

史官學士司馬遷曰:“吾聞周生曰:‘周士賢人言,舜目有重瞳,以為羽亦是圣人也?!鸩家缕鹩陔]畝之中,遂將五諸侯兵滅秦。五諸侯道:趙、燕、齊、楚、韓也,按劍面分列。天下諸侯,皆由羽出,號為霸王,位雖不致終,自古以來未有也。項王經(jīng)營天下,爭戰(zhàn)五年,卒亡其國,身死東城烏江上,不覺悟也?!彼抉R遷言曰:“項王不知己,不能用賢人,失天下。言天亡項王,非戰(zhàn)罪,豈不謬哉!”

西漢君臣論言:馬司遷論項王失人甚也,不審項王為人,則司馬遷以為過矣。

夫項王有八德:起于隴畝,威服天下者,英雄之致,一也;斬宋義而存報國,斷之明,二也;大小七十余陣,未嘗敗,勇略之深,三也;與仇敵,而不敵人之父者,仁之大矣,四也;割鴻溝而不質(zhì)漢之妻子,言之厚,五也;勢力屈,言天亡我,是知其命者,六也;至烏江而不肯渡者,羞見父老,有恥之,不愛其生,七也;引劍自殺者,知死有分定,八也。細察項王之事,有終有始,功以多矣,過以寡矣。項王言:“天亡我!”非為謬也。

時項王既死,王翳等五人見漢王,將項王頭各爭功,言已誅項王。漢王親視項王首,哭曰:“誰殺吾弟?”漢王見五侯功已不定,故如此哭之。王翳等曰:“非臣等所殺,項王自刎而死?!睗h王封五侯:呂馬童中水侯,王翳射行侯,楊喜赤泉侯,楊武吳防侯,呂勝混陽侯。漢王既封五侯,漢王傳令于眾軍曰:“若得項王家屬,無得驅虜殺害,與吾家屬無異矣。”

天下已定,大小軍兵將士還于洛陽,封其功賞:大者列土而王,有功者為列侯,次者量材任用。乃下令軍中,準備行裝,來日而起班師。諸軍欲準備行裝,有人止之曰:“不可還矣,今天下未定,不伏漢者多矣?!蓖跻曋俗臃恳?。問曰:“不服寡人者,誰也?”子房曰:“今魯人堅守,城不可下,魯乃圣人之國也。昔周公封于魯,教以詩書禮樂,有名儒知古今,若與賢明之士,閉門拒守百日,所患非細。王率精兵伐魯破矣,然后還兵未晚。今魯未下,不可還兵。”漢王曰:“然?!贝筚p三軍。

次日,遂進至魯。將士拒城。城中諸儒士講習禮樂,弦歌之聲不絕;儒者樂圣人之道義,雖亂世,鼓琴而樂聲不絕。聞漢王兵至城下,皆相率而見于城樓上。子房令人于城下呼之曰:“今漢大兵至此,若不降,必屠其城!魯者仁義之國,豈不從于天下人變?若不降,禍必至矣。”魯將士曰:“若開門降漢,項王兵至,必滅矣。”魯人不知項王已死,更欲拒城,以待楚兵來援之。言未畢,漢王曰:“騎士呼城?!痹俳性唬骸敖耥椡跻褮⒂?!”怕不信,乃以項王頭轉城上去看者。魯將士卒認的是項王頭,方猶豫之際,漢人言曰:“今天下已定,何不早降?”魯王遂開門出迎漢王。

魯國既降,漢王召魯王葬項王于谷城。羽冢在谷城東一十五里。封項王為魯國公。漢王為羽發(fā)喪三日而去。

楚既滅,魯王百姓皆降,漢王令諸侯皆歸關中,入洛陽,商議封賞功臣。時韓信至定陶,信既滅楚將,漢王亦將兵至定陶。百姓擁道,士民夾路,旗槍映日,兵士相睹,盡看駕。早晨過其縣,望見一營壁壘雄壯。漢王問左右曰:“何營也?”左右曰:“乃齊王韓信之營?!睗h王停驂視之,久看信營。當日漢王心中疑慮,而密問子房曰:“項氏已滅,韓信尚執(zhí)天下兵權,其信之略,威震四海,天下無敵,吾實畏之?!弊臃裤等惑@恐謂曰:“方今天下初定,大王不宜有此疑心,恐有泄漏。信若有變,非羽之敵也。信之威畏,王自思之?!睗h王問曰:“自古喪大業(yè)宗禋者,其所斬有由矣。三世以嬖色取禍,嬴氏以奢虐政失,西京自外戚失祚,東都緣閹尹傾國?!?br />
詩云:

見有春秋傳,誰人賽霸王。

到頭難比福,隨分莫爭強。

看遍英雄傳,多因名利亡。

全身能遠害,唯有漢張良。

又詩:

拔山力盡戰(zhàn)無休,蓋世英雄不自由。

帝業(yè)不成非智淺,皇天亦輔漢炎劉。

韓元帥到定陶縣下營定,漢王宣元帥。元帥與眾官見帝。漢王言曰:“朕以齊國與太子劉長也,今封爾為楚王。”元帥不喜。漢王曰:“楚有十年糧、十萬勇兵,何有不如齊國也?”信見漢王不悅,信方受楚王之印,謝恩畢。又宣彭越為達成侯,宣英布封九江王。各受印謝恩訖。漢王傳旨:“其余眾將,寡人還長安之日,有功者遷賞?!眮砣哲娦?,駕至泗水,諸將等上疏云:

楚王韓信頓首拜上:陛下圣文神武,治亂安危。臣等一生忠義,千古功名,以死戰(zhàn)于垓前,施智謀于陣上。戰(zhàn)必勝,功必取。方今天下平定,干戈已息,非士卒之功,皆陛下洪福。臣等謹上疏,請陛下立尊號,放大赦,以慰天下民心。有功者宜加獎賚,錄用子孫。信等頓首頓首,死罪死罪。謹疏。高祖聽奏,大喜曰:“寡人到長安再共文武商議。”眾官各歸營。

有日,駕到咸陽,高祖歸宮,眾將各歸宅。第三日,漢王升殿,聚大臣,放赦遍行天下。子房、蕭何等眾官上賀:“自垓下滅楚之后,有功者封官,無功者受賞。天下亦定?!睗h王曰:“未定?!弊臃孔嘣唬骸俺疾贿_上意?!蓖踉唬骸半m然楚滅,朕恨二人不得,吾乃不安?!弊臃吭唬骸昂稳??”帝曰:“楚臣司馬鐘離昧、季布二人未獲,朕仇不解?!弊臃孔嘣唬骸皯终吣隧椡跻?。今楚滅,何愁二匹夫乎?我王降詔,遍行天下,若藏鐘離昧、季布者,滅九族;若獲到官,千金賞,萬戶侯?!弊臃孔喈?,高祖即行圣旨詔行天下,拘刷鐘離昧、季布二人。不因行此圣旨,致使君臣失義;信有十大功勞,變作斬鬼!

今有富民朱長者,閑坐自思:漢王行詔刷鐘離昧、季布二人,若有隱藏之家,九族遭誅。今家中有一人,隨喚問之:“爾莫非鐘離昧、季布乎?”其人言曰:“然。”長者心亂。布曰:“佐楚之將,與漢冤仇。今日楚滅,無處安身,自貨其身于宅中。今聞漢王詔書,千金賞,萬戶侯,布乃謝主公恩養(yǎng)一載,縛布到官,愿主公請功受賞?!遍L者曰:“既足下國之將,吾爭忍受此之名利?你且只隱吾宅中,今長安我探虛實。”

長者謁夏侯嬰,到長安,共嬰相見。嬰曰:“恩兄何來?”朱公曰:“吾有少事告尊兄?!眿朐唬骸昂问??”朱公曰:“今季布見在我宅中,如何救之?”嬰半餉不語,多時,告:“兄可休憂慮。”茶飯酒畢。

至來日,百官朝帝。夏侯嬰出班奏曰:“王可尋思?”帝曰:“但奏,寡人隨之?!薄俺紗柕墼t遍行天下,拘刷鐘離昧、季布二人,至今不得;切恐刷得緊急,別生事端,如之奈何?莫若陛下放赦二人,決得其人?!钡墼唬骸吧??!奔慈毡樾写笊?,書云:

楚之臣鐘離昧、季布二人,赦到投首到官者無罪,官職依舊封之。如一月出者,依封;月外出者,復罪如先;依詔治罪。

嬰出朝到宅,見長者。朱公問:“奏帝如何?”嬰言:“帝與之專赦二人。”朱公既得言,回說與季布,乃謝長者。長者修書與季布見夏侯嬰。

次日,見漢王,奏曰:“有季布投赦來謝恩?!睗h王大喜,即宣季布至。王曰:“卿既為亡國之臣,合當萬死,是各佐其主。今放大赦,免卿等二人。卿在楚封右司馬,今依楚封,為漢司馬。”季布頓首再拜:“臣乃亡國之臣,禮當萬死,今謝陛下圣恩。卻依楚封官職,無可報王之恩?!?br />
有一日,駕坐有怒色。子房奏曰:“天下太平,萬民安業(yè),陛下何怒?臣不達上意。”帝曰:“朕昨放赦,免楚二將之罪,季布來朝,鐘離昧為何不至?”季布聽言,出班奏曰:“今有楚王韓信,懷大王奪印之冤,齊王改楚王之恨,詔赦楚將,二次刷季布出來。有鐘離昧不出,被韓信藏之,請大王圣鑒不錯?!闭捀呋驶瓴恢w,嘆曰:“官高職貴,上有謀心,忘其乞食漂母,為胯下之人!”帝拂袖而歸宮,文武皆退。

使傳旨宣子房、蕭何入內(nèi)見帝。帝具說韓信藏鐘離昧之事:“要設一計捉韓信,二相勿推?!弊臃?、蕭何二人皆頓首請罪,奏曰“陛下新立韓信為楚王,方今天下大事既定,豈有別意?今陛下見此小可之人,便欲擒之,逼之太急,此人必反,若反,漢之天下未能保也。請陛下慢圖之?!钡鄄粡?,二人且退。

陳平于相府院才坐,忽有使命至,奉帝詔陳平。陳平既隨使入內(nèi)。帝問平曰:“胯夫私藏鐘離昧,有欺朕之意。朕今欲擒之?!逼皆唬骸靶庞腥f變之術,鬼神不測之機,量平機見,怎謾信?!痹賳柶?,平無言可答。

帝令近人監(jiān)伴三日不放出內(nèi)。帝亦不朝。至四日,漢王宣陳平問:“卿爾不言一計,當?shù)钕葦貭柹恚鬁缇抛濉!标惼皆僮嘣唬骸搬烐楉殤{香餌,打虎只要游子,不得二,鰲虎不能近也。今料信計難矣。陛下親行,信可得也。”帝曰:“計將安出?”陳平曰:“陛下先教頒詔,遍行天下言巡游,信可得也?!钡墼唬骸扒溲陨醍??!狈牌匠鰞?nèi)。

子房、蕭何議帝四日不朝,陳平三日不放出內(nèi),有甚事?正念間,人報曰:“陳平至?!倍擞蕉鴨栐唬骸肮c帝三日議何事?”平曰:“漢王巡游?!弊臃繃@曰:“楚韓信休也!”

隨駕巡游去軍吏官員人等,收拾行裝,鬧卻咸陽。天下太平常有細作,離亂豈無奸人?今有大夫孫安在咸陽,密聽漢王行事,聞天子巡游,唬殺孫安:“捉我王公去也!”

孫安急來報,楚韓信見孫安咸陽而來,問曰:“何事?”孫安曰:“天子巡游。”韓信離坐,仰告天曰:“四海晏然,萬民樂業(yè),此乃帝之恩德,親臨撫恤,真難得也?!睂O安奏曰:“大王錯矣。非撫萬民,專來擒大王?!毙乓姶搜?,驚而問曰:“為何?”孫安曰:“近有季布,帝赦其罪,為大王私藏鐘離昧,無計取之,詐稱巡游,來就大王。大王可熟思之?!表n信道:“無此事!我不曾負漢,漢不負我。”

左車言曰:“漢王三次負大王之功,王常言漢不負王,因為私藏鐘離昧否?”信曰:“然。二次詔赦,隱不出,合得甚罪?”左車曰:“罔君欺上,果有振主之威。據(jù)此可出兵二十萬,駐于徐州之西。主為坐寨而問不動,使?jié)h更有機謀,不敢正視楚國?!表n信曰:“若依公語,使信疑漢,不盡忠孝之心。”周叔告楚王曰:“觀漢王謀心多日矣,左車高論長也。愿王思之?!笔剐判膩y不隨。

有一日,人報曰:“漢王提兵三十萬,今在徐州西下營?!被mn信心不知高下:果有此事,如何決矣!

一人出,乃鐘離昧,告楚王曰:“今時難悔,君疑王有振主之威。見今天下太平,焉用大王?大王休愁,今昧不怕死,愿從大王獻與帝梟首,終不免大王之罪。雖漢王提兵駐徐州,不敢犯楚。王若依左車之言,今晚出兵二十萬,我王萬無一失。如別思之,國破家亡,彼時悔之晚矣?!表n信曰:“吾豈不自知,漢王不負我,我豈能負漢乎?”左右將鐘離昧斬訖。

韓信引百官,將鐘離昧首級獻與漢王,至帳下立。漢王問信:“爾藏鐘離昧,今你雖斬首,爾合得甚罪?”令左右監(jiān)押韓信還咸陽,便要斬首。子房知,急諫漢王曰:“韓信有蓋世功名,滅楚王。我王為帝,掌握天下,享富貴,皆是韓信也。我王思之。”漢王沉吟半晌:“朕思卿累有欺吾之心,合當斬首;為卿有立國之功,免卿死罪。去大楚之軍權,封卿為淮陰侯,只于咸陽住坐,不令去下邳。”韓信點首慚惶,羞懶而歸。到彼安下處,甚是消疏,感心不能進食。每日獨言獨坐,并無一人相問,衣食不給。長嘆曰:“自罵懊恨。懊恨不聽蒯通、左車、孫安、周叔之言,果有今日!”韓信自作一絕,詩云:

收秦燕趙略三齊,破楚封王事得宜。

不用蒯通周叔計,遭擒削職悔時遲。

時有子房獨坐思想:高祖將韓信欲斬之,更奪了軍權,雖亦免罪,久后不免死于漢王之手。

話分兩頭。大漢九年夏六月,大番軍入界,見至代州北下寨。教急入長安報與閣門大使。使奏曰:“今有番軍入界。”漢王不悅,問眾人:“誰可為大將軍征敵番軍去?”陳平奏曰:“欲要番軍退,必用武騎將陳豨。”漢王準奏,宣陳豨受印于樞密院,交兵二十萬,將韓信應用兵器衣甲分付與陳豨。陳豨于朝內(nèi)謝恩,出朝來,因從韓信宅門前過。陳豨思惟,就向楚王求一計。至宅門下馬,豨見信,禮畢,豨曰:“特來大王求一小計?!背鯂@嗟不止。陳豨思上心來:吾若退訖番軍,有多少勛業(yè)?想楚王有十大滅楚功名,坐家致仕。信曰:“陳豨休說?!标愗g將楚王手相從出門,避信上馬。豨執(zhí)鞭而問信曰:“豨就于雁門興業(yè),謀奪劉氏江山?”信曰:“爾能為拼死乎?”豨問曰:“的實從焉?!奔搭I大軍二十萬星夜北行。

數(shù)日,早至代州城。逢番軍,戰(zhàn)于大野。番軍大敗,各各逃生。收兵罷戰(zhàn)。陳豨得勝,領兵入城,與眾官升廳,置酒飲宴。茶飯畢,陳豨執(zhí)盞乃告眾官曰:“番軍大敗,皆賴眾官員也,非吾之功。今問眾將士,想漢王有始無終,損滅諸侯,思新忘舊。昔日楚王韓信蓋世之功,至今坐家致仕。久后咱都如此也!咱眾官員就此處買馬積草,共同謀奪劉氏江山?!北妼⒋髳偅挤Q其反。手下五十萬軍,屯于代州,閉門不出,自稱雁門王。周圍阻路,不通往來,商旅告知太原魏王。魏王寫表,奏知高皇。

高皇將表看之不盡,說高祖龍顏失色:朕思之,陳豨造反,多因為寡人與陳豨軍屯衣甲器物,是他韓信執(zhí)用的物件,以此上仇寡人之冤。韓信與陳豨臨出征,就他宅上同謀反之情。高皇即宣陳平∶“今有陳豨反,誰可敵之?”陳平曰:“英布、彭越二將可亦敵之,除此無人可敵?!?br />
圣旨未曾宣二將,有人報韓信:“今高皇宣英布、彭越出征陳豨?!表n信先修書與英布、彭越:“不可還朝。”信與奸細人于梁王宅下書。梁王見其書上,韓信坐家致仕,袖手無言,嗟嘆不止。有人報曰:“高皇圣旨,今雁門陳豨反了,宣梁王。”梁王不悅,茶飯畢,送使還朝。梁王言:“我還朝,吾與韓信一般!”

高皇宣英布。英布已知韓信書中啟覆,不受詔敕。高皇見二將不來,□生疑心。韓信坐家,作念:高皇,爾乃徐州豐沛人也,畝隴生計,好酒及色;少為亭長,因解罪囚到芒蕩山,得逃避罪,斷其白蛇,亦何豪強。與項羽兵分兩路,收秦二世江山。漢楚同議,先入關者,秋毫無犯,約法三章,再定新律五刑。還兵東歸,立諸侯弘振。項羽將勇,范增輔謀,左遷諸侯之權,自立西楚霸王。漢王南過棧道,于褒州仗著蕭何三箭之功,舉信一人之德。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赫燕收趙,涉西河,虜魏豹,擒夏悅,斬章邯。趕田橫于海島,逼霸王到烏江。立帝之基。滅楚以來,四海安寧,民皆快樂,萬里聞風,一鼓而收之。信望衣錦食肉,誰指望奪印懷仇,不似芒蕩山下累求良士。今日成帝業(yè)后,看大臣有如泥土。早知你有始無終,且不如楚項羽前提牌執(zhí)戟。謾圖五載,創(chuàng)的大功,卻坐家致仕,無由所訴。自作詩一絕,嗟嘆云:

韓信功勞十大強,懸頭無語怨高皇。

早知負我圖勞力,悔不當初順霸王。

話分兩頭。高祖升殿設朝,問群臣:“朕思陳豨代州霸城造反,誰能敵之?”見班部中蕭何奏曰:“陳豨兵機深厚,謀計多能,不在韓信之后,有鬼神之機。在朝將相,盡皆老矣。楚滅以來,諸侯各分地面,治宰救民,天下平定,不習劍戟,穩(wěn)坐琴堂。有武藝者去其軍權,在朝文武不無呂望之機,回顧韓信之人。我王圣鑒,欲擒陳豨,除非韓信也。”高皇慎恐:“蕭何,寡人懷韓信追楚王之權,若用此人,與陳豨同謀。朕觀班中臣宰,多半而鬢發(fā)斑白,無人掌帥,寡人御駕親征,迎敵陳豨,除河東萬姓之災,免黎民涂炭之苦?!彪妨顓魏笤O治國事,蕭何監(jiān)理朝綱,周勃為招討使,王陵封受大將軍,灌嬰為合后,使酈商、柴武左右將,樊噲為前步先鋒。御林兵五十萬,選吉日行兵。

駕入后宮,呂后接駕入明陽宮。呂后與高皇對坐。須臾樂奏,樽酒畢,御膳罷。至天晚,鳳燭齊明。呂后再進樽酒與高皇。高皇意下如何?有詩為證。詩曰:

懶顧杯中酒,頻思塞上憂。

呂后見高皇龍顏不悅,問:“大王,方今天下和平,四海來朝,萬民樂業(yè),五谷豐登;秦楚疆封,盡屬劉氏社稷。豈不想,足者常足也,禍莫大于不知足。大王懷愁者甚也?”高皇曰:“今有太原魏豹寫表來申,代州陳豨反矣,自稱雁門王,手下有數(shù)員戰(zhàn)將,更挑了寡人上駟軍二十萬,朝野無人可敵。朕當御駕親征。胸懷二憂也:外有陳豨之患,內(nèi)有韓信之憂,內(nèi)外困心。所以朕之煩惱。爾敢持內(nèi)罪殺信乎?”呂后曰:“臣愿領陛下圣旨。”

高皇一宵無寐,至天明,御兵征行。呂后、蕭何文武百官,送高皇上路。于前者先鋒使樊噲,合后者略陣將灌嬰,大將軍王陵、招討使周勃二人,次序著高皇車駕,五十萬雄兵,雁翅而分行;三百戰(zhàn)將,魚鱗似相逐。五萬軍青紅遍野,雜彩旗映日遮天。人行動疾如流水,馬驟時緊似飛騰。前后數(shù)日,至于汾陽。曉夜行程不住,直至代州西四十里下寨。

高皇坐龍寶帳,兩下排列文武百官。高皇問大臣曰:“朕欲來討陳豨,怎生用兵?”陳平奏曰:“陳豨足智多謀,若便用兵,不知地面,恐落反賊奸計。使宣隨何將金赍賞招請去,如受者職主加封;如不受,用兵殺之。”高皇:“依卿所奏。”

隨何赍金千兩,將敕詔到于代州城下,見城門緊閉。聽得城里鼓樂喧天。隨何使近人報知城上人道與陳豨:“今有高皇敕詔金帛招豨。”小卒報知陳豨。陳豨上城與隨何打話:“吾乃為千金賣我性命!上大夫隨何,爾退!”隨何曰:“不受千金,受取官爵?!标愗g冷笑:“吾受漢君命?大夫尋思,楚王韓信如之何?鞍不離馬,甲不離身,南征北討,東蕩西除,葉諸侯四海之內(nèi)皆歸于劉氏。推項羽十件大功,立漢王萬載興龍之地。他有疑心,言作功臣,交楚王坐家致仕,卻做閑人。吾思此上,故于代州,仗手下二十萬雄兵,與漢君爭都。如漢君勝,吾甘心而死。如豨勝,與漢下大臣出一口氣也!”

隨何見陳豨不肯順漢,回見高皇,備說此事。高皇聞知:“叵耐反臣,誓與決戰(zhàn)!”言訖,八月十三日,高皇宣陳平定計。陳平奏曰:“若要捉陳豨,來日王陵領三千騎,于代州城下搦戰(zhàn)。陳豨出城,敵做詐輸,即便回走。陳豨必來追趕,令照會領兵三萬,于深水口川泥彎埋伏,可擒陳豨?!备呋蚀髳偅骸罢尜t才也,依卿所奏?!奔幢銣蕚鋪砣沼嬛\。

話分兩頭。陳豨與手下眾將安排,賞設三軍,連夜飲酒。至二更初,見碧天銀河耿耿,寶帳上玉露零零。又見賊星犯于北斗,此乃注兵犯入代州境界?!皝砣詹豢煞跑姵龀?,必有坑陷,戰(zhàn)則不利我軍也。若戰(zhàn),必待天時?!标愗g傳令,告布諸將,嚴守城壘。眾官應諾,亦省會通知,合執(zhí)兵器。至天明早辰,忽見東南上一隊軍馬,約到三千余騎,如勝也似來,認旗上字是王陵,領兵至代州城下搦戰(zhàn)。陳豨號令省會諸軍,無得與王陵打話,牢守城門。陳豨見王陵不動。

至八月十三日,陳豨傳令:來日與漢軍決戰(zhàn)。先令副將劉武正東五里蘆水北岸,引軍二萬,分作五隊,于營前安青旗二面決勝敗,如果不利,截旗營前,以定勝敗驗之。又令武騎將李德,將馬軍二萬,代州七里灘埋伏,分為五寨,營前安紅旗四面,不利即將旗截倒以驗之。又令宋公達引馬兵二萬,離中寨正西北里以來雁門曲河岸,暗軍二萬,分作五寨,營前安白旗四面,不利將旗截倒,以驗法相救。又令牙將陳產(chǎn)引馬步軍二萬,離中營十里以來正北曲路埋伏,兵分為五隊,于營前安皂旗四面,恐軍不利,截旗為號,即救應外助。令弟陳招于代州城內(nèi)守把堤備,管勾內(nèi)外,救應外營提點使,若用汝兵,即倒錦旗二面,如截之,即來救助。又令在城百姓丁壯,盡要上城守護,無得失誤。

陳豨言曰:“我管營中,統(tǒng)領上駟軍一十萬,盡用全副執(zhí)袋弓弩,四面而埋伏?!遍L槍短劍,押手而奔,吞五方旗鎮(zhèn),營四位寨。各有陣法。旗幡腳映日遮天,軍馬動萬丈塵埃。外轅門對著里轅門,中軍帳前先鋒,后有玄武護尉。左有青龍助勢,右有白虎盤營。戰(zhàn)塵郁郁,殺氣騰騰,遮籠四野,蔽塞五方,帳西南取條鹿巷。長計人陳豨正鋪謀定計,已早天明。

寅時左右,豨見正南上旗號遮天映日,征鼓振地喧天,兵馬如飛。都無一飯間,漢兵至正北面,見龍虎旗引路,五十萬御兵隨帝,相對著五七里下營。黃羅旗蓋下,見三千個錦衣,簇擁二百員戰(zhàn)將,遮護高皇,宣周勃排甲馬,點勘軍兵。

周勃領圣旨,即排一陣,名蛟龍混海。勢如蟠蚖,屈屈兩口,壓陣四面旗,睹軍前排長槍當鋒,后列弓弩攻威。周勃向軍陣前便罵:“反賊怎敢無端!漢王有甚虧你,教你前退番軍,卻向此處造反!吾特來伐罪?!标愗g聞言罷,不語,又見蛟龍陣,心生怒了,即便排一陣,名大鵬金翅陣。頭如鏵嘴,兩翅似征旗遮陣,閃出雜彩旗,點布青紅白黑黃,陣圓如飛鵬振翅,軍馬似竹筍。準備與漢軍交戰(zhàn)。

周勃傳令,交先鋒出陣,躍馬直取陳豨,二十萬御軍一齊打陣。兩家未見勝敗。步軍開弓蹬弩,馬將舞劍輪刀。怎見得如何廝殺?有詩為證:

人逢短箭高張口,馬中長槍不起頭。

血如流水尸橫算,日月無光天地愁!

陳豨殺的漢軍數(shù)萬余人,盡皆亂走。周勃阜高處見漢軍大敗,蹤馬來奏高皇。高皇大驚,敕令眾諸侯將五十萬兵一齊助殺陳豨。

舉旗號,四面見,一齊掩殺。當日兩家大兵,雁門東河曲大戰(zhàn),天愁地暗,日月無光??耧L颯颯,殺氣騰騰。刀舉處人頭落地,槍搠處馬早翻身,箭如雨點,旗腳翻風。陳兵、漢兵,不分勝敗。

陳豨恐本軍不利,急向營前再索軍號,混來救應。先截西方庚辛金白旗,劉武到來撞開,分作兩隊,又截紅旗,李德軍到來殺漢軍;又截青旗,宋公達軍馬到來上陣,又截皂旗,正北上,程彥雄領馬軍來殺漢軍。被陳豨五處兵攻擊,救頭不救尾,漢軍大敗,向那西南路上走。被陳豨約到三十余里,教漢皇叫苦不迭。

陳豨收軍還于代州,點檢兵數(shù),約折勾一百兵人。陳豨排宴賜賞,三軍受賞快活。

話分兩頭。高皇升帳,又宣陳平曰:“朕軍與陳豨交戰(zhàn),三次不勝,倒殺寡人一陣。似此怎生的擒這反賊?”陳平奏曰:“我王何憂?雖折軍五萬,須要正本。陳豨有兵二十萬,以后再無續(xù)添之兵。于我取軍如大海之水,已有續(xù)添,取百萬之軍,亦小可哉。先教太原魏王處軍十萬,再與陳豨決戰(zhàn)。”高皇知陳豨奸雄,足智多謀,恐用兵偷侵長安,遍行隨處堤備,嚴設人兵,守把關口,恐落賊臣奸便。高皇贊陳豨一絕詩云:

元是寒門一壯夫,窮通文武有規(guī)模。

料爾福緣名分薄,何能端坐鎮(zhèn)方隅。

按《漢書》云:呂后送高皇回來,常思斬韓信之計,中無方便。若高皇征陳豨回來,必見某過也。呂后終日不悅。駕去早經(jīng)二月有余,令左右請蕭何入內(nèi)。呂后問丞相曰:“高皇出征,臨行曾言子童與丞相同謀定計,早獲斬韓信,要其僽過,問丞相有計么?”蕭何聞言,心中大驚,暗思:韓信未遇,吾曾舉薦他掛印,東蕩西除,亡秦滅楚,收伏天下。今一統(tǒng)歸于劉氏,今作閑人坐家致仕。今亦要將韓信斬首。呂后逼吾定計,不由我矣,實可傷悲。韓信好苦哉!蕭何哽咽未對,呂后大怒曰:“丞相不與朝廷分憂,倒與反臣出力!爾當日三箭亦保韓信反乎?”蕭何急奏曰:“告娘娘與小臣三日暇,限于私宅中思計如何?”太后準奏。

還于私宅,悶悶而不悅,升廳坐間,有左右人來報,楚王下一婦人,名喚青遠,言有機密事要見相公。蕭何曰:“喚來?!鼻噙h叩廳而拜:“告相公:妾有冤屈之事。韓信教唆陳豨造反,卻把妾男長興殺了。因此妾狀告相公?!笔捄温爧D人言其事,諕得蕭何失色,暗引婦人青遠入內(nèi)見太后。蕭相言其韓信教唆陳豨謀反。呂后大驚,問蕭相如何。蕭何言:“牢中取一罪囚,貌相陳豨,斬之。將首級與使命于城外,將來詐言高皇捉訖陳豨斬首。教使將頭入宮,韓信聞之,必然憂恐。更何說韓信入宮,將他問罪,與女人青遠對詞證之。”太后曰:“此計甚妙?!?br />
即日聞之,殺了陳豨,更聽有使命至,將陳豨首級入宮。韓信大怒:打即匹夫,我教你恁的,如何卻反了!自作念之間,左右人報與韓信,有蕭相門外下馬,韓信急忙接著蕭相上廳,各序尊卑,禮畢而坐,數(shù)巡酒,禮終。蕭何言曰:“今有使命到來,將陳豨首級進入宮來,太后設宴,眾諸侯群臣盡要入內(nèi)。楚王今日與吾相同入內(nèi),吾于太后行保大王,于楚地依元舊職鎮(zhèn)守,如何?”信大悅。

二人出宅,并馬而相逐入內(nèi)來。韓信豈知是賺他之計?至內(nèi)門里,韓信到蕭墻左右,回頭不見蕭何,韓信拍馬言曰:“吾中蕭何之計也,不能復去,吾之命逡巡之間亡矣!”俗諺有云:

韓信將軍智略多,蕭何三箭定山河。

不知勛業(yè)翻成怨,成也蕭何敗也何!

卻說呂太后令武士從一壁轉過,將信擒下。那金瓜武士推擁著韓信,在呂后殿前。韓信見呂后,執(zhí)手難言,兩淚交流,言聲“屈死”。太后笑曰:“高皇有甚虧你處,唆使陳豨雁門造反者?”韓信言曰:“小臣并無此意?!眳魏髥灸桥饲噙h證言韓信。呂后不容分訴,即傳令武士,金瓜簇下。韓信言:“等高皇回朝,臣死也未遲,且看垓下苦戰(zhàn)之時?!眳魏蟛粡摹mn信罵:“無端賤婢,你宮中暗藏沈孛私通,偏無欺君之罪!”

武士押信至未央宮下,建法場。信問曰:“誰為監(jiān)斬官?”劊子答曰:“蕭何為監(jiān)斬官?!笔捄尾粊恚瑒e委監(jiān)官到來,言曰:“大王知罪三件么?”信曰:“不知三罪?!北O(jiān)官曰:“前南梁盜官馬一也?!彪[藏鐘離昧二也。教唆陳豨反三罪也。”韓信懊悔言道:“我不聽蒯通之言、鐘離昧之語,誤我落在賤人之手!”呂后傳令教疾忙下手,賜韓信而死。后有胡曾詩二首為證:

可惜淮陰侯,曾分高祖憂。

三秦如席卷,燕趙刻時收。

夜堰沙囊水,舒斬逆臣頭。

高祖無后幸,呂后斬諸侯。

大漢十年九月十一日,韓信歸世。其時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長安無有一個不下淚,哀哉,哀哉,四方人民嗟嘆不息:“可惜枉壞了元帥!”人皆言蕭何共呂后定計。當日蕭何三箭,登壇拜將。今日成敗都是蕭何用機,人皆作念怨之。

大漢十一年二月初九日,與陳豨滬紫寨河灘西,被陳豨二十萬大兵,分為七隊,殺漢軍大敗,向西南而走。劉武、李德追高皇至近,武把高皇用刃刺之。劉武見紅光罩體,紫霧遮身,不能刺之。二將還營,高皇收兵點檢,約折兵三萬余人。高皇苦苦痛嗟嘆不止。升寶帳設群臣問:“朕手下恁這二十員戰(zhàn)將,無一個敵得陳豨!”悶悶不悅:“似這般怎生收伏這反賊!”

陳平奏曰:“我王無慮。臣有一計,名曰小會垓也。陛下差使命赍擎宣詔牌印金帛,招收陳豨手下副將劉武、李德、宋公達、程彥雄等四人,若得外攻里應,恁時必得陳豨?!备呋事勛啻髳偂?br />
當日,即修詔牌印金帛,夤夜使奸細人謁見劉武等四人去。已至代州東,半夜前后,奸細人至于劉武宅,使人報知。劉武迎至廳上坐。使命言:“小官非是陳豨手下人,吾是漢皇使命。吾將高皇宣詔牌印金帛,欲來招伏四將軍。”劉武言:“俺元是漢之臣,焉能肯扶陳豨?”劉武受詔牌金帛了,即請宋公達、李德、程彥雄共同商議。四人受賜賞,各要與漢王建功。使回奏高皇。高皇大喜,即便來日準備外合里應,拿捉陳豨。

當夜,陳豨心神恍惚,臥不安寧。豨出戶觀其乾象,見賊星背于斗牛,四內(nèi)將星,背入宮外,兼帝星明朗,戰(zhàn)敵之辰,注內(nèi)反外,必有死亡之事。又三日前,打聽得長安斬訖韓信也。豨仰面大哭數(shù)聲,無言覽膝,悶悶而不悅。

陳豨思上心來,想:“高皇天子洪福不可共敵。”豨與弟將親卒老小共三千人馬,私地夤夜往北投番國去了。

高祖約會捉陳豨,外攻里應,欲殺之次,不見陳豨。有一人來報曰:“今陳豨領三千人馬,亦過雁門關,投番國去了,不能捉之?!?br />
高皇入代州城內(nèi),傳圣旨,但是陳豨手下反軍,盡皆在赦下,免其罪。安撫百姓。將四將加官:“第一劉武,雁門關節(jié)度使;宋公達,代郡安撫使;李德,代州節(jié)度使;程彥雄,忻州刺史?!奔铀娜斯倭耍娜税菸柚x恩。

高皇加陳平左丞相,兼授代州魏王,陳平謝恩,敕令劉武等統(tǒng)二十萬上駟軍,永鎮(zhèn)北番。高皇駕回長安。

前漢書平話卷中
漢十一年三月初一日,駕征陳豨還朝,百姓香花遠接,文武隨駕入內(nèi)。即日升殿,宣太后問韓信如何。呂后曰:“子童領圣旨,九月二十一日未央宮下,斬訖韓信也?!备呋视谢谥摹8呋试唬骸昂系裙讶嘶爻蹋瑪刂催t?!眳魏笞嘣唬骸拔彝跞r,教子童除之,王何悔之?”高皇悶悶不悅。再問呂后:“韓信死之日,言寡人甚來?”“信毀子童后,言道:悔當日不聽蒯通之言,鐘離昧之語,果然落婦人毒手?!备呋试唬骸绊n信多怨寡人來,想韓信謀反,都是蒯通。誰人與寡人建功尋蒯通去?”陳平奏曰:“此人往日曾言,他家住燕京東柳管村人氏。欲得此人,有上大夫隨何與蒯通舊日拜友弟兄,可以得此人?!薄皽首?。”

隨何持詔往燕京來。隨何至驛中,燕王接圣旨,拜舞罷,請隨何飲宴了,燕王差使引何至柳管村蒯通莊上。隨何見一老母,是通母,隨何問之。母言:“我兒有風患,不在宅內(nèi),往于東莊上去也?!焙巫陂T首等候間,通從南來,引豬狗而來。何言:“大夫安樂否?”通不聽,獨言:“這幾日將星落在長安,爭知他卻是死也!”道畢,通將磚瓦打隨何,口中或念兵書,或笑。何將通衣服拽住:“大夫你早來念甚來?你是何患疾?”爭知詐也。何言:“大夫,今你主人韓信于這九月二十一日,未央宮被呂后斬訖?!必嵬勚?,叫一聲屈,氣倒在地。何扶之,一飯間蘇來,垂淚哭之不絕。

何勸畢,二人請序尊卑,于堂上坐說其事。何言道:“高皇有敕,宣大夫。”通曰:“吾愿往見漢王去。”通辭老母。老母曰:“今漢王來宣我兒,不爭你去必性命不保也。”通言:“您兒口中舌在,不能死矣。”

通共隨何入長安來至朝門,引通見漢王。拜舞畢,高皇賜通平身。不敢便問。通殿下多時,帝不語。通計策已在心頭。通仰面兒大笑三聲,卻又大哭三聲。高皇問通:“爾笑者為何,哭者為何?”陳平搔耳:此人不可問,若問,通必然說也。蒯通便奏:“臣一哭我十年苦戰(zhàn),二哭朝中無人,三哭漢大臣不與通說話?!备呋蕟枺骸靶φ邽楹危俊薄俺家恍σ蝗藷o道,二笑漢家無智,三笑我王自征?!钡叟鴨枺骸扒湟蛏鹾揄n信不反?”通奏:“啟陛下,是臣恨信不反,此人不用臣言,故來此處受刃。韓信若聽小臣之言,怎死于呂后之手?”高皇大怒,要鑊內(nèi)烹之。通嗟吁:“是合烹小臣唆信反罪!”通點頭:“臣理當,時秦朝陸沈,山東大擾,異姓并起,英雄烏雜。秦朝失其天下,天下共逐。高材捷足者先得之。桀犬吠堯,堯非不仁,吠之為非其主也。當知小臣獨知韓信,并知陛下。吾受信衣祿,豈不知恩?山東大亂,皆因秦皇無道、到處興兵,謀臣不圣明輔佐,臣宜盡呈絕倫之才,教信反數(shù)次,不納小臣之言,致必他家受刃,故以哀哉??上гS大車馬,多爭天下,任用賢士,納諫如流。陛下百萬雄兵,驍將莫知其數(shù),皆總不及于項羽。立韓信為帥,滅項羽在烏江。如今天下太平,更要韓信則甚?是可亦斬之。臣數(shù)信更有十罪,漢大臣皆可以聽。通數(shù)信十罪:第一,陛下漢中投奔,諸國亦可拜將能定秦,陛下復有故地,其可殺也是一罪。第二,陛下兵敗濉水,奪于滎陽,韓信能提孤兵破楚王于京索之間,殺楚軍二十余萬,諕項羽不敢正視,其可殺也是二罪。第三,魏豹反于河東,絕臨晉地之渡,在蒲州之勢,逼陛下得河東,其可殺者是三罪。第四,困于成皋,益兵一萬,信能其驅大愿寨血閣攻別諸侯,威擒夏悅,斬張全,其可殺之是四罪。第五,信下井陘路,不終朝而破趙軍一十萬,死于泜水,攻趙四十日,收全趙之地二千里以歸陛下,其可殺者是五罪。第六,燕連北虜,東接三齊,令信不能血刃,一書歸之,使齊無接,其可殺者是六罪。第七,齊反復如楚用,時龍且楚軍二十萬,與信相吞,信能不出兵,沙囊堰水,趕田橫歸海島,下齊七十二城,其可殺者是七罪。第八,兵困陛下成皋,信能展于河北,便大梁七十郡,以分人之勢,其可殺也是八罪。第九,垓下聚兵百萬,會天下諸侯,困羽九重山前,信定十面埋伏,逼項羽烏江自刎,萬里江山一歸漢業(yè),其可殺者是九罪。第十,陛下出自布衣,信立九廟,置皇基,成帝業(yè),其可殺者是十罪也。啟陛下:韓信則不有罪,更有五反。臣啟我王詳察信之反者:收燕破楚兵,權四十萬雄兵,此時好反,今為閑人,乃是反也。韓信九重山前,大會垓下,權一百萬大軍,恁時好反,今為閑人,乃二反也。啟陛下,今來天下已加信為楚王,權兵印四十萬,坐獨角殿,稱孤道寡,頂冠執(zhí)圭,恁時不反,今為閑人,乃是三反也。陛下駕出成皋,信在修武,權兵印五十員大將,掌四十萬雄兵,帥有鎮(zhèn)主之威,天下諸侯懼怕,今日尤烹小臣,我王見孤兔滅絕,不用獵,欲要烹臣?!蓖ㄑ雒娑星?br />
高皇見通言信有大功勞,無言可答,兩眼流淚。眾大臣盡皆傷感,敕 下免罪,賜金千兩,絹帛一千匹,交通還鄉(xiāng)侍奉老母。通又哭奏高皇:“我王可憐韓信虧死,看舊日君臣之面,可亦建墓,高筑靈臺,蓋一祠堂,受人祭祀?!备呋室雷?,敕葬墳墓,建立祠堂。通授燕京通判。謝恩辭帝歸鄉(xiāng):“臣去我王善保龍顏,宰國設政,安撫黎民,輕收差稅,重賞三軍,可亦顯君臣之道?!必嵬ㄞo帝,出長安還鄉(xiāng),上燕京通判赴任訖。

話分兩頭。有楚州驍將夏廣,夜夢見主上斬良將,連頭提眾將。驚覺,速令孫安、柴武于長安打探此事。彼知蒯通禮上燕京通判,亦知斬訖韓信。孫安回說此事。眾將大怒,聚兵與楚王報仇。夏廣曰:“謀誰作主?”眾將曰:“蒯通也。”夏廣不免親取。

文通至燕市,門一月不開。忽一日,人言大夫在小庭坐地。遂叫左右人問去。通曰:“公乃何人見我?”廣曰:“道與報事人道,是你爺來也!”門人不敢報。于是夏廣大怒,將門人拳打。廣自走至小庭,扯住文通,腰間取劍?;5猛@叫一聲:“我有甚罪過?”廣怒罷,仰面而大哭曰:“本主已死,爾卻論功受賞,我特來取你,何計與主公報仇?”言訖二人共議。

通母聽廣說此事,曰:“我兒去后,你母如何?”通不從母,言:“吾者盡忠不能盡孝?!蹦杆旒赐侗诙?。通大泣,遂葬母訖。

二人乘馬而至于楚國,見孫安,設宴,酒帶半酣,孫安問通曰:“愿設一計,如何聚兵四十萬,入長安與主公報仇?”通曰:“無計?!睂O安大怒:“我特取爾來,要求長便之計,與主報仇。故言無計,要爾何用?”令左右人縛住文通:“爾受吾二箭!”孫安張弓搭箭,再問曰:“計有無?實說!”通曰:“計有也?!睂O安笑曰:“爾先說無計,今卻道有計,爾因何便有計來?”通被將軍禮下為人,必有所告,計曰:“去長安著詐使命先于陜府、洛陽、大梁一路準備糧草?!痹p使回,孫安不住重賞三軍,六將聞的消息,領兵二十萬前至潼關。探馬入長安,可以敵漢王。

即日,近臣奏帝曰:“今有楚六將來與韓信報仇?!备咦婕鼻补鄫耄I兵五萬迎敵。相對,六將出,已至長安城下圍繞。高祖親自上城問六將曰:“因何反朕?”孫安張弓欲射帝,夏廣曰:“不可?!睂O安城下言曰:“不反陛下,只要太后,與主報仇!”高祖曰:“如之奈何?”陳平奏曰:“且于城中刷以似太后顏貌婦人,斬首與之解圍?!钡墼弧叭弧?。

移時,將婦人頭吊下城去,六將甚喜,入營,進以與文通視之。通曰:“非呂后之頭,乃詐也?!闭f與六將甚怒。六將引兵復至城下,喊殺連天。高祖城上問曰:“卿等故來何事?”“陛下昨來與臣頭,非呂后之首,乃詐也。臣等乞要太后上城!”

高祖無奈,宣呂后上城。孫安望著呂后射之,六箭不中。六將大驚,乃天助也。呂后終托著皇帝福蔭,忽見一條金龍護身。于是六將拔劍自刎而死。

蒯通就計收六人首級,進與灌嬰,將入城見帝,又與文武評議,令文通復歸舊職。

高祖每日思念韓信。眾臣見帝不樂,陳平奏曰:“我王慰悶,可于洛陽觀玩異花,可亦悅神?!备咦鏈首?。即日,起御兵二十萬,入洛陽看花。眾文武皆至洛陽,惟有彭越不來接駕。帝問:“彭越何意不來?”陳平奏曰:“今番數(shù)詔不來,心下別有圖事。”于是高祖復還長安,遣使命宣彭越去。

即日,使命至洛陽。彭越接詔,看訖詔,與先一般。那彭越大憤,將詔扯了,將使欲殺。扈徹諫曰:“不可殺。”遂放使命回見帝。

使命具說彭越大忿之事。高祖已知,不樂而憂之。帝思:斬韓信費盡寡人多少身心?今又彭越欲反,朕如之奈何?陳平奏曰:“我主不知,彭越乃是寰中盜寇、海內(nèi)狂徒。我王多與金寶,此人必來?!备咦鏈首?。即日取假璧犀帶,令夏侯嬰為使命,持詔至大梁。王接詔讀畢,甚喜。受帶。使命欲回,梁王曰:“隨使去謝恩?!膘鑿卦唬骸拔彝醪豢扇ィ藥耸枪淳€,取大王之命,真乃陳平之計。大王若去,與楚王無二也?!绷和跣υ唬骸拔也煌酢3鯙椴冂婋x昧,罪當如是,我去無礙。”扈徹又諫,不從。

隨使命便行,欲至長安,路逢一老鴉,于梁王頭上啅噪。梁王不忍,張弓射之,箭落處不見老鴉,見一石碑,上穿一箭,前來視之,上有金字一十四字,曰:“去年斬了擎天柱,今歲合摧架海梁!”梁王有疑惑之心。又見一老人,哭了三聲,言道:“不可去。”言訖,不見老人。梁王疑是不祥之兆。乃暗思忖:“莫是斬了韓信,今日卻到我身上?”反復尋思,進退無由。忽見一簇軍兵,約到三十余人馬,乃鎮(zhèn)守官員,下馬迎接梁王。梁王嗟:“高祖乃真命君主,顧我如初?!备簧桑比腴L安。入內(nèi),近臣奏曰:“梁王至。”高祖詔梁王于殿下。高祖曰:“寡人數(shù)詔爾不來,暗謀甚事?爾親扯詔書三次,罪當何也?”梁王無言可答。

高祖令武士擒下梁王。梁王怨聲叫:“陛下,昔年垓下盡心竭力于王,臣死好屈哉!昔年我王困于蒙陽時,方欲餓死,小臣不避死生,送糧一十萬石與我王,救主之難。今滅楚,一旦清平,臣實無背君之意。此時方省扈徹之言?!备咦嬖唬骸皩⑴碓嚼喂瘫O(jiān)收,急宣扈徹。”遣使令去大梁城,見扈徹,開詔畢,扈徹并不曾辭別,隨使命至長安見帝。高祖曰:“爾因何唆梁王反?”徹曰:“此事臣死暗昧,難明分訴,有詩一首:

去年韓信死,今歲彭越亡;

小臣終是死,無語奏君王?!?br />
高祖令扈徹與梁王相見。徹大哭三聲:“臣曾言,大王休來長安!”對眾文武大叫,詩曰:

“太平只許梁王置,不許梁王見太平!”

扈徹言訖,撞階而死。高祖沉吟梁王之事未決。

忽然,呂后來至,奏帝曰:“梁王罪當合死。昔日濉水敗時,隔散子童,辛苦甘分,被他欲奪子童為妻,子童堅意不從。既今日之間,爾又故反欺君。”高祖意欲免放,承呂后一言,令武士推轉梁王,斬于長安市上。百姓無不哀哉。此時青天失色,日月無光。漢十一年六月十五日,滅了梁王彭越。

有詩為證:

關東初破項王歸,赤熾悠揚日月旗。

從此漢家無敵國,爭教彭越受誅夷。

咸陽百姓盡心酸,對面相看淚點班。

執(zhí)手相隨成舍去,梁王苦死不堪觀。

西京人民盡皆言高祖無道,怨氣沖天。忽降血雨三日,田苗皆死。天下人民都言:“可惜韓信、彭越二人,遭呂后之手!”時人謠言,街上小兒歌曰:

“去年韓信死,今歲彭越亡;

限無三載后,兩口自生殃?!?br />
高祖自悔其過,本無心損二將,皆因呂后讒言,殺訖驍將二人,感召天降血雨不祥;方表寡人無道。呂后不合恨彭越昔日要他為妻,又將梁王體肉作羹,教外路頭目并在朝大小眾臣,都皆食之。唯有一人不食,乃中大夫陸賈,言曰:“被呂后壞了漢家天下也?!?br />
高祖聞之,告大夫曰:“千萬看寡人面。”又曰:“如今滿朝人盡皆食肉,其余諸侯皆亦怕死,只陸賈不畏死?!庇忠娨蝗税鸭镎鄣?,就標上將梁王頭上蛆,用舌舔之。眾人見乃梁王下中大夫欒布,曰:“念微臣與梁王昆弟之禮,一乃小臣之主,便死難忍,更教筵上眾官食之?!北姽俾剻璨贾f,無不傷心。高祖亦悶悶而不悅。

帝將欒布封官,布不受,再奏曰:“今老臣年高六十有余,不能稱職,乞告梁王骸骨還鄉(xiāng)殯葬。”高祖從之。欒布辭帝還鄉(xiāng),后作詩一首曰:

淡煙輕鎖綠羅香,五七年前舊戰(zhàn)場;

濉水邊頭施戰(zhàn)馬,今朝骸骨葬歸鄉(xiāng)。

于是欒布嗟嘆不止:“可惜韓、彭二人,漢王無道,教呂后壞了天下勇將!”遂作八句詩曰:

韓彭二將定機謀,立國安邦霸業(yè)圖,

楚將英雄皆化土,驅兵四海去漲渠,

燈前枉看教兵法,月下虛勞念戰(zhàn)書;

不是陳平絕后計,爭教呂后壞身軀。

高祖言呂后曰:“今漢天下,大小眾官都皆赴宴,唯有淮南九江王英布不至,為何?”呂后曰:“但依子童,便發(fā)使命宣去,本人如是生疑不至,遣使命送肉醬、肉羹去。”帝曰:“然?!奔鼻彩雇茨先?。

此時,正是仲夏暑熱,英布于揚子江中放船。使命至,就于江上見英布。英布接詔,拜畢,使曰:“帝王前者宣天下諸侯盡赴宴,惟有大王不至,今遣小人特來送羹?!辈贾x畢,對使食之。食訖肉,問使曰:“此羹甚肉?”使曰:“乃大梁王彭越肉也?!庇⒉技睂⑹种赣诳趦?nèi),探出食物,吐之江中,盡化為螃蟹。

英布良久放聲大哭,怨高祖無道,不放使回。英布謀反,便入揚州,見妻吳氏說曰:“你兄吳芮,助我兵同反。”妻不從,英布將妻殺了,遂與耿弇商議聚兵之事。

有高祖得知,御駕親征,來揚州問罪。英布出兵與高祖對陣,布問高祖曰:“韓侯如何死?”“為藏鐘離昧,又結陳豨反,罪合斬之。”布又問曰:“彭越如何死?”帝曰:“為三宣不至,將詔書扯了,是亦斬之?!钡墼唬骸扒浞礊楹??”布曰:“為陛下無道,將二將斬訖,臣乃弟兄三人,與項羽相戰(zhàn),箭血抽腸,今一旦清平,俺三人無辜負大王處,今斬訖二人,更將肉羹送與臣食之,臣乃豈忍,爾真乃無道之王!”布叱三軍噪鼓,高祖遣灌嬰拒之。于是耿弇展臂擒灌嬰于馬前。高祖敗走,英布追之。高祖收兵更不出兵。英布謂灌嬰曰:“我亦無反高祖之心,因壞二將之事,念自來共爾垓下苦戰(zhàn)之功,不干爾事?!狈殴鄫牖匾姼咦?,說英布之事?;8咦娌桓页霰?br />
是夜,被耿弇劫高祖寨,高祖單馬逃生,耿弇后趕,持槍刺之再三不得。見高祖頭上紫氣騰騰,不能殺之。高祖回入寨,被英布于高祖面上中一箭落馬。左右急救之,多時方蘇。

英布陣自亂,單馬走迷,至一山,逢一路軍兵。英布認是江南吳芮長子,二人相逐賺英布入寨,以酒待之。酒帶半酣,殺訖英布。吳芮將英布頭,夜見漢王。

漢王大喜,接英布頭欲待看之,大臣諫曰:“我王不可看頭。”漢王堅意看之,遂接頭在手,視而責罵:“反賊,痛射吾一箭!”于時英布恨心冤氣不散,雙目睜開,一道黑氣,撲倒高祖。眾臣救了,多時方蘇,因此得病,七十二處箭瘡痛。高祖駕回長安,歸安樂宮養(yǎng)病。眾臣不樂。

有張良知漢王損壞三將,張良即日將靴笏笏袍官爵于漢王面前納了,拜舞畢:“上覆我王,老臣年紀高大,不能長治朝綱,故納三般朝典,辭我王。臣于商山歸農(nóng)養(yǎng)性?!备咦嬖唬骸扒淙ビ谏揭埃跞缗c寡人同理朝綱,日用衣錦食肉,焉能豆豉醮鹽?”“微臣有一絕詩曰:

懶把乓書再展開,我王無事斬良才;

腰間金印無心戀,拂袖白云去不來;

兩手撥開名利路,一身跳出是非垓;

老臣若不歸山去,怕似韓彭劍下災。

高祖見張良納官辭朝去了,帝悶悶而不悅,兼有箭瘡疼痛,送于安樂宮養(yǎng)病。亦有劉長之母孫夫人曰:“太后心懷狠毒,向陳平議論。”奏帝請養(yǎng)老只在劉長處,以無后患。帝曰:“然之?!睂O夫人辭帝歸訖。帝在安樂宮中,其間不聞絲竹之聲。帝曰:

“凈掃堂前地,頻燒一炷香,

有人來問我,唯愿沒災殃?!?br />
帝又曰:“貧居白屋災須少,富住朱門病也多?!?br />
皇帝額中一點痛,四體不能收。帝困睡。戚氏夫人忽至,奏曰:“大王龍體若何?怕我王萬歲之后,賤妾子母如何?”高皇聞言不覺長吁。帝于戚氏懷中,枕右腿,睡正濃。于時呂后至,看帝病,見高皇于戚氏懷中睡,呂氏怒指著戚夫人言:“若高祖萬歲之后,我將恁子母每未肯輕??!”言訖,呂后去了。戚夫人自思:高祖在日,如此欺負,若帝晏歸,我子母每如之奈何!痛感傷情,不覺眼中淚滴滴點兒落于高祖腮上。帝忽然覺來,見戚夫人悲啼。高祖問曰:“焉能煩惱?”戚夫人曰:“才則太后至此,言妾等我王萬歲之后,要將俺子母每屠之?!备咦骈L嘆,病轉不愈。戚夫人泣告曰:“賤妾子母以后如何?”高祖言:“來朝對文武,分付傳圣旨與卿子如意,立為后主?!逼莘蛉似鸲x之。

至來日,高祖躭著病,正登寶殿,眾臣入朝問病。帝曰:“朕病非痊,朕故詔卿等,評議漢后主如何?”眾臣奏曰:“陛下圣鑒。”高祖曰:“朕欲立小太子如意劉隱為君?!标惼街G曰:“若立劉隱為君,我王家亂也,只宜立太子劉盈為后主,況兼是長子。如意終是次子,幼年未堪為主,愿王納臣之諫?!备咦嬉芍異阂猓哐裕骸扒涞燃氃斨??!笔鍖O通奏曰:“陛下意欲立戚氏之子,如何為君?眾臣怨心,若論正法,立后朝主,我王宣四皓 問之。帝曰:“那四皓?”叔孫通曰:“東園公、夏黃公、綺里季、■里先生。此四人有道之士,見隱于商山,可遣使命宣之,問他何如?”高祖準奏,教使命持詔,往于商山。

使至,見四皓。四皓接詔讀畢,四皓隨使命至長安。早朝見帝,太子引四皓入朝,見帝,亦禮畢。高祖見四皓白發(fā)皓首,約各一百余歲,高祖異之,問曰:“爾四皓也?”四皓各稱其姓名。高祖曰:“昔日朕宣卿等數(shù)次不至,匿于商山。今朕問立后主,可以掌天下,誰可為也?”四皓曰:“可立太子劉盈為后主,其人孝慈、仁惠、恭敬,天下人伏,劉隱乃是末妃之子,未可以立,兼大王關外更有八子:一太子劉肥,二太子劉澤,三太子劉長,四太子劉盈,五太子劉建,六太子劉恢,七太子劉恒,八太子劉友。況兼劉盈是長宮之子,合為后主,號為惠帝?!蔽奈浣韵病?br />
朝散,高祖入寢殿,見戚夫人與如意共泣,哀告高祖:“若我王萬歲之后,俺子母必遭呂后之計也。”高祖沉吟曰:“夫人言之是也?!钡酆鋈簧骸半薏家绿釀θ?,取天下,豈不由朕?”令左右詔四皓,欲斬之,復立如意為君。近臣奏曰:“四皓拂袖如飛,不知何往?!庇泻娨皇诪樽C:

四皓言饑食碧松,石巖云電隱無蹤;

不知俱出龍樓后,多在高山第幾重。

于時,高祖知四皓去訖,今立劉盈為惠帝。高祖設朝,封如意為趙王,分付與邯鄲之郡。陳平奏曰:“如意劉隱為趙王,幼年十四歲,難掌兵權,愿陛下聽臣之言,交上大夫周昌、下大夫崔遂與如意同管趙國?!钡蹨首?。趙王與二大夫受兵印,辭帝去了。

大漢十二年四月初八日,高祖病重,宣在朝眾文武,遺囑謂文武曰:“漢天下皆在卿等。為太子幼小,皆賴卿等,全仗文武之能。”帝曰:“非劉氏不封王,非垓下大有功者,不得封侯?!毖杂?,低迷真靈,如龍歸滄海,鳳返丹霄。高祖歸天,文武舉哀,令白虎殿停尸七晝夜,葬入山陵。在位一十二年,帝崩,壽年六十二歲。

孝惠帝登龍位時,天順民和,幸然四海安寧,罷訖征戰(zhàn)之事。中間卻有呂后、呂胥評議,今日萬事休論,若有日惠帝晏駕之時。呂胥曰:“圖王霸業(yè),自來有之,不避其故?!庇衷唬骸敖憬悴蝗鐡p訖關外十王,先取青州劉肥?!碧笤唬骸叭绾蔚脕恚俊眳务阍唬骸霸p寫詔書,傳言曰:‘惠帝詔請哥哥來也,念弟在幼,特教哥哥前來同理國事。”詔到,劉肥必來。若至時,邀入后宮,用鴆酒洗塵?!碧笕恢嘁来擞?,遣使命持詔至青州。

劉肥接詔,看訖詔,劉肥便收拾行程欲赴長安。有大夫衛(wèi)勃奏:“大王休去,豈不知呂后狠毒,恐有計策?!眲⒎试唬骸拔崤c惠帝是太后的子,今惠帝年幼,難主國事?;莸墼t我,別無他意?!毖杂?,隨使命上路。

至長安,來見帝王,先參拜太后,娘娘得見劉肥甚喜。禮畢,太后曰:“我兒遠路,風塵不易,子童先與我兒設一宴,權作洗塵?!眲⒎试唬骸吧俅齼鹤忧暗钌弦娮踊莸郏缓蟾把??!碧笤唬骸按四梭蹠讼蕊嬀苾杀K,見帝未遲?!睂⒕苿裰g,忽聞凈鞭響,惠帝至。太后驚,令劉肥入宮。俄然駕到宮,太后接駕坐,置酒排宴。帝曰:“娘娘排宴,因何不言?”

太后難諱,說知宣至大王劉肥在此筵會。劉肥見帝,禮畢,同飲數(shù)盅后,太后轉身,起令宜監(jiān),暗將到鴆酒?;莸垡苫?。太后舉盞與劉肥,劉肥接盞與惠帝換盞?;莸叟e盞欲飲,太后與呂胥抉耳懊悔,大恨劉肥?;莸垡娋粕鯋?,遂將酒奠上蒼,落磚火焰三尺?;莸郾闫饠y劉肥手至于殿前,弟兄二人抱頭而哭?;莸垩裕骸案绺缒デ嘀?,只于長安伴寡人住國?!眲⒎示o辭,要共青州。惠帝與劉肥合盒子為勘同,各收一扇:“如寡人宣皇兄時,將此一扇勘合相同為準,如無乃詐也,就便斬使封頭見朕。”言訖,劉肥辭帝出朝去了。

太后心中日夜不樂。呂胥曰:“別定一計,先發(fā)詐使安撫與劉肥,然后再賺劉肥,此計大妙。”太后依言,暗使許使去青州。太子劉肥不整王事,前后月余,呂后又教詐使傳命會秦宴。使命到青州,劉肥接詔,看詔問使命曰:“惠帝有甚物?”使曰;“皇帝有宣詔,別無信物。”劉肥自思,此詐也。將使斬之,首級于匣封回,發(fā)別使入長安與帝。使至長安,見帝。帝問之,回使將匣開之,帝見了會意,與匣封之,轉與呂后。呂后見了甚驚愁,言:“此事泄漏了也!”

太后承悶,酒帶半酣,引數(shù)十彩女游宮。忽然惠帝至,帝共太后至東南上,見一簇樓臺盡是金妝就,希輝光號,與日色爭鮮。帝遂問左右:“此是甚■?”左右曰:“此乃凌煙■也?!被莸壅?zhí)笊稀觯笤唬骸白郁~不敢登高看玩。子童只在■下少陽宮等駕?!被莸鄣堑谝弧觯姲说乐T侯來,上一人在日有甚功勞,偏向上位。帝問曰:“此人誰也?”左右曰:“此人楚王韓信?!钡墼唬骸按巳嗽谏沼泄??”

近臣奏曰:“昔日高祖南鄭起義,封韓信為破楚征東大元帥,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到襲散府,智取咸陽,水渰廢丘,席卷三秦;涉西河,虜魏豹;遺金收趙,修書嚇燕;擒夏悅,斬張全,取三齊,趕田橫于海島,渰水斬龍且,逼霸王烏江自刎,倒旗滅楚,定天下為一主。”帝聽奏畢,嘆嗟悲哀不止。

帝問:“第二人何也?”臣奏曰:“乃大梁王彭越,可惜少年悲哀!”焚香而過。又問:“第三坐■者,據(jù)精神猛惡,寡人見之甚懼,是誰也?”臣奏曰:“乃九江王英布。”“第四坐者何人也?”“乃紀信也?!薄暗谖遄呤钦l?”“乃臨江王弓傲。第六坐乃是燕王盧綰。第七坐者乃是趙王張耳。第八坐者乃是長沙吳芮?!?br />
又看第二■,乃是關外十王,項冠撒履,上下羅列雜釋,面如高祖?;莸勖课磺胺傧恪S稚系谌?,內(nèi)皆是有功名將一百余人,各標題名姓?;莸鄯傧愣^,悲哀之泣。遂下■。

至來日,設朝,與眾議曰:“聯(lián)欲請關外十王,乃寡人兄弟,宣至■下,眾臣等如何?”近臣奏曰:“取圣旨,發(fā)一道使臣,走馬關外?!?br />
一使前至升州江寧府,見劉長。劉長接使拜詔。劉長入宅告辭母親:“今皇帝有詔,宣您兒赴帝都長安?!蹦冈唬骸盃柸ヒ乐胰隆!遍L曰:“那三件事?”母曰:“一件不得違宣;二件不得入后宮,防呂后嫉妒;第三件防仇人審存?!眲㈤L曰:“兒子依母教旨。”言:“我不殺審存,誓不為人。”言訖,遂開甲仗庫,檢十八般器械內(nèi),見金錘一對,各重三斤一十二兩,袖中藏之。

隨使入長安見帝,至于朝門下馬,即日上殿拜畢?;莸鄞笙?,排宴,酒帶半酣,劉長與惠帝游宮,見一龍床,劉長便坐。卻被六宮大使張石慶大喝一聲:“三大王怎敢無禮!天子所坐之物!”三大王聞之大怒:“此是寡人宮闕,奴才怎敢喝寡人!”張石慶見三大王大怒,急避之,來告惠帝?;莸鄄焕頃?br />
太后曰:“不知三王到來。告大王,入未央宮排宴,可從否么?”惠帝曰:“依吾母之命?!碧蟪峙c呂胥評論,來日漢十王排兩廓之下,立伏兵于幕,恐十王奪位。

至來日,眾臣皆到,唯三王起來奏帝曰:“念臣自小離帝業(yè)長安,久在江南。臣不識在朝文丈,臣不敢自專,取大王圣旨,乞一名坐者甚官,各說功者飲酒歌樂。”陳平起奏曰:“高祖才晏駕歸天,只此盞為令?!?br />
斟酒間,惠帝曰:“朕父王功不可說。”平曰:“上至皇帝,下至黎庶,應干與楚戰(zhàn)征敵,各各告其功者,登筵飲酒?!毖杂?,一人身長八尺,穿金章紫綬,不言功,至于筵前便坐,拈盞。劉長問曰:“爾乃是誰?有甚功勞?”答曰:“我乃食別人之功。我蒙太后娘娘保吾為官來?!眲㈤L便罵:“匹夫,叵耐爾無寸功,怎敢得坐,特無上下!”大喝一聲,審存遂起。

劉長忿怒,腕懸金錘,錘落處,正中審存,當下身死。太后見之大怒,命陳平奏劉長罪。陳平奏帝曰:“審存其人越酒,合當可以賜死。”帝赦于劉長。眾官各各辭帝,愿歸本職?;莸圩屛唬娦圆豢鲜?,辭帝出宮。

太后知三大王歸于本郡,即離長安。太后暗使張倉領兵五百,先去霸橋上伏兵截路。有陳平知,急差樊亢提兵一千,送劉長至霸河橋上。伏兵張倉起曰:“三大王,太后有詔!”前進無由得脫,猶豫未決,忽然樊亢引兵至于此。亢見張倉邀住劉長。樊亢縱兵擊之,殺張倉不能措手,倉兵大敗。亢送劉長過河至華州。

亢辭劉長,兵回至長安見帝??赫f張倉霸河上截劉長之事?;莸勐勚骸叭笸醵嘣构讶朔瘢俊笨涸唬骸叭醪⒉辉贡菹?,只怨呂后?!被莸壑皇遣粯?。

呂后知劉長被樊亢救了,送至華州。呂后轉悶,飲酒訖,繞宮散悶,前至一宮,號曰貽陽宮,見金輝光曜,荷花放,乃昔日高祖蓋下的紅錦棚、鵝鴨沼。御園四圍,紅錦云龍霧罩。忽見三十個彩女轉來迎接太后。太后問曰:“爾等因何在此?”眾女曰:“臣等昔奉高祖敕,此宮塑戚氏夫人真容,臣等侍奉?!碧舐勚笈?,令左右將十個婦人盡推在井中,上用土石填之。左右曰:“將婦人填了?!碧蟠蠛薷咦?。

行至長信宮,忽聞絲竹之聲,問左右:“何人奏樂?”左右曰:“乃戚夫人也?!碧罅钊藛局疗莘蛉耍熢唬骸案咦娌攀菤w天,陵土未干,爾乃快活,我輩如何?”戚夫人泣而對曰:“高祖晏駕,是夜夢見高祖敕令臣:‘與朕真容前至奠酒動樂來?!碧舐犙源笈?,恨高祖在日偏寵此賤人,死魂尚于此賤人處托夢。

太后痕恨,令左右將戚夫人拖在紫章宮內(nèi)。太后與呂胥曰:“此賤人,高祖在日,奪恩愛。今日在我手,如何?”呂胥曰:“且休斬,先剪頭發(fā)齊眉,將新衣剝了,頭面脫下,換與單薄衣服,貶在冷宮者!”

戚夫人朝暮煩惱,即漸花容憔悴,致受此苦,思:我兒如意趙王,怎知我苦!正恨太后之間,忽聞雁聲悲切。戚夫人仰面長嘆,告雁:“你是靈禽,肯與賤妾傳一書信,下與邯鄲趙王我兒如意,教興兵前來長安救我?”言訖悲泣。常言道:口是禍之門。正大哭,至夜深,宮人聽知,告與太后。

太后點首會意,與呂胥議曰:“不如先殺了趙王如意?!眳务阍唬骸摆w王小可,先取了上大夫周昌?!碧笤唬骸叭??!眳务銓懺p詔令,使往趙國取周昌。使至,趙王接詔,讀了詔。趙王信之,速令左右擒下周昌。周昌曰:“大王不合信之,此是太后之計,先取了小臣,然后來取大王也。臣死小可,以后大王如何?”太子趙王不信良言,將周昌分付與使,還長安。周昌入奏:“小臣死去也。若有再宣詔,大王是必休來長安?!?br />
周昌隨使入長安街上,周昌高叫:“省會街市人等,我今無奈就死去也!若有人去邯鄲說與趙王,是必休來長安!來時必死?!毖杂櫍懿衷馓笾?,自刎而亡。

使命將頭進與太后,太后見了大喜,斟酒與妹曰:“周昌中計而死也,趙王如何殺之?”呂胥口毒如蛇,告娘娘曰:“再寫詐詔,宣趙王年幼,手下無周昌,難治國事,早入長安,同治國事;若來時,一見如意,娘娘便賜鴆酒。”

呂后即發(fā)使命,持詔下趙國,至趙地,入邯鄲。趙王接詔讀訖,趙王便隨使命入長安。有下大夫崔遂奏曰:“大王不可去,是太后之計,圖我王之命?;莸鄄挥邪l(fā)此詔,真乃詐也。便殺,小臣當諫。大王豈不見周昌乎?”趙王不信,乘馬沖大夫崔遂。崔遂不免再諫曰:“臣扯君衣,合當死矣,愿王從之?!庇植粡摹4匏熳ё●R死諫。如意甚怒,用馬鞭子打,崔遂苦諫不住。遂曰:“君不聽臣之良言,如意可惜長安就死,臣乃自刺咽喉而死,免后人是非?!彼焖馈4笸蹼S使去,趙國百姓泣留不住:“如意痛哉,王不可去,去無還國!”趙王隨使出邯鄲,送行百姓有詩曰:

不聽忠臣死諫言,便隨天使入長安;

豈知太后施謀計,香魂再不赴邯鄲!

趙王至長安,街上父老無不嗟嘆。趙王入城門,有把門柴武見趙王拜畢。武曰:“奉惠帝敕令,每一門差軍五百,不得教王私過。”如意入城,柴武引如意見帝。帝問趙王曰:“寡人不宣何來?”如意曰:“臣奉宣詔,怎敢違矣,言‘宣弟同治國事。’惠帝知是娘娘計謀。惠帝曰:“且住三五日,差使送太子復回邯鄲。”帝曰:“令太子休入太后宮。”

有人說與太后:“如意來也。”太后自知其詐,心猶豫。如意三日不見母親戚夫人,惠帝夜夢殿柱折,遂問大臣:“此夢如何?”有大監(jiān)叔孫通奏曰:“此夢不祥,柱折者必損一良將,親人受苦?!被莸墼唬骸昂稳绱藶脑趺猓俊蓖ㄔ唬骸按笸跤{出獵,方可免難?!钡垡雷喑霁C,欲將如意同去,奈醉不醒?;莸塾H差二十個宮女,謹把宮門,休叫太子出宮。帝出獵去訖。

趙王酒醒出宮,要見母親。宮監(jiān)曰:“惠帝有圣旨,不叫大王出宮,恐有諫失。”如意不從其言,走出來。賺入未央宮,視之曰:“作怪!我母在長信宮,今卻入未央宮!”奶娘告曰:“夫人只在此處與太后同宮,臣奉惠帝命,叫伏待夫人。”

趙王至殿下拜畢,太后曰:“遠路勞神?!比缫馀e頭視之大驚。娘娘曰:“我兒來到子童宮中,子童與我兒洗塵?!比缫庠跎魏危刻笳寰粕蟻?,如意見酒味別,便疑惑不肯飲。太后令宮人揪住耳朵,將藥酒灌之,即死。趙王如意處分,左右拖如意尸首于后花園梧桐樹下,錦被蓋之。又令人喚戚夫人,叫來未央宮,道:“恁兒來也,現(xiàn)在后花園梧桐樹錦被蓋之,睡得濃也?!?br />
戚夫人得知大驚,知太后狠毒,言:“我兒爭肯此處睡也?”夫人急來,見錦被蓋著。夫人視之,連聲叫苦:“我兒死也!”七竅出血,夫人氣倒,已無人救,良久方蘇,泣詈呂后:“賤人毒害我兒,今死,漢天下如何?上蒼不佑爾哉!”呂后聞之,罵:“賤人,怎敢罵我!”令左右人就于此處將帛勒死,把尸首拖在一處。

卻說惠帝出獵回,不見趙王。帝問宮人。宮人曰:“入未央宮去了?!被莸蹃硪娞螅瑔枺骸摆w王曾入宮來否?”太后諱道:“不曾來,聞趙王在長信宮帶酒未醒,正在睡哩。”帝往覷見趙王和戚夫人子母二人,皆死在梧桐樹下矣。

帝放聲大哭,到前殿聚文武評議。帝曰:“寡人治家猶難,怎生治國?”遂傳旨撞金鐘,王與文武一齊持孝。第七日葬入山陵。

前后三個月余,忽有一日,黑風一陣簇入未央宮殿下?;莸垠@視,至趙王死處,聞空中哭聲不絕。其趙王死處,地草不生?;莸蹅牟蝗?,煩惱感恨。又見一答花磚粉碎,皆是藥死如意,打碎花磚。忽覺一陣藥氣,惠帝似醉倒了,宮人扶起,唬殺近臣。醒來面如經(jīng)紙。

天子駕升前殿,太后來問:“我王有甚風疾?”帝痛哭,見母轉添煩惱。太后知帝意,更不敢問,即便歸宮。帝與眾臣共議,發(fā)殿宮三員,王放大臣三日不朝。只第二日,惠帝患病。太后知,詔呂胥議曰:“惠帝若歸天,暗使兵部官聞鬧中扶呂氏為君?!碧笠姥?,勾兵部準備。夜至三更,惠帝歸天,在位七年,壽福二十四歲。

前漢書平話卷下
卻說呂后見惠帝歸天了,令酈商等伏兵內(nèi)門。第三日,文武來朝,卻見內(nèi)門閉,眾文武內(nèi)外交鬧,文武甚驚。自帝崩,前后六七日,有王陵、陳平商議間:“內(nèi)門緊閉,如之奈何?”二人話間,見一人提轡而來,下馬參拜二相,卻是樊亢。拜畢,陳平曰:“誰如您父子?”亢曰:“昔日父踏鴻門,若用樊亢,愿往之不懼。只此閉九重禁門,只為惠帝六日不知好弱?!狈涸唬骸岸嗫次也惶ら_此門,誓不為漢臣?!庇蟹哼M步向前,手搖金環(huán),一腳踏門兩開;又至五門,被亢踏之,三座門開。太后忙問,呂胥急開門,見太后曰:“惠帝歸天也!”

文武大哭罷,商議:“不可一日無君,教請關外十王來?!碧舐勚跖?,又與呂胥議論:“這事如何?”呂胥曰:“今有惠帝正宮有孕,后十月滿足,長得是太子,為后主;若是公主,教他文武扶立十王未為遲也?!北娢奈洳辉已?。

后時昭陽宮停尸七晝夜,后葬惠帝入山陵畢,文武皆退。太后與呂胥商議,呂胥教一般貌相女人選一個,詐做皇后,至于前殿。眾文武都皆謾過。內(nèi)有陳平知是偽詐。

后惠帝歸天經(jīng)一月余,太后使六宮大使張石慶,于民間買十數(shù)個懷孕婦人,約得八九月內(nèi)降生的,教入宮來。數(shù)內(nèi)有一婦人,是屠戶張永之妻,十月滿足,降生一子,生得端嚴,可為后主。除外將九個婦人怕漏泄了天下,盡推入井中,用大石蓋了井口,盡皆身死。那九個婦人不曾分娩,不見光明,死之苦矣。

太后等后一個月,皇后降生一子。呂后詔請眾文武赴長樂宮與太子作滿月,設一大宴,聚集兩班文武,盡至于會上。太后進過太子,教大臣看之。轉至陳平,陳平笑曰:“庶人者為福七日,無福者即死矣。”言訖,陳平笑。

太后言曰:“相公笑者何意?”陳平曰:“臣不笑別,見太子貌似惠帝。”太后聽言畢,自然冷笑。太后抱太子歸于后宮,即日教眾文武封為太子常山王。宴罷皆散。次日,太后抱太子設朝,前后長八歲。常山王隨二十宮女至少陽宮殿,太子于龍床睡著。庶人無分,被八爪金龍推下龍床,覺來,常山王罵眾宮女:“敢把寡人推下龍床來!”數(shù)內(nèi)一人甚惡,卻回常山王語:“你甚圣主?”常山王:“寡人龍孫,怎敢無理!”宮監(jiān)笑曰:“您上祖多能屠宰?!背I酵跣Χ鴨栐唬骸鞍匙嫔跞艘??”宮監(jiān)細說前事一遍。常山王點頭大怒,拂袖而歸于后宮。

有人告知太后,太后叵耐,遂問呂胥:“此人長成志氣,豈不報仇?”呂后怕,呂胥笑曰:“此人甚之小哉!”二人使左右人將土布袋往后宮來。

其夜,常山王睡之甚濃。左右人將布袋壓之,即時而死。至天明,太后升殿,眾文武,太后曰:“夤夜常山王酒疾患身死也。等三年服滿,教詔宣關外十王,選德立位?!蔽奈洳粡摹Q粤T,眾文武出內(nèi)。

呂胥與太后,侵晚至于未央宮,二人定計。呂胥曰:“惠帝已歸天,常山王亦死,敕令等三年服滿,想關外十王心變,如之奈何?姐姐尋思,惠帝是姐姐的子,當日為君,咱呂家弟兄隨龍轉過如是。這十王,兼是別妃之子,若有一個為君,更不顯我呂家弟兄。妹有一計,詔請關外十王,如至,作一大會,將咱呂女與關外十王為妻,其前妻限十日都要棄了者,如違敕令即斬,久后不敢謾于呂家弟兄。便因十王弄權,其呂女豈有不知?”太后聽之大悅,即日差十道使命,各處宣請去訖。

有數(shù)日,關外十王皆至,入內(nèi)于階下拜舞畢,呂后曰:“子童宣您別無事,皆因常山王歸天,怕四隅蠻夷侵界,所謀漢之天下。特請十王與眾大臣,就于此殿設一大宴,別無宣賜,子童散呂女與您十王為妻者;其前妻盡要休離,如違者即斬,限十日到于本國,不要見面,只此為令。”

呂后于后宮中宣至十個呂女,排于筵前,各執(zhí)盞與十王過盞。呂后敕令劉肥、劉澤、劉長、劉建、劉恢、劉恒、劉友,將女妃子各各散配七王,敕令不得欺負呂女,如違者定罪,應有緣房,即日斷送。七王謝恩,各人樽酒禮畢。當日七王將妃子各歸本國。呂后與呂胥大悅:“此事大妙!”

話分兩頭。劉友至于晉國平州,即日升殿曰:“想?yún)魏蟊⌒?,散呂女為妻,敕令將前妻限十日休了,不要見面?!闭龂@之不足,悶悶而不悅。前有妃子至,見劉友不悅,問之:“大王不悅,何亦憂之?”劉友不語。再問曰,劉友具說前事。妃子大驚,泣而告曰:“夫婦人之大倫,生則同室,死則同穴,豈可一旦分飛離別?大王思之!”妃子又曰:“妾于后花園中花陰之下,取一土穴,妾于彼避之。大王教使命,將書與俺父親,取我回去如何?”劉友泣而言之:“是也?!卞硬赜诤髨@中避之。

于時,呂女閑步至于后園,見一小孩兒耍。呂女問曰:“您是誰家小的?”小兒曰:“我是劉友的兒?!眳闻賳枺骸澳赣H在于何處?”小兒指土穴中,引呂女至于穴口,小兒叫母,母即出。

呂女親手揪妃子發(fā),至于殿上。呂女曰:“劉友知罪么?爾一者負我,二者違了宣命?!眲⒂巡徽Z,泣而勸之。呂女惡責劉友。劉友大怒曰:“拼吾命矣!”將呂女痛傷數(shù)拳。呂女大哭,要告太后。

即日,呂女與使命持書見太后。使至長安,見太后。太后看其書,復差使宣劉友、妃子、呂女,至見太后。太后曰:“劉友,爾敢違命!”將妃子對面而斬首。劉友悲泣而告太后。太后免死,將劉友冷宮后面三間大房,鎖于里面,休與飲膳。左右人將劉友鎖于房內(nèi),十日無食,餓得體如經(jīng)紙,將糊窗紙食之盡矣。前后餓得半似人半似鬼,看看至死。

太后至此,使左右人開門視之,笑曰:“我兒多敢肚中餒也?”喚左右人將茶一盞與劉友食之。劉友見茶湯,兩眼睜開,就宮人手內(nèi)奪去食之。太后笑曰:“我兒為甚急飲?怕肚中停宿食。”劉友托盞不能放下,仰面而倒于階下,即時而死。有詩為證。詩曰:

呂后專權奸計奇,豈見垓前苦戰(zhàn)時。

可惜劉朝千萬載,等閑確損玉金枝。

太后使左右將劉友尸首后花園內(nèi)埋訖。太后與呂胥商議,立呂氏為君。

話分兩頭。有二大王劉澤,執(zhí)賞遙望長安,思高祖天下,被呂家權了世界。道罷,仰面放聲大哭。有一人言:“大王因甚哭乎?欲取天下,小哉?!眲苫仡^視之,是幽州范陽田子春。劉澤曰:“怎奈何我雖封王,亦無兵權。當日父王分與我二十萬楚兵,即今太后追訖兵印,怎生得其元職?”子春曰:“小臣不過百日,長安去與大王取兵印將來如何?”劉澤曰:“大夫去時可用甚物?”子春言用黑白馬二疋,更用金千兩,更引七歲奉郎來同去。劉澤依言。

子春上路至長安店中安下。子春喚小主人于房內(nèi)問之:“太后娘娘心腹人是誰?”主人曰:“唯有六宮大使張石慶?!?br />
不多時朝罷,于街上過來。子春著意認得,真實是六宮大使。子春于早辰店門外,先拴白馬一疋,有千百人看。六宮大使張石慶朝去,于街上店門首,見白馬一疋。六宮使問曰:“甚人馬?”左右曰:“是客人馬也。”言:“馬,龍駒之驥也?!绷鶎m使乘鞭嘆之,還朝。于時,至次早辰,又將黑馬拴于門首,即時張石慶復朝而去了。不多時朝退,又于店門而過,看黑馬,羨聲不絕。

張石慶回宅去了,子春復后隨行,見衙門前一所大宅,于門上寫著:“此房出賃?!弊哟河嬌闲膩?。子春問門人曰:“此宅出賃,其價多少?”門人曰:“是大使相公的宅?!遍T人報曰:“外有賣馬客人要賃房子?!睆埵瘧c曰:“教客人來也?!?br />
子春禮畢,大使賜墩而坐。大使曰:“爾黑白二馬賣,其價錢多少?”子春曰:“既大使要時,小人謹亦拜納,何必要錢。小人賣馬得錢,律科中取應求事。既大使用馬,只與小人朝治中保得一處安身,受吾皇一紙紫泥宣,宰萬姓之刑典,久在琴堂,整理詞訟,量職吃俸,腰金衣紫,蔭子孫之榮華,光祖宗之塋墓也。是男兒得志也?!贝笫孤犠哟貉援?,大喜,問子春:“高姓?”春曰:“姓田?!贝笫乖唬骸芭c吾妻宗人也,權與我做舅舅。”田子春起坐便謝,引奉郎來拜姑夫、姑姑。奉郎見石慶是親,春亦無疑惑。大使與子春,每日私宅高談闊論。當日,子春共大使閑話間,提起呂氏三王如何。子春曰:“若大使向太后行奏,教呂氏三人封為王,大使將來入上大夫也?!笔瘧c大喜:“此言是也?!?br />
石慶至晚,說知太后。太后大喜。來日早辰,宣老相公王陵。太后曰說前事。王陵不語。太后曰:“依我封呂氏三王,與您加官賜賞,不從我者,即斬!”王陵見逼他,將劍自刎。

左壁柴武拽住老相公頭,抬朝門。陳平勸之。王陵曰:“你不知賣了漢家天下也?”平曰:“不知?!逼饺氤ヒ娞?。太后問陳平曰:“我欲封呂氏三王如何?”陳平曰:“娘娘封之是也?!碧笤唬骸澳肯掠旋R王韓信印,有大梁王彭越印,九江王英布印?!奔磿r封呂超東平王,呂祿西平王,呂產(chǎn)中平王。三王謝恩畢。

陳平得賞出。有王陵在朝門外,立等多時,王陵言嘆:“陳平必因死矣!”嘆之不絕。陳平笑而出朝。王陵遂問:“此是如何?”陳平曰:“封了呂氏三王也?!蓖趿甏笈瑦贺熽惼?。陳平言曰:“老相公焉能怒乎?若不封呂氏,我恐滅了咱漢家世界。朝中既有咱二人,漢國有也;如無咱二人,真乃是漢江山歸于呂氏!”二人言訖,各歸私宅。

話分兩頭。呂氏三王,封張石慶未廳丞相,賞金帛三萬。張石慶謝恩出朝回還本宅,告子春具說前事,封了呂氏三王。子春知,言曰:“小人當日大醉,不合胡言,倒壞了呂家世界!”石慶大驚:“此是如何?”“呂氏三王封遷,若劉氏三王知呂家為君,便封了呂氏,三王多有疑心,雖呂家封遷為王,亦封增劉氏,三王亦無反心也。”張石慶曰:“舅舅言之甚當?!?br />
至日,石慶見于太后,奏曰:“今有劉氏三王,若知封了呂氏三王,多有反心。”太后曰:“何亦治之?”石慶曰:“將有官者賜賞,無官者與兵印軍權,讓之不反?!眳问先酰骸扒溲允且??!?br />
宣陳平。陳平至,商議。陳平暗喜,必山東有細人來也,與劉澤說兵印。太后問陳平:“劉氏三王誰無兵???”陳平曰:“只有濟州劉澤,久困在閑,無兵印。”太后便發(fā)使去宣劉澤。

使至濟州,劉澤接詔,拜畢,看詔大喜。即日隨使入長安,于驛中下馬,便入朝去。有閤門大使奏曰:“二王劉澤在于朝門?!碧笮劣诘钌?。太后曰:“我兒鎮(zhèn)守邊庭,久困勞苦,賜我兒掌軍兵印。”劉澤大喜,拜舞山呼畢。御案上太后,見劉澤身長一丈,狀貌如神,有恐怕之意。太后問陳平:“此印合與不合與?”陳平曰:“娘娘圣鑒不錯。”太后將兵印度與大使,大使獻與劉澤,劉澤順腰懸之。呂后曰:“印與了,合與軍馬多少?”陳平曰:“娘娘待與多少?”太后曰:“與三萬軍。”陳平眼覷劉澤。太后展指與五萬,劉澤心意不悅。太后又展指七萬,亦是不愿,太后見劉澤終心不愿,急忙擺手言:“不與?!眳s被陳平便喝:“劉澤,太后娘娘與大王五五二十五萬人馬,便謝恩!”劉澤急拜畢,唬殺太后娘娘曰:“看高祖舊日子父之面。”劉澤便往兵部處來交割,軍團練使,至來日交割。劉澤至天明團練使交割的軍兵二十五萬,來辭太后,排列兵戈,向長安東一十八里長樂坂下寨,習兵交演。

張石慶歸宅,見子春,說劉澤受兵印掌軍二十五萬,今日便起也。子春曰:“山東怎見兵馬來?”張石慶曰:“教舅舅去看教演兵馬?!迸c五十從人隨子春去者。子春喜不自勝,安排鞍馬,走大飛鷹,共奉郎游獵,騎黑白馬二疋,引五十從人出于東門。

劉澤人馬到霸陵橋下寨,二大王便取長安。有子春至,見二大王禮畢。子春曰:“大王軍馬未曾給賞,軍心不伏,便入山東,會起大王劉號,三大王劉長,同取長安,不可遲延?!眲梢姥?,軍馬即便起程。

早有探事人奏知呂后:“劉澤反于山東也!”太后大怒,急宣陳平問曰:“劉澤謀反,爾之罪也?!标惼皆唬骸柏M干小人之事,是張石慶?!碧笥中瘧c問之:“爾不合舉封劉澤兵印,此之罪也。”石慶曰:“臣不合信田子春之言,教臣奏娘娘,封呂氏三王。更不合奏娘娘賜劉澤兵印。臣知此二罪也。娘娘恕免!”陳平笑曰:“田子春是漢下辯臣,見在劉澤手下。”石慶曰:“小臣不知此是奸人?!碧蠼淌瘧c:“持兵將田子春來時恕爾?!笔瘧c曰:“子春已到山東。”太后大怒,將石慶貶于夷門閤,永不敘用。文武歸宅。

太后入宮,又問呂胥:“這公事如何?”呂胥曰:“先損了漢下文武大臣,后呂氏三王牢把三關,東是潼關,南是武關,北是蕭關。且來日未央宮排一小宴,請眾文武大臣會宴。”

太后對文武便言:“子童自從惠帝歸天,不曾與大臣宴會。今日排一小宴,請文武就宮中筵宴。”眾官領旨赴宴,坐定了。陳平見是伏兵氣象,曰:“這事大變也?!倍頎栕?,敕下樊亢為明府監(jiān)宴,賜劍一口,如有筵前作鬧者,先斬后奏。

樊亢告曰:“第一,筵上不得雙起;第二,筵上不得交頭接耳;第三,不得推醉。如違此令,當筵吃劍!”亢三盞酒罷。陳平曰:“臣舉一令,于咱這八人要一首全篇詩,一人一句,題‘楚漢爭鋒’起句。先從娘娘,小臣執(zhí)盞。詩句聯(lián)就,飲酒;不成聯(lián)句者,飲水三盞。只此為令!”第一句,太后起句詩曰:

“楚漢爭鋒志氣酬”。

陳平舉盞與太后飲畢。第二句,周勃接句詩曰:

“交兵策馬戰(zhàn)無休”。

陳平舉盞與周勃飲畢。第三句,灌嬰聯(lián)句詩曰:

“濉水月下三更出”。

陳平舉酒與灌嬰飲畢。第四句,樊亢聯(lián)句詩曰:

“秦業(yè)刀頭半夜收”。

陳平舉酒,樊亢飲畢。第五句,張畢聯(lián)句詩曰:

“雄將敲鐙停驂問”。

陳平舉酒與張畢飲畢。第六句,王陵聯(lián)句詩曰:

“帖驥搖鞍從轡兜”。

陳平舉酒與王陵飲畢。第七句,陳平聯(lián)句詩曰:

“歸來從馬揮劍唱”。

陳平舉酒自飲畢。第八句,眾臣不答,陳平再續(xù)結句詩曰:

“時人不負漢炎劉”。

于是,漢下群臣都皆有詩句,各索飲酒。呂家投下沒一人吟和得詩句,不能飲酒,頻次罰水。

坐中有東平王呂超思意:“皆是陳平之計,故辱俺兄弟?!狈餍鋬罕闫稹j惼奖O(jiān)宴,人言樊亢請客??赫虅Χ鴣碲s:“奉太后命,教請!”呂超見亢仗劍來趕,呂超大怒:“怎敢無禮!吾是太后之弟,爾是我外甥,爾敢殺我乎?”呂超舒項頭于懷中。樊亢笑曰:“何亦避之!”鋒劍,頭落地??簩⑷祟^持于筵前,諕群臣無一個敢動。太后見,面顏如土色。

呂產(chǎn)便起伏兵,與兄報仇。陳平指樊亢曰:“漢臣今日有禍,都是將軍!”亢曰:“免憂。眾文武都跟我來出內(nèi)?!眳萎a(chǎn)持槍喝:“樊亢休走!”舉槍直刺亢??簰稑寭渥。脛ε袇萎a(chǎn)手。中軍兵盡皆奔走??阂蟪汲鰞?nèi)。陳平曰:“此會是伏兵之宴,欲圖大臣之機。若非將軍,何能得生!太后來朝有何面目見于群臣,此大不道也。”文武皆散。

太后告呂胥曰:“這條計,群臣參破也,倒送了呂超、呂產(chǎn),被您兒樊亢殺了。我來日怎見文武?”呂胥曰:“雖知伏兵之計,文武豈知姐姐伏兵,但疑呂超、呂產(chǎn)之過矣?!?br />
來日早朝,會文武服禮:“眾文武休罪,子童知我過也。想二人之罪甚也,是亦他之命也?!蔽奈渫恕L箅妨疃自嵊诮纪?。

太后思惟:手下無知心一人,蕭何老矣,曹參風患歸農(nóng),不能所謀天下。思慮中間,近臣奏曰:“南鄭褒州韓信丘墳確倒東南一角,里面有大蛇,身長數(shù)丈,傷人性命,斷其驛路?!?br />
太后大驚,即日設朝會文武,評議此事若何。陳平曰:“此是不祥之兆也。請?zhí)吩捍蟊O(jiān)鎮(zhèn)之?!碧笮蟊O(jiān)至,曰:“今有韓信墳中大蛇出,注甚吉兇?”大監(jiān)曰:“信之本形,受其坤氣,不能升乾氣。此蛇不注吉兇,可亦除之?!贝蟊O(jiān)與文武皆散。太后歸于后宮,悶悶不悅。

至三更前后,忽聞一聲地裂響,龍燈皆滅,門窗自鳴。太后憂。至天明,近臣奏曰:“內(nèi)門前陷一大坑,內(nèi)中涌出一肉塊,無眉無眼,上面有四句詩。道甚的?詩曰:

劉興呂不興,兩口不安寧,

彭越戚與韓,跳出陷人坑?!?br />
太后聽畢:“于我之禍也?!眴咀笥艺倘锌持?,不能破也。太后敕令:將于郊外取穴埋之,左右將去埋訖,遂后而穴入城來,又作人言,罵太后無端賤人,不離百日,您兩口人吃劍也。太后不忍見,令人將肉塊墜于河中。只當日半夜前后,河水長十分,溢滿長安浮橋。百姓盡皆奔走入城。又水至城門。太后會百司文武安排祭河神之物。遂太后至河邊,排列香案羊酒,貢獻河神。遂祝曰:

“河伯河神,愿息威靈。有災罪我,無害生民。吾今致祭,風靜河清?!?br />
祝罷,眾官一齊下拜。忽聽一聲鼓響,太后舉頭,忽見河內(nèi)一只大船,目睹太后,亦不轉睛。魚背上又見一只孤舟,上有高祖、韓信、彭越、英布、戚氏、趙王等神魂在于船上,黑云籠罩定,大臣盡皆不見,唯有呂后得見。高祖舉手而罵:“賤人,您姊妹二人信讒言,損害忠良,所謀俺劉氏江山,封呂氏為王,皆是賤婢。”罵訖數(shù)句,韓信道:“我王免怒?!毙艔埞导M射中,鬼箭正中呂后左乳上。當呂后倒于河邊死訖。有詩為證:

一心謀取劉天下,豈擬時衰禍患來。

卻說呂后悶倒多時,呂后蘇省,云霧忽散。太后自見左乳上一塊青腫,似針刺般疼痛,急忙回朝傳旨,宣取太醫(yī)院官治之,終不能痊可。太后在心怎生過得。當夜又夢見一個鷹飛來,額上嘴一啄,又見一個狗于足上咬一口;又夢見三十個宮人扯住衣裳來索命。太后驚覺,血流遍身,尋思起來,是戚夫人子母每小字鷹娘,兒名做犬兒也。太后病患一向沉重,內(nèi)門不開,遺囑呂祿,且教替我設朝。當夜太后歸天。至天明,文武來朝,不見太后掌扇遮圍,眾文武更不山呼,便退。

只呂祿暗行文字與邵平智殺劉號。劉號先知漢事,邵平道:“何故大王亦有疑心?大王先會二王劉澤,一同取漢家天下?!眲⑻柺辜榧毴藢c二王劉澤。近人到于二王門首,使人報曰:“有大王劉號使命至。”近人接書與劉澤看畢,即日,二王劉澤升殿議曰:“誰人可會三大王去?”有周勃曰:“老夫愿往?!?br />
當日辭王上升州,亦至于三王門下馬,使近人報知。三王降階而迎之。上大夫周勃,各序尊卑,坐間言說此事。三大王傳令相府下頭目,來日聚會,特有商議國機之事。二人酒畢,至次日,三王省會,限三日大小軍馬要赴濟州二王處守鎮(zhèn)。

三王與周勃先至濟州,見二王禮畢,大王劉號與劉澤四人升殿共議,三處軍有七十萬余,先取長安。即日兵至長安西二十里下寨。

有人報知呂祿。呂祿即傳敕令,灌嬰為將,與呂牽、耿弇,予三人領兵一十萬迎敵問罪去。灌嬰令六軍出城,過霸陵橋下寨。灌嬰、耿弇商議,問眾將曰:“吾今傳令,立下信旗一面,如順漢者在信旗東,如順呂者信旗西?!毖杂櫍娷娊杂谛牌鞏|。唯有呂牽不順旗東。灌嬰持劍殺之,將呂帝首級頭曉諭。有人報知呂胥。呂胥大怒,即令兵部判官酈其明今夜應于漢下文武之宅,發(fā)火燒之。其明得號令,而退于私宅,準備舉火。等待時,夜間有一婦人阿茶公主,是劉號之子劉章之妻,知此密事,恐壞兵士。暗將文字與劉章。劉章得此文字,巡夜送與王陵。王陵看其文字大驚。王陵遂即遍行與漢臣寮文字,不候天明,眾官皆詣王陵宅。王陵曰:“吾今老矣,不能答禮,眾諸侯休罪?!蓖趿昱e杯,各人巡酒三盞。

眾臣心疑,不知何事。思疑之間,有王陵喝左右:“將陳平執(zhí)縛了者,取火焚之!”陳平曰:“吾有何罪?”王陵怒曰:“當日封呂氏三王,爾言甚來?漢天下于你身上管取,今日卻教酈其明準備舉火燒漢大臣之宅。”陳平曰:“相公爭知此事?”王陵曰:“劉章妻阿茶公主說來?!标惼叫υ唬骸跋喙莩睿覍⒂嫴叽虿{蕭何老相公,小臣不到得落于呂胥之手下?!标惼皆唬骸白笥胰藢⑨B其明父推來!”怒問:“恁兒酈其明舉火燒漢大臣宅,你知么?”陳平道:“著左右喚你兒來對證!”

此時酈其明至,見父跪于階前,左右持劍。酈其明言曰:“我父有甚罪,刀劍圍簇?”陳平曰:“你是漢下之臣,卻聽呂祿之言,要燒漢下文武之宅,爾何諱?見阿茶公主證之,爾當合死。若依我三件事,將爾恕免。你若不從,即時便斬。若今成功,爾乃忠孝兩全,揚名于后,職封一品,敕俸二兩,衣紫腰金,歷代名芳,載于青史?!贬B其明尋思:“此事可為?!?br />
陳平親執(zhí)酈其明手系之,笑曰:“如何?”酈其明伏地拜曰:“言者是也?!标惼皆唬骸叭拢旱谝辉p發(fā)三道告急馬;第二教周勃領兵迎敵決戰(zhàn),給付軍??;第三如漢下兵動,先獻后宰門。且教你老父權為質(zhì)當。不依此事或漏泄,先斬你父,后誅全家老小?!贬B其明曰:“愿依相公號令?!?br />
當日,酈其明出宅,便與他詐發(fā)三道告急馬,奏呂祿:“關外三王領雄兵七十萬,早把了關口;第二道告急馬到華州;第三道告急馬軍在陵州下寨也?!眳蔚撋跖拢毙惼缴套h。陳平曰:“關外三王領七十萬雄兵至于長安?!标惼皆唬骸瓣P外三王兵雄,除有韓信可敵。今有周勃兵機深厚,可以為帥退之?!?br />
呂祿急宣至周勃殿下,便賜兵印。周勃袒軍,喜之無限。周勃領兵迎敵三王。

呂祿入宮來說此事。呂胥曰:“今遭陳平之計也?!眳蔚摷背鰜?,卻早黃昏。酈其明點兵將后宰門,被樊亢奪門而來,將酈其明殺訖,領三千軍入內(nèi),向六宮內(nèi)搜呂氏家屬。殺至未央宮前。樊亢傳令休教人入宮,為母在此。呂胥笑而迎道:“我親兒可施于孝,爾能者有孝有忠,焉可殺我乎?”樊亢怒問:“漢之天下何如?扶呂祿,謀意皆是母也?!笨号e劍頭落地。遂入殿,將呂家三千口家屬,殺的似臥羊血,目綻口開,七橫八縱,如排算子??嘁矃问希性姙樽C:

生擒呂氏三千口,盡在陳平計策間,

東風不管興亡事,算來天地不容奸。

大漢十六年五月初四日寅夜,樊亢領三千軍入內(nèi),將呂家三千口家屬,盡皆斬首。太平天子今歲合登禪位。早晨密旨行請周勃,接關外三王。三王聽知樊亢斬訖呂氏全家,大喜。

三王入長安來,萬民皆喜。鼓樂謳歌,悅之甚也。三王入朝,聚集班寮文武,內(nèi)有周勃請三王登位。三王各持禮不受。眾大臣曰:“從于尊者登位?!?br />
劉號上殿,聞空中喝一聲,似雷之鳴:“不可!”劉澤上殿,只見柱腳倒折,不能坐穩(wěn)。三王劉長上殿,護龍舉爪來吞,大殿摧其一角。三王急速下階,三個大王都無天下之分。

眾大臣商議不定,且與周勃權國。勃曰:“老臣不敢受此。”陳平曰:“權時整治朝綱,等關外十王齊到,選有分洪福,撫治萬民?!?br />
當日關外十王皆至,各相讓位不定。早闕帝半載。陳平曰:“臣當夜二更初,見帝星見在北方之地位,常起紅云遮籠,日有紫霧盤桓。有河東魏豹,輔佐西楚王,關東八伯諸侯,第一個英雄,天下名傳小霸王,元受項王手,將后歸漢,相高祖,發(fā)于本國,至河中府,有門容許負參見魏豹。豹請相見。茶酒畢,閑話間,有薄姬夫人于檐外笑語。許負聞之,問豹曰:“甚人笑語也?”豹曰:“乃吾妻也?!痹S負曰:“是一人妻也,注有君道?!痹S負出宅相別。魏豹曰:“負相我妻薄姬君之道如何?”周叔曰:“大王豈是真天子,皆是侯相之命,不可思之。臨大節(jié)而不可奪也?!北粡闹苁逯G,擺河而造反。漢皇知,差韓信渡甕機而征,一擒豹而斬之,虜薄姬進與高祖,納為第三妻,敕令往少陽宮。薄姬腹懷有孕。呂后生嫉妒,怕生太子。臨時呂后教喚穩(wěn)婆守生,呂后號令道:“穩(wěn)婆,是女兒留者,太子者隨即換了,賜金千兩;不從我者,斬之!”隨時分娩,報知呂后。呂后看之,笑是一怪物,沒眉沒眼,可似一塊血肉。穩(wěn)婆鬧中抱太子出得宮門,至于本宅,欲壞太子;聞空中喝一聲:“不得無禮!”道:“三世人主,無得損壞!”穩(wěn)婆本家哺養(yǎng),呂后將怪物進與高祖。高祖見之大怒,貶薄姬北梁州居止薄辛處,劉安抱太子上梁州。薄姬欲見太子,一似高祖之形。夫人大喜,賞劉安白金千兩,權為恩養(yǎng)。后太子年長十五歲,身長八尺,面如白玉,手垂過膝,兩耳垂肩,龍睛鳳目,當時要往長安認高祖。此時認了,高祖不信,太子具說母之言,從前說一遍。高祖大喜,即日封太子為北大王,卻還梁州與薄姬同治軍事。至今北大王仁德孝慈,忠良睿哲,惜軍愛民。”

眾臣皆喜,一齊舉唱:“可為后主!”隨即周勃離長安,便上梁州,請北大王。勃至門首,近人報知。周勃見薄姬夫人,禮畢,周勃說其誅呂一事,特請大王。薄姬不從。北大王往書齋內(nèi)出來,見周勃,問:“甚人也?”周勃即便山呼拜舞。北大王鞠躬還禮,周勃曰:“大王圣鑒,漢天下半載無主,關外十王皆至長安,專等大王登位。娘娘不從。上告大王,可憐漢大臣無主,早赴長安?!北〖г唬骸皾h天下恐有呂家,我怕生受,以此不從。”周勃曰:“呂后歸天,樊亢將呂家屬盡皆斬訖,已無后患?!北〖г唬骸拔覂河ィ牢已哉Z,日當午時登位可矣?!?br />
北大王與周勃上馬,至于長安,百官文武盡來接北大王,至內(nèi)下馬。即日,大臣百官關外十王一齊舉按山呼,扶立北大王。近臣架袖而扶上龍床。北大王曰:“記我母之言,吾亦為君,觀日午當可受位?!比撼荚唬骸叭债斘缥??!北贝笸跖e手祝告上蒼:“吾有分為君者,太陽回午?!北贝笸跹粤T,群臣一齊下拜,太陽即回正午時。

北大王坐殿,群臣山呼萬歲畢,敕降恩命,大赦天下,號為漢文帝也。群臣有詩賀帝曰:

忠臣扶立千年圣,漢家天下已回春;

日正端門登極位,萬國來朝有道君。

大漢十七年八月十三日,文帝登位,天下太平,五谷豐登,四隅寧靜,萬民樂業(yè),鼓腹謳歌。天子升殿,設問大臣曰:“朕思即位,不曾宴賞諸侯文武,來日朕設一大會,謹請百官文武皆要赴會?!?br />
至日,十王文武百官皆至宴前,不見大王劉澤。帝心煩惱。宴罷,十王又歸辭帝。帝敕令封二太子劉澤子加為景王,劉長子加為圣王,敕令各送本國。二太子受其君命。景王、圣王至長安謝恩。帝見二太子甚喜:“您二侄兒且與寡人相伴讀書?!?br />
前后半載。三大王劉長使周從至長安見圣王。周從見帝奏曰:“圣王在何處?”帝曰:“在寡人處。大夫歸去傳示吾兄,三王安穩(wěn)住坐,圣王已無疏失”周從辭帝回至,見三大王具說前事。三王問周從:“我兒見住甚宮?”周從曰:“在于未央宮也?!比笸醴判牟幌?。三大王再問,周從曰:“當日圣王、景王閑行至長信宮,見高祖御容,二人拜罷,見棋。二太子下棋,圣王復殺景王三局,景王言:“我弟棋高也?!笔ネ醣愕溃骸阕尮讶??!比笸趼犞軓恼f罷,大驚:“我兒怎敢稱寡!”

三大王入宅辭母,走馬至長安見帝,禮畢。三大王奏帝:“圣王何處?”帝曰:“在于書齋?!彪妨钚?。圣王、景王二太子拜畢三王。帝設大宴,舉杯留三王:“且與寡人同理國事?!比笸醪桓疫`命,領圣旨隨朝暫住。同從權管升州。

前后三年。忽一日告事急馬,有番軍入界,領雄兵五十萬,欲至代州。帝曰:“朕才即位,早有此事!”宣文武大臣商議。一人奏曰:“今王陵、蕭何、陳平盡皆老矣,七旬之上?!钡蹮?,敕令劉長聚兵,拜周勃為帥,加官為皇父也,急付與軍印。

周勃殿下奏曰:“臣六十八歲,不可為將。臣舉一上將:老臣舍弟周勣,見授刑院太守,官封亞父,可為帥也?!钡巯?,宣至。亞父拜舞畢,帝見亞父身長一丈,面如紫玉。帝曰:“今有番軍領兵五十萬,侵于境界,爾敢退之?”亞父曰:“小臣受我王洪福齊天,愿往?!钡圪n兵印,亞父為上將,統(tǒng)兵五十萬雄兵,左翼將徐邁,右翼將劉祀,同受行軍。

亞父辭帝出城下寨。亞父傳令與左右,將軍令整,將士不得遲違。帝出長安,亦看亞父之營。帝至棘門,左翼將徐邁以音樂迎之,送帝至霸陵橋上。右翼將劉祀以音樂迎之。

帝至中宮,送至細柳營。帝見亞父閉營,三軍將令,緊把寨門,軍不放帝入去,切恐夾帶細人入來。帝親至棘門問曰:“何故?”軍人答曰:“只聞將軍令,未聞天子宣?!钡凼棺笥覉笾獊喐浮喐赋鼋拥?。亞父曰:“械胄在身,不能拜舞,休責臣罪?!眮喐刚埖塾趲は伦?,亦酒待之。帝問亞父曰:“卿能掌軍嚴切?”亞父曰:“不足道也?!钡蹎栐唬骸靶腥绾螞Q勝?”亞父曰:“今有五整,軍不放嬌傲?!庇衷唬骸败姴皇翅u,軍不食餐,軍不寢,將不臥;夏不執(zhí)扇,雨不執(zhí)傘。此五者是五整也?!钡墼唬骸皩④娙绱酥?,戰(zhàn)者無不勝也。”帝曰:“今代州劉武手下二十萬雄兵,令卿一就掌者?!蔽牡鄢鰻I。亞父曰:“械胄在身,不能送帝?!钡蹏@曰:“此乃上將之作也,行帥者無不勝也!適來棘門霸上二將軍,真如兒戲耳!”見此營作詩而詠曰:

文帝鑾輿看北征,將軍亞父有威名;

轅門不聽天子令,今日爭知細柳營!

文帝回駕入長安,亞父即日兵起進發(fā)。數(shù)日,早至代州,與番軍對陣下寨,便排一陣,從天降下,就地涌來,四十里槍刀齊迓,三千面雜彩旗開,鹿巷千條,戰(zhàn)驥萬騎,陣云靄靄,殺氣騰騰;陣圓似秋月照萬頃寒霜。番兵見了,不敢爭戰(zhàn),收兵退還本國。帝知而嘆曰:“雄兵中決勝,良將善能定國?!彪焚n官賞,封諸侯,贈詩曰:

細柳將軍北戍雄,陣前卻敵笑談中;

自從戰(zhàn)罷邊塵靜,鐵券書名誥已封。

卻說張石慶聽知文帝登位四年,想當日呂后貶我為庶人,今知俺田子春于濟州二王處為上大夫。今日收拾行程于濟州謁見子春。行數(shù)日,至濟州,至于門首,令人報知。子春降階而相邀于堂上,亦酒待之。二人具說前事,說兵印,仰面大笑。張石慶曰:“吾者久困淹滯,作為庶民,故來謁舅舅尋些小勾當。舅舅若何?”子春曰:“此事小哉。”話畢,子春直至二大王殿下奏曰:“臣安日長安說兵印,皆是張石慶奏太后,太后準奏,得此兵印。為大王欲取長安,太后將石慶貶為庶人,家貧不濟,今敬來謁見大王?!眲纱笙?,問石慶在于何處。子春曰:“在臣宅中?!眲稍唬骸罢垙埵瘧c來見大王?!倍Y畢,賜酒三鐘,即封張石慶為本郡太守。石慶謝恩。三日后,走馬上任去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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