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僧門
道士沈廷瑞，彬之子也。性坦率，一日，直造縣宰之坐；宰方治訟而廷瑞至。宰戲之曰：“沈道士何時成道？”廷瑞應(yīng)聲曰：“何須問我道成時，紫府清都自有期。手握藥苗人不識，體含仙骨俗爭知！”宰慚?！督弦颁洝?br />
吳崇岳，泉州人也。為龍興觀道士，辟谷多年。常登其宮松梢禮拜，據(jù)松枝可六七十尺。福建漕使周謂因請隨行，抵于德化縣?？h治之東有古松一株，高八九十尺，上有鶴巢，乃命崇岳登之。宛若猿狖，容易直上，出鶴巢之外，端身飛步，手無攀援，就纖枝拜如平地。其松枝柔軟，隨步低昂，略無損處。周謂乃為詩贈云：“楮為冠子布為裳，吞得丹霞壽最長?；焖仔造`常樂道，出塵風(fēng)格早休糧?！墩碇薪?jīng)》妙誰傳與，《肘后方》新自寫將。百尺松梢?guī)罪w步，鶴棲枝上禮虛皇?！碧脚d國中詔入?！犊らw雅談》
楚郎中失其名，宦游江東，泊金陵岸下。子弟輩游茅山，見一老僧住一小庵，謂諸子曰：“何所至此？”告以“因游賞林泉而來，日晚欲丐宿，可乎？”僧曰：“舍陋不可相容。此二三里有寺可宿?！币蛑钢T子令往，抵寺，已暮矣。寺僧問誰指來，諸子曰：“山下老僧。”寺僧曰：“聞此有老僧甚久，未之見也。”凌晨往，則庵中已無人，惟松上有詩云：“數(shù)株松檜食不盡，一沼芰荷衣有余。剛被旁人相問訊，老僧今日又遷居。”《摭遺》
僧無夢嘗在府畿村落中求化，手持大木牌，題詩二絕曰：“心為車兮身為軾，車動軾隨何意息。交梨火棗是誰無，自是不為荊與棘?！薄吧頌榭唾庑臑橹?，主人和平客安堵。若還客主不康寧，精神必定隨君去?！薄逗哺劇?br />
景德中，日本僧照寂入貢，三司使丁晉公甚悅之。晉為言姑蘇山水奇秀，照寂心愛而留，因止于吳門寺。其徒不愿從者遣數(shù)人歸本國。后以黑金水瓶寄晉公，并詩曰：“提攜三五載，日用不曾離。曉井斟殘月，春爐釋夜澌。鄱銀難免侈，萊石易成虧。此器堅還實，寄公應(yīng)可知?！薄墩勗贰?br />
僧護國，江南人也。攻詞翰，《題醴陵玉仙觀》云：“白云至今凝不散，星壇松殿幾千秋，往往笙歌生夜半。瀑布西行遇石橋，黃精采根還采苗。路逢一人擎一碗，茶花夜來風(fēng)吹滿。又言家住在東坡，白大相逢邀我過。南山石上有棋局，曾使樵人爛斧柯?！贝似^佳，詩僧中不可得也。
大歷末，禪僧玄覽住荊州陟岵寺，道高風(fēng)韻，人不可親。章璪嘗畫松于齋壁，符載贊之，衛(wèi)象詠之，亦一時四絕，覽悉加堊焉。人問其故，曰：“無事疥吾壁也?！鄙羌雌渖?，發(fā)瓦探鷇，壞墻薰鼠，覽未嘗責(zé)，弟子議論而布衣一食，亦不稱之?；蚬謫栔?。乃題詩于竹曰：“大海從魚躍，長空任鳥飛?！薄豆沤裨娫挕?br />
沙門貫休，鍾陵人，精于筆札。荊州成中令問其筆札法，休曰：“此事須登壇可授，安可草草而言？”成令銜之，乃遞于黔中。因為《病鶴詩》見意曰：“見說氣清邪不入，不知爾病自何來！”同前
唐昭宗以錢武肅平董昌功拜鎮(zhèn)東軍節(jié)度使，自稱吳越國王。貫休投詩曰：“貴逼身來不自由，幾年勤苦蹈林丘。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萊子衣裳宮錦窄，謝公篇詠綺霞羞。他年名上凌煙閣，豈羨當(dāng)時萬戶侯！”武肅愛其詩，遣諭令改為四十州，乃可相見。貫休性褊，答曰：“州亦難添，詩亦難改。閑云孤鶴，何天不可飛？”遂入蜀，以詩投孟知祥，詩云：“一瓶一缽垂垂老，萬水千山得得來。”因號為得得和尚。《古今詩話》
溫州雁蕩山，自古圖史不載。按西域書云：“諾矩羅居震旦東南大海際雁蕩山芙蓉龍湫?！碧曝炐葑髻澰疲骸把闶幗?jīng)行云漠漠，龍湫宴坐雨濛濛。”此山南山有芙蓉峰，下有芙蓉驛，前瞰大海。山頂有大池，相傳以為雁蕩；有二潭，以為龍湫；又有經(jīng)行臺宴坐峰，皆以貫休詩得名也。[《夢溪筆談》]
唐大興善寺東廊之南，有僧不出院，轉(zhuǎn)《法華經(jīng)》三萬七千部，夜常有貉子來聽。長慶初，庭前有牡丹一朵合歡。僧幽之詩曰：“三萬《蓮經(jīng)》三十春，平生不踏院門塵。”
杜牧之弱冠登第，再中制科。因與二三同年城南游覽，至丈六寺，有禪僧擁褐坐，與之語，可佳，問杜姓名，具以對。又曰：“修何業(yè)？”旁人以累捷夸之。笑曰：“皆不知也?！蹦林畤@訝久之。作詩云：“家住城南杜曲旁，兩枝仙桂一時芳。老僧都未知名姓，始覺空門氣味長?！盵《本事詩》]
蜀僧遠國《傷蜀詩》曰：“樂極悲來數(shù)有涯，歌聲才歇便興嗟。牽羊廢主尋傾國，逐鹿奸臣盡喪家。丹禁夜涼空鎖月，后庭春老謾開花。兩朝基業(yè)都成夢，林木蒼蒼噪暮鴉?！盵《鑒戒錄》卷五]
南方浮屠能詩者多矣，往往多不顯其名。福州有一僧作詩百余篇，其中佳句有云：“虹收千嶂雨，潮展半江天?！庇钟性娫疲骸霸娨蛟嚳头诸}僻，棋為饒人下子低?！辈粶p于古人也。[《古今詩話》]
閩僧懷浚有詩二絕云：“家在閩山東復(fù)東，其中歲歲有花紅。而今再到花紅處，花在舊時紅處紅?！薄凹以陂}山西復(fù)西，其中歲歲有鶯啼。而今再到鶯啼處，鶯在舊時啼處啼?！比硕嗾b之。[《北夢瑣言》]
大歷中，澤潞間有僧號普滿，或歌或笑，言事多驗。建中初，潞州佛寺題詩一首而去，詩曰：“此水連涇水，雙珠血滿川。青牛將赤虎，方號太平年?！贝怂瑳佔?；涇水，自涇川兵亂；雙珠，滔泚也；青牛，興元二年乙丑；赤虎，是歲改元，元年丙寅，是年賊平。[《太平廣記》卷一百四十]
陳文惠赴端州，艤舟廬陵。有胡僧叩舷謂公曰：“虎目鳳鼻猿身，平地不能為也。當(dāng)有攀附然后有所食，位極卿相?！鄙疄樵娨唤^曰：“虎目猿身形最貴，須因攀附即升高。知公今向端溪去，助子清風(fēng)泛怒濤?！惫蟮怯?，乃呂申公所薦引。《青瑣集》
廬山佛手巖在絕頂，李氏有國日，行因禪師居焉。李氏詔居棲賢寺。未幾，一夕大雪，逃居舊隱。嘗煮茶延僧，起托巖扉立化。余作偈曰：“前朝詔住棲賢寺，雪夜逃居巖石間。想見煮茶延客處，直緣生死不相關(guān)?！?br />
東吳僧道潛，經(jīng)臨平作詩云：“風(fēng)蒲獵獵弄輕柔，欲立蜻蜓不自由。五月臨平山下路，藕花無數(shù)滿汀洲。”東坡見之大稱賞。及坡守徐，潛訪之，館于逍遙堂。士大夫欲識之。坡饌客罷，俱而來。坡遣一妓乞詩，詩曰：“寄語巫山窈窕娘，好將魂夢惱襄王。禪心已作沾泥絮，不逐春風(fēng)上下狂。”一座大驚。然性偏，憎凡子，作詩云：“去歲春風(fēng)上苑行，爛窺紅紫厭平生。如今眼底無姚魏，浪蕊浮花懶問名。”士論少之。其作詩追法淵明，有逼真處。如曰“數(shù)聲柔櫓滄浪外，何處江村人夜歸”是也?！独潺S夜話》
西湖僧清順，怡然清苦，賦《十竹詩》：“城中寸土如寸金，幽軒種竹只十個。春風(fēng)慎勿長兒孫，穿我階前綠苔破?！薄读窒略姟吩疲骸熬梅窒掠危H識林下趣。從渠綠陰繁，不礙清風(fēng)度。閑來石上眠，落葉不知數(shù)。山鳥忽飛來，啼破幽寂處。”荊公愛之。
陳瑩中謫合浦，以書抵余，為負《華嚴(yán)經(jīng)》入嶺，有偈曰：“大士游方興盡回，家山風(fēng)月絕纖埃。杖頭多少閑田地，挑取《華嚴(yán)》入嶺來。”余和之曰：“因法相逢一笑開，俯看人世過飛埃。湘南嶺內(nèi)休分別，圓寂光中共往來。”聞嶺外大雪，作二偈寄之曰：“傳聞嶺外雪，壓倒千年樹。老兒拊手笑，有眼未曾睹。故應(yīng)潤物材，一洗瘴江霧。寄語牧牛人，莫教頭角露?！庇衷唬骸捌绮辉?，處處光皎皎。開眼失蹤由，都緣太分曉。園外忽生春，萬瓦粲一笑。遙知忍凍人，未悟安心了?！膘o禪師渡溪為漲流所陷，童子掖至岸，坐沙石間，垂頭如雨鶴。忽指溪作詩曰：“春天一夜雨滂沱，添得溪流意氣多。剛把山僧推倒卻，不知到海復(fù)如何？”后無疾而化。
余夜夢一道士，一奴負酒瓢隨之。道士邀余坐茗坊，奴竊飲，瓢無有，乃笑。道士詬欲杖之。顧奴曰：“汝從覺范求詩。”曰：“難藏為香釁，易滿坐遍小。開口所有竭，饞奴法當(dāng)笑?！本渚浣宰I其褊，可怪也。
璉禪師工詩，舒王以其詩示歐公，公曰：“此道人肝臟饅頭，是中無一點菜氣?！比蕪R留住凈因禪院，作偈進乞還山林，曰：“千簇云山萬壑流，閑身歸老此峰頭。殷勤愿祝如天壽，一炷清香滿石樓。”又曰：“堯仁況是如天闊，乞與孤云自在飛。”
桂林僧景淳工詩，福老衲為余言，淳意苦而深，世不可遽解。如曰：“夜色中旬后，虛堂坐幾更。隔溪猿乍叫，當(dāng)檻月初生?！庇衷唬骸昂笠箍蛠硐?，幽齋獨掩扉。月中無事立，草際一螢飛?！庇鄷r年方十六七，心不然之。
筠溪快山有虎，有牧童為虎逐，牛捍護之，竟死。石門老衲文公為余言之，為作詩以諷含齒被發(fā)而不義者。然余徒能諷之，其能已之哉！頌曰：“快山山淺亦有虎，時時妥尾過行路。一豎地坐牧兩牯，以捶捶地不知顧?；⒉Q如鷹搦兔，兩牛來奔虎棄去。因往疴癢挨老樹，牯則喘視同守護?；⒕共坏么四霖Q。豎雖不活牯無負。一村囂傳共鳴鼓，而虎已逃不知處。嗟乎異哉兩大武，高誼可與貫高伍。今走仁義名好古，臨事真情乃愧汝。此事可信文公語，為君落筆驚風(fēng)雨?！辈⑼?/div>
道士沈廷瑞，彬之子也。性坦率，一日，直造縣宰之坐；宰方治訟而廷瑞至。宰戲之曰：“沈道士何時成道？”廷瑞應(yīng)聲曰：“何須問我道成時，紫府清都自有期。手握藥苗人不識，體含仙骨俗爭知！”宰慚?！督弦颁洝?br />
吳崇岳，泉州人也。為龍興觀道士，辟谷多年。常登其宮松梢禮拜，據(jù)松枝可六七十尺。福建漕使周謂因請隨行，抵于德化縣?？h治之東有古松一株，高八九十尺，上有鶴巢，乃命崇岳登之。宛若猿狖，容易直上，出鶴巢之外，端身飛步，手無攀援，就纖枝拜如平地。其松枝柔軟，隨步低昂，略無損處。周謂乃為詩贈云：“楮為冠子布為裳，吞得丹霞壽最長?；焖仔造`常樂道，出塵風(fēng)格早休糧?！墩碇薪?jīng)》妙誰傳與，《肘后方》新自寫將。百尺松梢?guī)罪w步，鶴棲枝上禮虛皇?！碧脚d國中詔入?！犊らw雅談》
楚郎中失其名，宦游江東，泊金陵岸下。子弟輩游茅山，見一老僧住一小庵，謂諸子曰：“何所至此？”告以“因游賞林泉而來，日晚欲丐宿，可乎？”僧曰：“舍陋不可相容。此二三里有寺可宿?！币蛑钢T子令往，抵寺，已暮矣。寺僧問誰指來，諸子曰：“山下老僧。”寺僧曰：“聞此有老僧甚久，未之見也。”凌晨往，則庵中已無人，惟松上有詩云：“數(shù)株松檜食不盡，一沼芰荷衣有余。剛被旁人相問訊，老僧今日又遷居。”《摭遺》
僧無夢嘗在府畿村落中求化，手持大木牌，題詩二絕曰：“心為車兮身為軾，車動軾隨何意息。交梨火棗是誰無，自是不為荊與棘?！薄吧頌榭唾庑臑橹?，主人和平客安堵。若還客主不康寧，精神必定隨君去?！薄逗哺劇?br />
景德中，日本僧照寂入貢，三司使丁晉公甚悅之。晉為言姑蘇山水奇秀，照寂心愛而留，因止于吳門寺。其徒不愿從者遣數(shù)人歸本國。后以黑金水瓶寄晉公，并詩曰：“提攜三五載，日用不曾離。曉井斟殘月，春爐釋夜澌。鄱銀難免侈，萊石易成虧。此器堅還實，寄公應(yīng)可知?！薄墩勗贰?br />
僧護國，江南人也。攻詞翰，《題醴陵玉仙觀》云：“白云至今凝不散，星壇松殿幾千秋，往往笙歌生夜半。瀑布西行遇石橋，黃精采根還采苗。路逢一人擎一碗，茶花夜來風(fēng)吹滿。又言家住在東坡，白大相逢邀我過。南山石上有棋局，曾使樵人爛斧柯?！贝似^佳，詩僧中不可得也。
大歷末，禪僧玄覽住荊州陟岵寺，道高風(fēng)韻，人不可親。章璪嘗畫松于齋壁，符載贊之，衛(wèi)象詠之，亦一時四絕，覽悉加堊焉。人問其故，曰：“無事疥吾壁也?！鄙羌雌渖?，發(fā)瓦探鷇，壞墻薰鼠，覽未嘗責(zé)，弟子議論而布衣一食，亦不稱之?；蚬謫栔?。乃題詩于竹曰：“大海從魚躍，長空任鳥飛?！薄豆沤裨娫挕?br />
沙門貫休，鍾陵人，精于筆札。荊州成中令問其筆札法，休曰：“此事須登壇可授，安可草草而言？”成令銜之，乃遞于黔中。因為《病鶴詩》見意曰：“見說氣清邪不入，不知爾病自何來！”同前
唐昭宗以錢武肅平董昌功拜鎮(zhèn)東軍節(jié)度使，自稱吳越國王。貫休投詩曰：“貴逼身來不自由，幾年勤苦蹈林丘。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萊子衣裳宮錦窄，謝公篇詠綺霞羞。他年名上凌煙閣，豈羨當(dāng)時萬戶侯！”武肅愛其詩，遣諭令改為四十州，乃可相見。貫休性褊，答曰：“州亦難添，詩亦難改。閑云孤鶴，何天不可飛？”遂入蜀，以詩投孟知祥，詩云：“一瓶一缽垂垂老，萬水千山得得來。”因號為得得和尚。《古今詩話》
溫州雁蕩山，自古圖史不載。按西域書云：“諾矩羅居震旦東南大海際雁蕩山芙蓉龍湫?！碧曝炐葑髻澰疲骸把闶幗?jīng)行云漠漠，龍湫宴坐雨濛濛。”此山南山有芙蓉峰，下有芙蓉驛，前瞰大海。山頂有大池，相傳以為雁蕩；有二潭，以為龍湫；又有經(jīng)行臺宴坐峰，皆以貫休詩得名也。[《夢溪筆談》]
唐大興善寺東廊之南，有僧不出院，轉(zhuǎn)《法華經(jīng)》三萬七千部，夜常有貉子來聽。長慶初，庭前有牡丹一朵合歡。僧幽之詩曰：“三萬《蓮經(jīng)》三十春，平生不踏院門塵。”
杜牧之弱冠登第，再中制科。因與二三同年城南游覽，至丈六寺，有禪僧擁褐坐，與之語，可佳，問杜姓名，具以對。又曰：“修何業(yè)？”旁人以累捷夸之。笑曰：“皆不知也?！蹦林畤@訝久之。作詩云：“家住城南杜曲旁，兩枝仙桂一時芳。老僧都未知名姓，始覺空門氣味長?！盵《本事詩》]
蜀僧遠國《傷蜀詩》曰：“樂極悲來數(shù)有涯，歌聲才歇便興嗟。牽羊廢主尋傾國，逐鹿奸臣盡喪家。丹禁夜涼空鎖月，后庭春老謾開花。兩朝基業(yè)都成夢，林木蒼蒼噪暮鴉?！盵《鑒戒錄》卷五]
南方浮屠能詩者多矣，往往多不顯其名。福州有一僧作詩百余篇，其中佳句有云：“虹收千嶂雨，潮展半江天?！庇钟性娫疲骸霸娨蛟嚳头诸}僻，棋為饒人下子低?！辈粶p于古人也。[《古今詩話》]
閩僧懷浚有詩二絕云：“家在閩山東復(fù)東，其中歲歲有花紅。而今再到花紅處，花在舊時紅處紅?！薄凹以陂}山西復(fù)西，其中歲歲有鶯啼。而今再到鶯啼處，鶯在舊時啼處啼?！比硕嗾b之。[《北夢瑣言》]
大歷中，澤潞間有僧號普滿，或歌或笑，言事多驗。建中初，潞州佛寺題詩一首而去，詩曰：“此水連涇水，雙珠血滿川。青牛將赤虎，方號太平年?！贝怂瑳佔?；涇水，自涇川兵亂；雙珠，滔泚也；青牛，興元二年乙丑；赤虎，是歲改元，元年丙寅，是年賊平。[《太平廣記》卷一百四十]
陳文惠赴端州，艤舟廬陵。有胡僧叩舷謂公曰：“虎目鳳鼻猿身，平地不能為也。當(dāng)有攀附然后有所食，位極卿相?！鄙疄樵娨唤^曰：“虎目猿身形最貴，須因攀附即升高。知公今向端溪去，助子清風(fēng)泛怒濤?！惫蟮怯?，乃呂申公所薦引。《青瑣集》
廬山佛手巖在絕頂，李氏有國日，行因禪師居焉。李氏詔居棲賢寺。未幾，一夕大雪，逃居舊隱。嘗煮茶延僧，起托巖扉立化。余作偈曰：“前朝詔住棲賢寺，雪夜逃居巖石間。想見煮茶延客處，直緣生死不相關(guān)?！?br />
東吳僧道潛，經(jīng)臨平作詩云：“風(fēng)蒲獵獵弄輕柔，欲立蜻蜓不自由。五月臨平山下路，藕花無數(shù)滿汀洲。”東坡見之大稱賞。及坡守徐，潛訪之，館于逍遙堂。士大夫欲識之。坡饌客罷，俱而來。坡遣一妓乞詩，詩曰：“寄語巫山窈窕娘，好將魂夢惱襄王。禪心已作沾泥絮，不逐春風(fēng)上下狂。”一座大驚。然性偏，憎凡子，作詩云：“去歲春風(fēng)上苑行，爛窺紅紫厭平生。如今眼底無姚魏，浪蕊浮花懶問名。”士論少之。其作詩追法淵明，有逼真處。如曰“數(shù)聲柔櫓滄浪外，何處江村人夜歸”是也?！独潺S夜話》
西湖僧清順，怡然清苦，賦《十竹詩》：“城中寸土如寸金，幽軒種竹只十個。春風(fēng)慎勿長兒孫，穿我階前綠苔破?！薄读窒略姟吩疲骸熬梅窒掠危H識林下趣。從渠綠陰繁，不礙清風(fēng)度。閑來石上眠，落葉不知數(shù)。山鳥忽飛來，啼破幽寂處。”荊公愛之。
陳瑩中謫合浦，以書抵余，為負《華嚴(yán)經(jīng)》入嶺，有偈曰：“大士游方興盡回，家山風(fēng)月絕纖埃。杖頭多少閑田地，挑取《華嚴(yán)》入嶺來。”余和之曰：“因法相逢一笑開，俯看人世過飛埃。湘南嶺內(nèi)休分別，圓寂光中共往來。”聞嶺外大雪，作二偈寄之曰：“傳聞嶺外雪，壓倒千年樹。老兒拊手笑，有眼未曾睹。故應(yīng)潤物材，一洗瘴江霧。寄語牧牛人，莫教頭角露?！庇衷唬骸捌绮辉?，處處光皎皎。開眼失蹤由，都緣太分曉。園外忽生春，萬瓦粲一笑。遙知忍凍人，未悟安心了?！膘o禪師渡溪為漲流所陷，童子掖至岸，坐沙石間，垂頭如雨鶴。忽指溪作詩曰：“春天一夜雨滂沱，添得溪流意氣多。剛把山僧推倒卻，不知到海復(fù)如何？”后無疾而化。
余夜夢一道士，一奴負酒瓢隨之。道士邀余坐茗坊，奴竊飲，瓢無有，乃笑。道士詬欲杖之。顧奴曰：“汝從覺范求詩。”曰：“難藏為香釁，易滿坐遍小。開口所有竭，饞奴法當(dāng)笑?！本渚浣宰I其褊，可怪也。
璉禪師工詩，舒王以其詩示歐公，公曰：“此道人肝臟饅頭，是中無一點菜氣?！比蕪R留住凈因禪院，作偈進乞還山林，曰：“千簇云山萬壑流，閑身歸老此峰頭。殷勤愿祝如天壽，一炷清香滿石樓。”又曰：“堯仁況是如天闊，乞與孤云自在飛。”
桂林僧景淳工詩，福老衲為余言，淳意苦而深，世不可遽解。如曰：“夜色中旬后，虛堂坐幾更。隔溪猿乍叫，當(dāng)檻月初生?！庇衷唬骸昂笠箍蛠硐?，幽齋獨掩扉。月中無事立，草際一螢飛?！庇鄷r年方十六七，心不然之。
筠溪快山有虎，有牧童為虎逐，牛捍護之，竟死。石門老衲文公為余言之，為作詩以諷含齒被發(fā)而不義者。然余徒能諷之，其能已之哉！頌曰：“快山山淺亦有虎，時時妥尾過行路。一豎地坐牧兩牯，以捶捶地不知顧?；⒉Q如鷹搦兔，兩牛來奔虎棄去。因往疴癢挨老樹，牯則喘視同守護?；⒕共坏么四霖Q。豎雖不活牯無負。一村囂傳共鳴鼓，而虎已逃不知處。嗟乎異哉兩大武，高誼可與貫高伍。今走仁義名好古，臨事真情乃愧汝。此事可信文公語，為君落筆驚風(fēng)雨?！辈⑼?/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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