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與《北齊書》互異處
《北齊書·段韶傳》：芒山之戰(zhàn)，神武為西將賀拔勝所窘，韶一箭斃其前驅(qū)，追騎憚懾莫敢前，遂免，是韶所射乃勝之前驅(qū)也。《北史》則謂韶射斃勝馬，追騎不敢進(jìn)，乃免。按《神武紀(jì)》，神武走。賀拔勝以十三騎來追，槊將及神武，韶橫射勝馬殪，遂免?！逗笾軙賯鳌芬嘀^勝追神武急，刃垂及之，會勝馬為流矢所中死，比副騎至，神武已遠(yuǎn)去。則韶所射即勝馬矣。《清河王岳傳》：岳因帝責(zé)，憂悸不知所為，數(shù)日而斃，故時論以為賜鴆也。是尚未確指為賜鴆。而《北史》云：帝使高歸彥賜以鴆，岳曰："臣無罪。"歸彥曰："飲之。"乃飲而薨。則賜鴆系實事矣?！督痨駛鳌罚红耠S爾朱天光軍，天光來討神武，留祚督東秦州軍事。天光敗，乃降神武。是祚從天光，天光敗即降，只一次降也。《北史》謂祚為賀拔岳使討仇池氐，平之，未還而岳被害，無所歸，神武招之，遂降。后從孝武入關(guān)，宇文泰除祚晉州刺史，神武又遣尉景攻降之。是凡兩度來降，且非以天光敗而降也?！侗R詢祖?zhèn)鳌罚盒仙凼⒆u(yù)盧思道，以詢祖為不及?！侗笔贰犯邭g父名樹，《北史》名樹生，《北齊書》薛循義，《北史》謂魏收盛譽(yù)盧思道，以詢祖為不及。此亦小異。又《北史》作薛修義?！侗饼R書》爾朱榮將有孫白鷂，《北史》作孫白雞?！侗饼R書》李義深父名紹宗，《北史》謂名紹字嗣宗。《北齊書·段韶傳》有梁將尹思令，《北史》作尹令思。
《北史》與《周書》繁簡各有失當(dāng)處
《北史》于后周事大概全據(jù)《周書》。如韋孝寬、韋睿、楊檦、元定、楊薦、王慶等傳，悉仍《周書》原文，無所刪改。其增于《周書》者，《文帝紀(jì)》帝初至平?jīng)鰰r，齊神武使侯景來招，帝欲留景，景不屈，乃遣之，斛斯椿謂帝何不留景，帝悔，急追之，已不及一事?！锻趿`傳》增刺史崔亮舉羆為長史，朝廷不許。及梁人寇峽石，亮又舉之，果立功。又河橋敗后，各州郡莫有固志，多懷兩端，羆乃大開城門，任其去留，眾感其誠信，皆無異志?！恶T景傳》增賀拔岳使景于齊神武，神武與之盟，欲結(jié)岳為兄弟。景還，以語岳，岳知神武之奸，遂不許?！段具t迥傳》增其起岳抗隋文，時州郡據(jù)地起兵應(yīng)之者凡數(shù)十人，一一書之，以見同聲響應(yīng)?！侗R辯傳》增節(jié)閔帝使辯持節(jié)勞神武，神武已立中興主，欲令辯見之，辯不屈，乃止?！堕L孫紹遠(yuǎn)〔原漏："遠(yuǎn)"字〕傳》增其與斐正議樂，以八為正全文?！鄂贯鐐鳌吩銎渑c鄭譯議樂不合所上表全文?！顿R若敦傳》增其以負(fù)氣為宇文護(hù)逼死，臨歿語其子弼，謂"志欲平江南而不遂，汝當(dāng)成吾志，吾以舌死，汝當(dāng)慎之。"乃綽引錐刺弼舌以志戒。此皆《周書》所無而《北史》增之，較為詳備者也。然又有刪所不當(dāng)刪者。《羅協(xié)傳》，《周書》紀(jì)其破楊辟邪之功甚詳?！顿R拔岳傳》，《周書》爾朱榮既害朝士于河陰，齊神武勸榮稱帝，岳諫榮乃止，岳又勸榮殺神武以謝天下?！丢毠滦艂鳌?，《周書》信為荊州刺史，至武陶，東魏遣田八能拒之，又遣張齊民出信后。信以兵少，若先破齊民，則東魏以為退走，益將增兵來追，乃先破八能，而齊民亦潰?！队钗馁F傳》，《周書》貴少時助刺史源子雍守夏州，戰(zhàn)功甚著，又從子雍守鄴，力拒不敵，潛出乞師，備極?？??！独钯t傳》，《周書》萬俟丑奴敗后，萬俟道洛尚據(jù)原州。賢使丑奴黨阿寶，誑道洛出城，遂克原州。道洛又來圍城，城中有賊黨為內(nèi)應(yīng)，引道洛入城，賢力戰(zhàn)，道洛乃退走?！顿R若敦傳》，《周書》有破蜀蠻下數(shù)十柵等功?！蛾戲v傳》，《周書》有破蜀賊藺休祖等功?！兑翃鋫鳌?，《周書》有破蜀賊王令公、鄧朏，及破郢賊王道肯等功。《劉雄傳》，《周書》齊人背約，斛律光來筑通關(guān)城，周遣雄使于光，責(zé)其負(fù)約。雄又同齊王憲拔齊伏龍等五城，及以二十余騎破吐谷渾七百騎等功?！侗笔贰芬桓挪粫?。又凡軍事，為別將有功，固當(dāng)書，即不為別將而從征有功者，亦不容沒，乃厙狄昌、辛威、田宏、梁椿、梁臺等傳，皆從征建績，而《北史》一概不書。則凡所謂功臣者，其功安在耶？又如寇洛本賀拔岳偏將，及岳為侯莫陳悅所害，眾共推洛統(tǒng)兵。洛自以非才，乃與趙貴等議迎周文主軍事?！侗笔贰凡粫溆钪芪闹伞５票娡坡鍨槊酥?，統(tǒng)岳之眾，周文至，以洛為右都督。洛既為盟主矣，周文至，何以遽出其上，而以洛為都督耶？于謹(jǐn)從廣陽王破斛律野谷祿等，時群盜蜂起，謹(jǐn)請于廣陽，愿馳往諭之。于是鐵勒酋長皆來附。是破野谷祿后別諭群賊也。《北史》刪群賊蜂起句，但云從廣陽王破斛律野谷祿等，謹(jǐn)請馳往諭之，則似再諭野谷祿矣。既破矣，何必再諭耶？此皆《北史》好簡之失也。
《北史》與《周書》互異處
《周書》破六韓拔陵之將有衛(wèi)可孤，《北史》作衛(wèi)可瑰?！吨軙妨袀饔胁虜y，《北史》作蔡儁(按《北齊書》亦作蔡儁）。《周書》芒山之戰(zhàn)有太守慕容思慶，《北史》作慕容思度?！吨軙ぷ谑覀鳌穬?nèi)廣都公名真，《北史》名貢?！吨軙愤沉_協(xié)之子名金，《北史》名金剛。《周書》齊王憲之死年三十五，《北史》年四十。《周書》宣帝子衍封鄴王，《北史》封萊王?！吨軙坟澷t不載其何處人，《北史》謂金城枹罕人?！吨軙防铄鲞|東襄平人，《北史》謂隴西成紀(jì)人?！吨軙防铄鲩L子輝，次子耀，《北史》謂耀居長，次子輝尚文帝女，故以為嗣?！吨軙藩毠滦诺谌幽?，封文成縣侯，《北史》謂必要侯。《周書·王謙傳》有隆州刺史阿史那瑰，《北史》作高阿那肱。按《北齊書》高阿那肱本齊嬖臣，入周從王謙起兵誅死，是同謙起兵之阿史那瑰即《北齊書》之高阿那肱也。又按《北史·阿那肱傳》末云：齊文宣時，有阿那瑰亡國之謠，故文宣屢擊蠕蠕主阿那瑰，而不知亡齊者乃阿那肱，其名雖作肱字，世人皆稱為瑰音云。則《周書》蓋以當(dāng)時所呼為名也。《周書》田宏子名恭，《北史》名仁恭。《周書》賀若敦代人，《北史》謂河南洛陽人。
《南、北史》夾敘法
《南、北史》往往用來敘法，蓋以人各一傳則不勝其立，而事之可喜者又不忍割愛，故因端而旁及之。如《齊豫章王嶷傳》忽入荀丕一小傳?！队萃嬷畟鳌泛鋈胩圃⒅匆皇??！锻跎瘋鳌泛鋈腙愄旄Ｔプ鲏圳?，冢成而遭刑，即葬焉；劉鎮(zhèn)之少年病篤，已辦兇器，后九十余乃卒，方用之?！洞藁劬皞鳌泛鋈霒|陽女子婁逞變服為丈夫，仕至議曹從事，事發(fā)，乃為婦人服以去?！恫芫白趥鳌泛鋈腌娚绞Y帝神一事?！妒寂d王憺傳》忽入穰城人年二百四十歲，上津人年一百十六歲等事。《北史·斛律光傳》因光死，命邢祖信籍其家，祖珽問得何物，祖信以宴射箭、撾仆棗木杖為對，珽大慚。人皆尤祖信，曰："好宰相尚死，我何足惜。"此敘祖信正明光之無罪也。因帶敘祖信少時，父為李庶所卿，信亦詣庶曰"暫來見卿，還辭卿去"之一事。《李元忠傳》忽附其女名法行，自誓不嫁，出家為尼。弟宗侃與族人爭田，法行以己田償之，由是兩家感義，閑其田俱不取一事。此等事于本傳初無甚關(guān)涉，而牽連書之，可以見事繁文省之法，亦以見其好奇之過也。
《南、北史》復(fù)傳
《南、北史》復(fù)傳甚多，如蠻、貊諸國在南者則宜載之《南史》，間有與北朝通使之事，即附見于本傳中，而北史不必立傳。在北者則宜載之《北史》，間有與南朝通使之事，亦附見于本傳中，而《南史》不必立傳。乃林邑諸國既在《南史》矣，而《北史》又傳之；蠕蠕諸國既在《北史》矣，而《南史》又傳之；宕昌、高麗亦兩史各見，以及劉昶、薛安都、蕭寶寅、蕭綜、蕭大圜、蕭祗、蕭泰亦南北各立傳，殊屬繁復(fù)。若以其本南朝人奔北受官，則立傳于北，而傳中敘明其先在南朝世系功績可矣。如羊侃曾立功于魏，后歸梁，遂立傳于南，而《北史》不復(fù)有傳；裴叔業(yè)立功于齊，后降魏，遂立傳于北，而《南史》不復(fù)有傳，未嘗不繁簡得宜也。況《南史·崔慧景傳》末云：舊史《慧景傳》后有《裴叔業(yè)傳》，今以其事終于魏，故不復(fù)立傳于《南史》。延壽亦自以南、北并傳為戒，乃可以于劉昶等復(fù)出若此，不幾自亂其例耶？又羊侃歸梁后，立功甚著，自宜立傳在南；叔業(yè)則生平功績俱在蕭齊，后雖兵敗降魏，實未赴而卒，則于北朝本無事可紀(jì)，非侃之入梁立功可比，自應(yīng)仍傳于南。而于傳末書明降魏未赴而卒之事，乃反不傳于南而傳于北，亦編次之未當(dāng)也(據(jù)《南齊書·東昏紀(jì)》永元二年二月，裴叔業(yè)病死，兄子植以壽春降虜，是降魏者乃裴植，而叔業(yè)及身并未降魏也，乃反立傳于北，尤覺失當(dāng)）。蕭摩訶立功于隋，又與漢王諒作亂，若循裴叔業(yè)之例，則應(yīng)立傳于《北史》，乃又傳于南而不傳于北，可知《南、北史》體例亦不劃一。
《南》、《北史》自相牴牾處
《南史·張麗華傳》：麗華從陳后主入井，隋軍出之，晉王廣命斬于青溪。而《北史·高颎傳》：晉王欲納麗華，颎曰："武王伐紂戮妲己，今平陳不宜娶此。"乃斬之。是《南史》以為晉王所殺，《北史》以為高颎所殺。其自相牴牾一也。《北史·徐之才傳》：之才與朝士出游，遙望群犬競走，諸人試令目之，之才即曰："為是宋鵲？為是韓盧？為逐李斯東走？為負(fù)帝女南徂？"則此語未本出之才也。及其自敘先世家傳，又謂李神儁于路見狗，溫子升戲曰："為是宋鵲？為是韓盧？"神儁即應(yīng)聲曰："為逐丞相東走？為共帝女南徂？"則又以此言為子升、神儁二人之語矣。其自相牴牾二也?！侗笔贰R孝昭帝紀(jì)》；幼主時，帝為常山王，以楊愔等猜忌，斥居藩邸，乃執(zhí)愔及燕子獻(xiàn)、可朱渾天和、宋欽道于尚書省中，入云龍門，遇鄭子默，又執(zhí)之，同斬于御府之內(nèi)。至東閣門，成休寧呵止之，不得入，高歸彥諭之，乃放仗。帝至昭陽殿，見幼主及太皇太后，奏愔等罪，求伏專擅之辜。時衛(wèi)士皆披甲待詔，武衛(wèi)娥永樂武力絕倫，又被文宣恩遇，撫刃思效。幼主吃訥，不知所言，乃納刀而泣。《楊愔傳》則云：常山王執(zhí)愔等于尚書省，拳杖亂毆，各十人持之，又執(zhí)鄭子默，于是擁愔等入云龍門，至太皇太后及幼主前，具陳"愔等將為亂階，臣等為國事重，共執(zhí)愔等，未敢刑戮，專輒之失，罪合萬死。"時領(lǐng)軍劉桃枝等叩刀仰視，幼主不睨之。太皇太后謂幼主："何不安慰爾叔？"幼主曰："天子亦不敢也叔惜，豈敢惜此漢輩！任叔處分。"遂皆斬之。據(jù)本紀(jì)則常山王先斬愔等而后入奏也，據(jù)《愔傳》則擁入見后主后始被殺也。又本紀(jì)謂武衛(wèi)娥永樂撫刃思效，《愔傳》謂鄰軍劉桃枝叩刀仰視，亦不劃一。其自相牴牾者三也?！洱R神武紀(jì)》及《段韶傳》：賀拔勝追神武垂及，因馬倒而神武得脫之事，乃芒山之戰(zhàn)也。而《賀拔勝傳》又云：齊神武攻玉璧，勝從周文，見神武旗幟，乃持槊追神武，刃垂及之。則又以此為玉璧之戰(zhàn)矣。其自相牴牾者四也。沙苑之?dāng)?，《齊紀(jì)》謂神武以地阨少卻，西人鼓噪而進(jìn)，齊軍遂大亂。而《周紀(jì)》則謂齊軍望見周軍少，竟萃于左軍，周文鳴鼓起，于謹(jǐn)?shù)冉詠砗蠎?zhàn)，遂敗。是神武方競前趨利而敗，非因地阨少卻而敗。其自相牴牾者五也。
《南》、《北史》亦有繁冗處
《南》、《北史》本李延壽承其父大師遺意，刊究南北各朝事跡，勒成此書?！缎绿茣分^其有條理，刪落釀詞，過本書遠(yuǎn)甚。今按其書，較各朝史實為簡凈，然亦有采摭新奇荒誕之事，增多于舊者。如敘宋武帝、齊高帝微時符瑞各數(shù)千字，梁武帝、陳武帝符瑞則又不總敘在前，而間段插敘于紀(jì)中，亦各數(shù)千字，此皆好奇之過也。史稱宋武微時多符瑞，及貴，史官審以所聞，皆拒而不答。延壽之識反不及此耶？又?jǐn)R東昏荒縱之事，亦較《齊書》增多數(shù)千字?！渡蚣s傳》敘約先世幾至三千余字?！段菏諅鳌窋⑾仁酪嗳缰??！独钪k傳》后亦敘其先世，累幅不盡，皆未免繁費。
《南》、《北史》多復(fù)句
《南》、《北史》雖善敘事，然句法重復(fù)處太多。如《何遠(yuǎn)傳》：遠(yuǎn)歸家，口不言榮辱，士類益以此多之?！度涡⒐鳌罚盒⒐б圆拍苌腥?，于流輩中多有忽略，世以此少之?！逗巫悠絺鳌罚鹤悠綄W(xué)行堅明，不求榮進(jìn)，好退之士彌以此貴之?！洞黠J傳》：颙不為矯介，眾論以此多之。《諸葛璩傳》：璩教弟子孳孳講誦不輟，時人益以此宗之?！秳鷤鳌罚喊c人交，面折其非，退稱其美，及卒，士友以此嘆惜之。《王敬則傳》：敬則與王儉同日拜三公，王儉有"老子、韓非同傳"之戲，敬則聞而不恨，朝士以此多之。《江祏傳》：祏任寄雖重，而不忘財利，論者以此少之?！对フ峦蹂资蟼鳌罚哄芘腼?，香凈適口，又不妒忌，上亦以此貴之?！妒捵釉苽鳌罚鹤釉骑L(fēng)神閑曠，而兄弟不睦，時論以此少之?！队輴泜鳌罚簮浥c人交，皆有始終，世以此稱之?！读喊渤赏跣銈鳌罚盒阌诘鄄家吕ゼ?，而小心畏敬，帝益以此賢之，《楊公則傳》：公則雖在軍旅，手不釋卷，士大夫以此稱之。《夏侯夔傳》：夔性豪侈，然愛好人士，賓客常滿座，時亦以此稱之?！恫芫白趥鳌罚簭埦磧赫D景宗，遣人收葬其尸，鄉(xiāng)里以此義之?！渡哿晖蹙]傳》：綸輕財愛士，士亦以此歸之?！多嵔B叔傳》：紹叔矜躁，然能傾心接物，士亦以此歸之?！督飩鳌罚焊锱詿o姬侍，家徒壁立，時以此高之。《王琳傳》：琳雖本圖不遂，齊人亦以此重之?！秳┕?jié)傳》：彥節(jié)保護(hù)其弟遐，不肯證其毒母之事，眾以此稱之。又彥節(jié)既貴，士子非三署不得上方榻，時人以此少之。《彭城王義康傳》：義康聰識過人，一聞必記，人物以此益推服之?！缎炝w之傳》：羨之工弈棋，觀戲常若未解，當(dāng)世倍以此推之。《何敬容傳》：敬容出宅，竟無余財，時亦以此稱之。《荀伯子傳》：凡所奏劾，莫不深相訶毀，或延及祖禰，世人以此非之。《庾仲容傳》：仲容好危言高論，士友以此少之?！督巧顐鳌罚褐巧畛行⑽渖罹欤磭L有喜色，論者以此多之。《沈攸之傳》：攸之平尋陽，約勒所部，不犯毫芥，諸將以此多之?！督總鳌罚赫吭谶x職，頗刻核而公平無私，論者以此稱焉。此《南史》之復(fù)句也?！段簭V陽王建傳》：建愛敬人物，時人以此稱之?！豆葴唫鳌罚簻啿灰愿毁F驕人，時人以此稱之。《唐和傳》：和決訟不加箠楚，獲實者甚多，世以是稱之?！杜狎E傳》：駿子修居喪以孝聞，二弟一妹，撫養(yǎng)訓(xùn)誨，甚有義方，時人以此稱焉。《宇文貴傳》：貴好施愛士，時人頗以此稱之?！杜岵瘋鳌罚翰c兄別居，殆同行路，世以此貶薄之?！稐钏貍鳌罚核刎澵斬?，議者以此鄙之。《宇文深傳》：深撫從弟神舉、神慶，義均同氣，世亦以此稱焉?！陡]毅傳》：毅雖任兼出納，未嘗有矜惰之容，時人以此稱焉?！堕悜c傳》：宇文護(hù)之母，慶姑也，護(hù)雖擅朝，而慶未嘗附，武帝以此重之?！俄f孝寬傳》：孝寬事兄嫂甚瑾，親族有孤遺者，必加振恤，朝野以此稱焉?！俄f敻傳》：帝賜以縑帛，惟取一匹，帝以此益重之。《梁椿傳》：椿好儉素，不營資產(chǎn)，時論以此稱焉。《唐永傳》：永性清廉，妻子不免饑寒，世以此稱之。《唐瑾傳》：謹(jǐn)振恤宗族，所留子孫者并磽確之地，朝野以此稱之。《張烈傳》：烈遇儉歲，為粥以飼饑人，鄉(xiāng)黨以此稱之。《顏之推傳》：好飲酒，多狂縱，時論以此少之?！独顦I(yè)興傳》：性躁隘，無儒者之風(fēng)，時人以此惡之。《柳昂傳》：昂謙虛自處，未嘗驕物，時論以此重之?！抖贡R寧傳》：寧未有子，養(yǎng)弟之子績?yōu)樗茫讯淤?，或請以贊為嗣，寧曰?兄弟之子，猶子也。"仍以績嗣，時人以此多之?！蛾懲▊鳌罚和m處機(jī)密，愈自恭謹(jǐn)，周文以此重之?！稐顧~傳》：檦軍敗，遂就擄，以求茍免，時論以此鄙之?！囤w肅傳》：肅廉慎自居，不營產(chǎn)業(yè)，時人以此稱之?！独顝﹤鳌罚簭┖檬凼?，時論以此稱之?！端毋羵鳌罚恒敛W(xué)有才，口未嘗譽(yù)人，朋友以此少之?！缎列g(shù)傳》：術(shù)得法書名畫，以遺貴要，物議此少之?！断宄蔷巴鮽鳌罚合宄穷H引文藝之士，當(dāng)時以此稱之?！抖涡⒀詡鳌罚盒⒀哉兄旅?，美景良辰，未嘗虛棄，時論復(fù)以此多之。《邢晏傳》：晏為其兄弟之子皆乞官，而己子未從宦，時人以此多之。此《北史》之復(fù)句也。雖卷帙繁多，自不能無重迭，然亦何至累百其詞，略無變換？觀《史記》、《漢書》隨筆成文，不拘一格，才分之相越，固不可道里計矣。
《南史》敘事失檢處
《南史》敘事亦多失檢處。如《江祏傳》既云明帝輔改，祏每說以君臣大義，是祏不欲明帝之篡矣。下又云明帝胛上有赤痣，是日月相，常秘而不宣，祏勸出以示人，是祏又助逆之首也。《庾域傳》既云域在巴西，魏軍圍之，域固守糧盡，將士皆龁草食土矣。下又云魏軍退，域上表賑貸，不待詔輒開倉。夫既有倉，則龁草食土?xí)r何以不濟(jì)饑軍？若謂無詔不敢開，則兵退后又何以不待詔而輒開也？《蕭摩訶傳》：賀若弼濟(jì)江，摩訶請于陳后主出兵逆戰(zhàn)，后主不許。及弼至，摩訶請乘其未列擊之，后主又不許。及將戰(zhàn)，后主謂曰："公可為我一決。"摩訶曰："從來行陣，為國為身，今日之事，兼為妻子。"是摩訶之矢志決戰(zhàn)可見矣。及下云后主通于摩訶之妻，故摩訶雖領(lǐng)勁兵八千，初無戰(zhàn)意。后摩訶被擒，又請于弼曰："今為囚虜，命在斯須，愿一見舊主，死無所恨。"弼許之，乃入見后主，俯伏流涕。由前而觀，摩訶請戰(zhàn)之意甚堅，何至臨陣中變？由后而觀，既以后主通其妻而無戰(zhàn)志，何又戀戀于后主而涕泣求見乎？蓋延壽好奇，凡有所聞事跡，皆欲臚列傳中，遂不覺拉雜如此也。《章昭達(dá)傳》既云昭達(dá)出征，廚傳飲食并同群下，士以此附之，是昭達(dá)能與士卒同甘苦矣。下又云昭達(dá)出征，每飲食必盛設(shè)女妓，音律姿容，皆極其妙，雖臨敵弗之廢也，豈妓樂佐食能盡供一軍耶？《陳書·武帝紀(jì)》：杜僧明等圍廣州，武帝率兵救廣州，賊眾大潰，僧明遂降?！赌鲜贰穭t云：賊眾大潰，僧明后有功業(yè)，遂降。其意不過帶敘一語，謂僧明降后能立功耳，乃云"僧明后有功業(yè)，遂降"，成何語耶？豈僧明預(yù)知后有功業(yè)而降耶？此皆敘事之失檢也。
《北史》敘事失檢處
《趙郡王元諶傳》既謂諶與爾朱榮爭莊帝遷洛事，榮怒曰："何關(guān)君事？且河陰誅殺大臣，君亦應(yīng)在其內(nèi)。"諶曰："天下事，天下論之，何至以河陰之役來恐人！元諶宗室近屬，位居常伯，生既無益，死亦何損！"是諶亦能執(zhí)志抗暴者。乃傳末何以又云"諶無才識，時人忽之"耶？元遙討擒妖僧法慶，并其妻尼惠暉等斬之，傳首京師，后擒其黨李歸伯，戮于都市，《魏書》所載甚明?！侗笔贰穭t云：斬法慶，傳首京師，戮于都市。則似法慶一人既斬首又戮都市矣?！段簳ぐ餐瑐鳌罚和徽_，太宗釋之。世祖監(jiān)國，以同為左輔?！侗笔贰穭t但云：群臣請治同罪，世祖監(jiān)國，以同為左輔，則遺卻太宗釋之，竟似世祖違群議擢用矣?！对趥鳌罚撼侨送醴畈壬磕?，嶷出走，懸門發(fā)，斷嶷腰而出。詔尉景討平之，嶷乃復(fù)任。腰既斷矣，尚能逃出復(fù)任耶？《毛修之傳》：修之從太武討和龍，宋故將朱修之亦從駕，謀欲為逆。以告修之，不聽，乃止。修之遂奔馮弘。修之以軍功遷特進(jìn)。奔馮弘者，朱修之也；遷特進(jìn)者，毛修人也。名同則應(yīng)以姓別之，而《北史》概書修之，使觀者何以辨別耶？《陸俟傳》：太武征赫連昌，詔俟督軍備蠕蠕，與西平公安頡攻克虎牢。按蠕蠕在北，虎牢在南，何以備北而克南耶？《魏書》則備蠕蠕后，太武既還，俟又與頡南討?！侗笔贰凡晃鲅灾?，遂致斯謬?！兜笥簜鳌?，《魏書》謂劉裕微時為刁暢所撻，既得政，先誅刁氏。雍為暢故吏所匿，遂奔姚興。《北史》刪"所匿"二字，但云"雍為暢故吏遂奔姚興"，則似雍本暢之吏矣。且上既云先誅刁氏，是雍之逃，以誅刁氏而逃也，如《北史》所云，則似因為暢吏懼株累而逃矣。司馬消難尚齊神武女，后叛入魏，其妻亦隨行。《北史》本傳云：消難與公主不睦，公主嘗愬于文宣帝。是在齊時已不睦矣。下文又云：其妻神武女也，在鄴極加禮敬，入關(guān)便相棄薄。則又似睦于前而隙于后?！抖紊貍鳌罚禾凸戎畱?zhàn)，《北齊書》謂周人以步軍上山逆戰(zhàn)，韶且引且卻，待其力疲，乃下馬擊之。是上山者周人也?！侗笔贰穭t云：韶為左軍，蘭陵王為中軍，斛律光為右軍，上山逆戰(zhàn)，韶且引且卻。則上山者又是齊人矣。
《南》、《北史》自敘有失實處
李延壽作《北史》，自敘其家傳，載邢子才為李禮之墓志云"食有奇味，相待乃飧。衣無常主，易之而出。趙郡李榮來吊，嘆曰：此家風(fēng)范，海內(nèi)所稱，今始見之"云云。然《魏書·李沖傳》：李氏自初入魏，人位兼微，因沖寵遇，遂為當(dāng)世盛門。而情禮淺薄，期功之服，殆無慘容，相視窘乏，不加拯濟(jì)，識者以此貶之。則延壽自敘又未可深信?；蚶钍纤匾约绎L(fēng)著，而魏收誣蔑之耶？
《南史》編次失當(dāng)處
始安王遙光之反也，劉諷、柳叔夜雖甘為之死，終屬助逆，乃列之《孝義傳》。董僧慧以晉安王子懋死非其罪，奮身殉難，而《孝義傳》反無之。吉翰為刺史，典簽欲活一囚，因翰八關(guān)齋日呈其事，以齋日不行刑也。翰明日謂典簽曰："卿意欲活此囚，但此囚罪重，不容全貸，既欲加恩，卿便當(dāng)代任其罪。"乃命左右收典簽殺之，特原此囚。夫囚果應(yīng)死，不聽典簽可也，即典簽欲骫法出之，亦自有應(yīng)得之罪，要不至于死。乃轉(zhuǎn)脫重囚而殺簽帥，實為輕重兩失。乃反以此事列翰于循吏之首，何其謬耶！
《隋志》應(yīng)移《南、北史》之后
陳壽《三國志》、習(xí)鑿齒《漢晉春秋》皆無志，故沈約《宋書·志》并前代所闕者補(bǔ)之?！赌稀け笔贰芬嗟屑o(jì)、傳，無表、志，《隋書》諸志則兼載梁、陳、周、齊各朝制度。蓋唐初修梁、陳、周、齊、隋五代史時，若每史各系以志，未免繁瑣，且各朝制度多屬相同，合修一書，益可見沿革之跡，故梁、陳、周、齊但作紀(jì)、傳，而志則總列之于《隋書》也。然即曰《隋書》，而紀(jì)、傳專記隋事，制度兼及四朝，名實殊不相稱。是《南、北史》之無志，既屬缺典，而《隋書》之兼志前代，又多贅詞。似應(yīng)以《隋書》各志移于《南、北史》之后，以成完書。然則觀《南、北史》者，當(dāng)參觀《隋志》也。
《陔馀叢考》 清·趙翼
《北齊書·段韶傳》：芒山之戰(zhàn)，神武為西將賀拔勝所窘，韶一箭斃其前驅(qū)，追騎憚懾莫敢前，遂免，是韶所射乃勝之前驅(qū)也。《北史》則謂韶射斃勝馬，追騎不敢進(jìn)，乃免。按《神武紀(jì)》，神武走。賀拔勝以十三騎來追，槊將及神武，韶橫射勝馬殪，遂免?！逗笾軙賯鳌芬嘀^勝追神武急，刃垂及之，會勝馬為流矢所中死，比副騎至，神武已遠(yuǎn)去。則韶所射即勝馬矣。《清河王岳傳》：岳因帝責(zé)，憂悸不知所為，數(shù)日而斃，故時論以為賜鴆也。是尚未確指為賜鴆。而《北史》云：帝使高歸彥賜以鴆，岳曰："臣無罪。"歸彥曰："飲之。"乃飲而薨。則賜鴆系實事矣?！督痨駛鳌罚红耠S爾朱天光軍，天光來討神武，留祚督東秦州軍事。天光敗，乃降神武。是祚從天光，天光敗即降，只一次降也。《北史》謂祚為賀拔岳使討仇池氐，平之，未還而岳被害，無所歸，神武招之，遂降。后從孝武入關(guān)，宇文泰除祚晉州刺史，神武又遣尉景攻降之。是凡兩度來降，且非以天光敗而降也?！侗R詢祖?zhèn)鳌罚盒仙凼⒆u(yù)盧思道，以詢祖為不及?！侗笔贰犯邭g父名樹，《北史》名樹生，《北齊書》薛循義，《北史》謂魏收盛譽(yù)盧思道，以詢祖為不及。此亦小異。又《北史》作薛修義?！侗饼R書》爾朱榮將有孫白鷂，《北史》作孫白雞?！侗饼R書》李義深父名紹宗，《北史》謂名紹字嗣宗。《北齊書·段韶傳》有梁將尹思令，《北史》作尹令思。
《北史》與《周書》繁簡各有失當(dāng)處
《北史》于后周事大概全據(jù)《周書》。如韋孝寬、韋睿、楊檦、元定、楊薦、王慶等傳，悉仍《周書》原文，無所刪改。其增于《周書》者，《文帝紀(jì)》帝初至平?jīng)鰰r，齊神武使侯景來招，帝欲留景，景不屈，乃遣之，斛斯椿謂帝何不留景，帝悔，急追之，已不及一事?！锻趿`傳》增刺史崔亮舉羆為長史，朝廷不許。及梁人寇峽石，亮又舉之，果立功。又河橋敗后，各州郡莫有固志，多懷兩端，羆乃大開城門，任其去留，眾感其誠信，皆無異志?！恶T景傳》增賀拔岳使景于齊神武，神武與之盟，欲結(jié)岳為兄弟。景還，以語岳，岳知神武之奸，遂不許?！段具t迥傳》增其起岳抗隋文，時州郡據(jù)地起兵應(yīng)之者凡數(shù)十人，一一書之，以見同聲響應(yīng)?！侗R辯傳》增節(jié)閔帝使辯持節(jié)勞神武，神武已立中興主，欲令辯見之，辯不屈，乃止?！堕L孫紹遠(yuǎn)〔原漏："遠(yuǎn)"字〕傳》增其與斐正議樂，以八為正全文?！鄂贯鐐鳌吩銎渑c鄭譯議樂不合所上表全文?！顿R若敦傳》增其以負(fù)氣為宇文護(hù)逼死，臨歿語其子弼，謂"志欲平江南而不遂，汝當(dāng)成吾志，吾以舌死，汝當(dāng)慎之。"乃綽引錐刺弼舌以志戒。此皆《周書》所無而《北史》增之，較為詳備者也。然又有刪所不當(dāng)刪者。《羅協(xié)傳》，《周書》紀(jì)其破楊辟邪之功甚詳?！顿R拔岳傳》，《周書》爾朱榮既害朝士于河陰，齊神武勸榮稱帝，岳諫榮乃止，岳又勸榮殺神武以謝天下?！丢毠滦艂鳌?，《周書》信為荊州刺史，至武陶，東魏遣田八能拒之，又遣張齊民出信后。信以兵少，若先破齊民，則東魏以為退走，益將增兵來追，乃先破八能，而齊民亦潰?！队钗馁F傳》，《周書》貴少時助刺史源子雍守夏州，戰(zhàn)功甚著，又從子雍守鄴，力拒不敵，潛出乞師，備極?？??！独钯t傳》，《周書》萬俟丑奴敗后，萬俟道洛尚據(jù)原州。賢使丑奴黨阿寶，誑道洛出城，遂克原州。道洛又來圍城，城中有賊黨為內(nèi)應(yīng)，引道洛入城，賢力戰(zhàn)，道洛乃退走?！顿R若敦傳》，《周書》有破蜀蠻下數(shù)十柵等功?！蛾戲v傳》，《周書》有破蜀賊藺休祖等功?！兑翃鋫鳌?，《周書》有破蜀賊王令公、鄧朏，及破郢賊王道肯等功。《劉雄傳》，《周書》齊人背約，斛律光來筑通關(guān)城，周遣雄使于光，責(zé)其負(fù)約。雄又同齊王憲拔齊伏龍等五城，及以二十余騎破吐谷渾七百騎等功?！侗笔贰芬桓挪粫?。又凡軍事，為別將有功，固當(dāng)書，即不為別將而從征有功者，亦不容沒，乃厙狄昌、辛威、田宏、梁椿、梁臺等傳，皆從征建績，而《北史》一概不書。則凡所謂功臣者，其功安在耶？又如寇洛本賀拔岳偏將，及岳為侯莫陳悅所害，眾共推洛統(tǒng)兵。洛自以非才，乃與趙貴等議迎周文主軍事?！侗笔贰凡粫溆钪芪闹伞５票娡坡鍨槊酥?，統(tǒng)岳之眾，周文至，以洛為右都督。洛既為盟主矣，周文至，何以遽出其上，而以洛為都督耶？于謹(jǐn)從廣陽王破斛律野谷祿等，時群盜蜂起，謹(jǐn)請于廣陽，愿馳往諭之。于是鐵勒酋長皆來附。是破野谷祿后別諭群賊也。《北史》刪群賊蜂起句，但云從廣陽王破斛律野谷祿等，謹(jǐn)請馳往諭之，則似再諭野谷祿矣。既破矣，何必再諭耶？此皆《北史》好簡之失也。
《北史》與《周書》互異處
《周書》破六韓拔陵之將有衛(wèi)可孤，《北史》作衛(wèi)可瑰?！吨軙妨袀饔胁虜y，《北史》作蔡儁(按《北齊書》亦作蔡儁）。《周書》芒山之戰(zhàn)有太守慕容思慶，《北史》作慕容思度?！吨軙ぷ谑覀鳌穬?nèi)廣都公名真，《北史》名貢?！吨軙愤沉_協(xié)之子名金，《北史》名金剛。《周書》齊王憲之死年三十五，《北史》年四十。《周書》宣帝子衍封鄴王，《北史》封萊王?！吨軙坟澷t不載其何處人，《北史》謂金城枹罕人?！吨軙防铄鲞|東襄平人，《北史》謂隴西成紀(jì)人?！吨軙防铄鲩L子輝，次子耀，《北史》謂耀居長，次子輝尚文帝女，故以為嗣?！吨軙藩毠滦诺谌幽?，封文成縣侯，《北史》謂必要侯。《周書·王謙傳》有隆州刺史阿史那瑰，《北史》作高阿那肱。按《北齊書》高阿那肱本齊嬖臣，入周從王謙起兵誅死，是同謙起兵之阿史那瑰即《北齊書》之高阿那肱也。又按《北史·阿那肱傳》末云：齊文宣時，有阿那瑰亡國之謠，故文宣屢擊蠕蠕主阿那瑰，而不知亡齊者乃阿那肱，其名雖作肱字，世人皆稱為瑰音云。則《周書》蓋以當(dāng)時所呼為名也。《周書》田宏子名恭，《北史》名仁恭。《周書》賀若敦代人，《北史》謂河南洛陽人。
《南、北史》夾敘法
《南、北史》往往用來敘法，蓋以人各一傳則不勝其立，而事之可喜者又不忍割愛，故因端而旁及之。如《齊豫章王嶷傳》忽入荀丕一小傳?！队萃嬷畟鳌泛鋈胩圃⒅匆皇??！锻跎瘋鳌泛鋈腙愄旄Ｔプ鲏圳?，冢成而遭刑，即葬焉；劉鎮(zhèn)之少年病篤，已辦兇器，后九十余乃卒，方用之?！洞藁劬皞鳌泛鋈霒|陽女子婁逞變服為丈夫，仕至議曹從事，事發(fā)，乃為婦人服以去?！恫芫白趥鳌泛鋈腌娚绞Y帝神一事?！妒寂d王憺傳》忽入穰城人年二百四十歲，上津人年一百十六歲等事。《北史·斛律光傳》因光死，命邢祖信籍其家，祖珽問得何物，祖信以宴射箭、撾仆棗木杖為對，珽大慚。人皆尤祖信，曰："好宰相尚死，我何足惜。"此敘祖信正明光之無罪也。因帶敘祖信少時，父為李庶所卿，信亦詣庶曰"暫來見卿，還辭卿去"之一事。《李元忠傳》忽附其女名法行，自誓不嫁，出家為尼。弟宗侃與族人爭田，法行以己田償之，由是兩家感義，閑其田俱不取一事。此等事于本傳初無甚關(guān)涉，而牽連書之，可以見事繁文省之法，亦以見其好奇之過也。
《南、北史》復(fù)傳
《南、北史》復(fù)傳甚多，如蠻、貊諸國在南者則宜載之《南史》，間有與北朝通使之事，即附見于本傳中，而北史不必立傳。在北者則宜載之《北史》，間有與南朝通使之事，亦附見于本傳中，而《南史》不必立傳。乃林邑諸國既在《南史》矣，而《北史》又傳之；蠕蠕諸國既在《北史》矣，而《南史》又傳之；宕昌、高麗亦兩史各見，以及劉昶、薛安都、蕭寶寅、蕭綜、蕭大圜、蕭祗、蕭泰亦南北各立傳，殊屬繁復(fù)。若以其本南朝人奔北受官，則立傳于北，而傳中敘明其先在南朝世系功績可矣。如羊侃曾立功于魏，后歸梁，遂立傳于南，而《北史》不復(fù)有傳；裴叔業(yè)立功于齊，后降魏，遂立傳于北，而《南史》不復(fù)有傳，未嘗不繁簡得宜也。況《南史·崔慧景傳》末云：舊史《慧景傳》后有《裴叔業(yè)傳》，今以其事終于魏，故不復(fù)立傳于《南史》。延壽亦自以南、北并傳為戒，乃可以于劉昶等復(fù)出若此，不幾自亂其例耶？又羊侃歸梁后，立功甚著，自宜立傳在南；叔業(yè)則生平功績俱在蕭齊，后雖兵敗降魏，實未赴而卒，則于北朝本無事可紀(jì)，非侃之入梁立功可比，自應(yīng)仍傳于南。而于傳末書明降魏未赴而卒之事，乃反不傳于南而傳于北，亦編次之未當(dāng)也(據(jù)《南齊書·東昏紀(jì)》永元二年二月，裴叔業(yè)病死，兄子植以壽春降虜，是降魏者乃裴植，而叔業(yè)及身并未降魏也，乃反立傳于北，尤覺失當(dāng)）。蕭摩訶立功于隋，又與漢王諒作亂，若循裴叔業(yè)之例，則應(yīng)立傳于《北史》，乃又傳于南而不傳于北，可知《南、北史》體例亦不劃一。
《南》、《北史》自相牴牾處
《南史·張麗華傳》：麗華從陳后主入井，隋軍出之，晉王廣命斬于青溪。而《北史·高颎傳》：晉王欲納麗華，颎曰："武王伐紂戮妲己，今平陳不宜娶此。"乃斬之。是《南史》以為晉王所殺，《北史》以為高颎所殺。其自相牴牾一也。《北史·徐之才傳》：之才與朝士出游，遙望群犬競走，諸人試令目之，之才即曰："為是宋鵲？為是韓盧？為逐李斯東走？為負(fù)帝女南徂？"則此語未本出之才也。及其自敘先世家傳，又謂李神儁于路見狗，溫子升戲曰："為是宋鵲？為是韓盧？"神儁即應(yīng)聲曰："為逐丞相東走？為共帝女南徂？"則又以此言為子升、神儁二人之語矣。其自相牴牾二也?！侗笔贰R孝昭帝紀(jì)》；幼主時，帝為常山王，以楊愔等猜忌，斥居藩邸，乃執(zhí)愔及燕子獻(xiàn)、可朱渾天和、宋欽道于尚書省中，入云龍門，遇鄭子默，又執(zhí)之，同斬于御府之內(nèi)。至東閣門，成休寧呵止之，不得入，高歸彥諭之，乃放仗。帝至昭陽殿，見幼主及太皇太后，奏愔等罪，求伏專擅之辜。時衛(wèi)士皆披甲待詔，武衛(wèi)娥永樂武力絕倫，又被文宣恩遇，撫刃思效。幼主吃訥，不知所言，乃納刀而泣。《楊愔傳》則云：常山王執(zhí)愔等于尚書省，拳杖亂毆，各十人持之，又執(zhí)鄭子默，于是擁愔等入云龍門，至太皇太后及幼主前，具陳"愔等將為亂階，臣等為國事重，共執(zhí)愔等，未敢刑戮，專輒之失，罪合萬死。"時領(lǐng)軍劉桃枝等叩刀仰視，幼主不睨之。太皇太后謂幼主："何不安慰爾叔？"幼主曰："天子亦不敢也叔惜，豈敢惜此漢輩！任叔處分。"遂皆斬之。據(jù)本紀(jì)則常山王先斬愔等而后入奏也，據(jù)《愔傳》則擁入見后主后始被殺也。又本紀(jì)謂武衛(wèi)娥永樂撫刃思效，《愔傳》謂鄰軍劉桃枝叩刀仰視，亦不劃一。其自相牴牾者三也?！洱R神武紀(jì)》及《段韶傳》：賀拔勝追神武垂及，因馬倒而神武得脫之事，乃芒山之戰(zhàn)也。而《賀拔勝傳》又云：齊神武攻玉璧，勝從周文，見神武旗幟，乃持槊追神武，刃垂及之。則又以此為玉璧之戰(zhàn)矣。其自相牴牾者四也。沙苑之?dāng)?，《齊紀(jì)》謂神武以地阨少卻，西人鼓噪而進(jìn)，齊軍遂大亂。而《周紀(jì)》則謂齊軍望見周軍少，竟萃于左軍，周文鳴鼓起，于謹(jǐn)?shù)冉詠砗蠎?zhàn)，遂敗。是神武方競前趨利而敗，非因地阨少卻而敗。其自相牴牾者五也。
《南》、《北史》亦有繁冗處
《南》、《北史》本李延壽承其父大師遺意，刊究南北各朝事跡，勒成此書?！缎绿茣分^其有條理，刪落釀詞，過本書遠(yuǎn)甚。今按其書，較各朝史實為簡凈，然亦有采摭新奇荒誕之事，增多于舊者。如敘宋武帝、齊高帝微時符瑞各數(shù)千字，梁武帝、陳武帝符瑞則又不總敘在前，而間段插敘于紀(jì)中，亦各數(shù)千字，此皆好奇之過也。史稱宋武微時多符瑞，及貴，史官審以所聞，皆拒而不答。延壽之識反不及此耶？又?jǐn)R東昏荒縱之事，亦較《齊書》增多數(shù)千字?！渡蚣s傳》敘約先世幾至三千余字?！段菏諅鳌窋⑾仁酪嗳缰??！独钪k傳》后亦敘其先世，累幅不盡，皆未免繁費。
《南》、《北史》多復(fù)句
《南》、《北史》雖善敘事，然句法重復(fù)處太多。如《何遠(yuǎn)傳》：遠(yuǎn)歸家，口不言榮辱，士類益以此多之?！度涡⒐鳌罚盒⒐б圆拍苌腥?，于流輩中多有忽略，世以此少之?！逗巫悠絺鳌罚鹤悠綄W(xué)行堅明，不求榮進(jìn)，好退之士彌以此貴之?！洞黠J傳》：颙不為矯介，眾論以此多之。《諸葛璩傳》：璩教弟子孳孳講誦不輟，時人益以此宗之?！秳鷤鳌罚喊c人交，面折其非，退稱其美，及卒，士友以此嘆惜之。《王敬則傳》：敬則與王儉同日拜三公，王儉有"老子、韓非同傳"之戲，敬則聞而不恨，朝士以此多之。《江祏傳》：祏任寄雖重，而不忘財利，論者以此少之?！对フ峦蹂资蟼鳌罚哄芘腼?，香凈適口，又不妒忌，上亦以此貴之?！妒捵釉苽鳌罚鹤釉骑L(fēng)神閑曠，而兄弟不睦，時論以此少之?！队輴泜鳌罚簮浥c人交，皆有始終，世以此稱之?！读喊渤赏跣銈鳌罚盒阌诘鄄家吕ゼ?，而小心畏敬，帝益以此賢之，《楊公則傳》：公則雖在軍旅，手不釋卷，士大夫以此稱之。《夏侯夔傳》：夔性豪侈，然愛好人士，賓客常滿座，時亦以此稱之?！恫芫白趥鳌罚簭埦磧赫D景宗，遣人收葬其尸，鄉(xiāng)里以此義之?！渡哿晖蹙]傳》：綸輕財愛士，士亦以此歸之?！多嵔B叔傳》：紹叔矜躁，然能傾心接物，士亦以此歸之?！督飩鳌罚焊锱詿o姬侍，家徒壁立，時以此高之。《王琳傳》：琳雖本圖不遂，齊人亦以此重之?！秳┕?jié)傳》：彥節(jié)保護(hù)其弟遐，不肯證其毒母之事，眾以此稱之。又彥節(jié)既貴，士子非三署不得上方榻，時人以此少之。《彭城王義康傳》：義康聰識過人，一聞必記，人物以此益推服之?！缎炝w之傳》：羨之工弈棋，觀戲常若未解，當(dāng)世倍以此推之。《何敬容傳》：敬容出宅，竟無余財，時亦以此稱之。《荀伯子傳》：凡所奏劾，莫不深相訶毀，或延及祖禰，世人以此非之。《庾仲容傳》：仲容好危言高論，士友以此少之?！督巧顐鳌罚褐巧畛行⑽渖罹欤磭L有喜色，論者以此多之。《沈攸之傳》：攸之平尋陽，約勒所部，不犯毫芥，諸將以此多之?！督總鳌罚赫吭谶x職，頗刻核而公平無私，論者以此稱焉。此《南史》之復(fù)句也?！段簭V陽王建傳》：建愛敬人物，時人以此稱之?！豆葴唫鳌罚簻啿灰愿毁F驕人，時人以此稱之。《唐和傳》：和決訟不加箠楚，獲實者甚多，世以是稱之?！杜狎E傳》：駿子修居喪以孝聞，二弟一妹，撫養(yǎng)訓(xùn)誨，甚有義方，時人以此稱焉。《宇文貴傳》：貴好施愛士，時人頗以此稱之?！杜岵瘋鳌罚翰c兄別居，殆同行路，世以此貶薄之?！稐钏貍鳌罚核刎澵斬?，議者以此鄙之。《宇文深傳》：深撫從弟神舉、神慶，義均同氣，世亦以此稱焉?！陡]毅傳》：毅雖任兼出納，未嘗有矜惰之容，時人以此稱焉?！堕悜c傳》：宇文護(hù)之母，慶姑也，護(hù)雖擅朝，而慶未嘗附，武帝以此重之?！俄f孝寬傳》：孝寬事兄嫂甚瑾，親族有孤遺者，必加振恤，朝野以此稱焉?！俄f敻傳》：帝賜以縑帛，惟取一匹，帝以此益重之。《梁椿傳》：椿好儉素，不營資產(chǎn)，時論以此稱焉。《唐永傳》：永性清廉，妻子不免饑寒，世以此稱之。《唐瑾傳》：謹(jǐn)振恤宗族，所留子孫者并磽確之地，朝野以此稱之。《張烈傳》：烈遇儉歲，為粥以飼饑人，鄉(xiāng)黨以此稱之。《顏之推傳》：好飲酒，多狂縱，時論以此少之?！独顦I(yè)興傳》：性躁隘，無儒者之風(fēng)，時人以此惡之。《柳昂傳》：昂謙虛自處，未嘗驕物，時論以此重之?！抖贡R寧傳》：寧未有子，養(yǎng)弟之子績?yōu)樗茫讯淤?，或請以贊為嗣，寧曰?兄弟之子，猶子也。"仍以績嗣，時人以此多之?！蛾懲▊鳌罚和m處機(jī)密，愈自恭謹(jǐn)，周文以此重之?！稐顧~傳》：檦軍敗，遂就擄，以求茍免，時論以此鄙之?！囤w肅傳》：肅廉慎自居，不營產(chǎn)業(yè)，時人以此稱之?！独顝﹤鳌罚簭┖檬凼?，時論以此稱之?！端毋羵鳌罚恒敛W(xué)有才，口未嘗譽(yù)人，朋友以此少之?！缎列g(shù)傳》：術(shù)得法書名畫，以遺貴要，物議此少之?！断宄蔷巴鮽鳌罚合宄穷H引文藝之士，當(dāng)時以此稱之?！抖涡⒀詡鳌罚盒⒀哉兄旅?，美景良辰，未嘗虛棄，時論復(fù)以此多之。《邢晏傳》：晏為其兄弟之子皆乞官，而己子未從宦，時人以此多之。此《北史》之復(fù)句也。雖卷帙繁多，自不能無重迭，然亦何至累百其詞，略無變換？觀《史記》、《漢書》隨筆成文，不拘一格，才分之相越，固不可道里計矣。
《南史》敘事失檢處
《南史》敘事亦多失檢處。如《江祏傳》既云明帝輔改，祏每說以君臣大義，是祏不欲明帝之篡矣。下又云明帝胛上有赤痣，是日月相，常秘而不宣，祏勸出以示人，是祏又助逆之首也。《庾域傳》既云域在巴西，魏軍圍之，域固守糧盡，將士皆龁草食土矣。下又云魏軍退，域上表賑貸，不待詔輒開倉。夫既有倉，則龁草食土?xí)r何以不濟(jì)饑軍？若謂無詔不敢開，則兵退后又何以不待詔而輒開也？《蕭摩訶傳》：賀若弼濟(jì)江，摩訶請于陳后主出兵逆戰(zhàn)，后主不許。及弼至，摩訶請乘其未列擊之，后主又不許。及將戰(zhàn)，后主謂曰："公可為我一決。"摩訶曰："從來行陣，為國為身，今日之事，兼為妻子。"是摩訶之矢志決戰(zhàn)可見矣。及下云后主通于摩訶之妻，故摩訶雖領(lǐng)勁兵八千，初無戰(zhàn)意。后摩訶被擒，又請于弼曰："今為囚虜，命在斯須，愿一見舊主，死無所恨。"弼許之，乃入見后主，俯伏流涕。由前而觀，摩訶請戰(zhàn)之意甚堅，何至臨陣中變？由后而觀，既以后主通其妻而無戰(zhàn)志，何又戀戀于后主而涕泣求見乎？蓋延壽好奇，凡有所聞事跡，皆欲臚列傳中，遂不覺拉雜如此也。《章昭達(dá)傳》既云昭達(dá)出征，廚傳飲食并同群下，士以此附之，是昭達(dá)能與士卒同甘苦矣。下又云昭達(dá)出征，每飲食必盛設(shè)女妓，音律姿容，皆極其妙，雖臨敵弗之廢也，豈妓樂佐食能盡供一軍耶？《陳書·武帝紀(jì)》：杜僧明等圍廣州，武帝率兵救廣州，賊眾大潰，僧明遂降?！赌鲜贰穭t云：賊眾大潰，僧明后有功業(yè)，遂降。其意不過帶敘一語，謂僧明降后能立功耳，乃云"僧明后有功業(yè)，遂降"，成何語耶？豈僧明預(yù)知后有功業(yè)而降耶？此皆敘事之失檢也。
《北史》敘事失檢處
《趙郡王元諶傳》既謂諶與爾朱榮爭莊帝遷洛事，榮怒曰："何關(guān)君事？且河陰誅殺大臣，君亦應(yīng)在其內(nèi)。"諶曰："天下事，天下論之，何至以河陰之役來恐人！元諶宗室近屬，位居常伯，生既無益，死亦何損！"是諶亦能執(zhí)志抗暴者。乃傳末何以又云"諶無才識，時人忽之"耶？元遙討擒妖僧法慶，并其妻尼惠暉等斬之，傳首京師，后擒其黨李歸伯，戮于都市，《魏書》所載甚明?！侗笔贰穭t云：斬法慶，傳首京師，戮于都市。則似法慶一人既斬首又戮都市矣?！段簳ぐ餐瑐鳌罚和徽_，太宗釋之。世祖監(jiān)國，以同為左輔?！侗笔贰穭t但云：群臣請治同罪，世祖監(jiān)國，以同為左輔，則遺卻太宗釋之，竟似世祖違群議擢用矣?！对趥鳌罚撼侨送醴畈壬磕?，嶷出走，懸門發(fā)，斷嶷腰而出。詔尉景討平之，嶷乃復(fù)任。腰既斷矣，尚能逃出復(fù)任耶？《毛修之傳》：修之從太武討和龍，宋故將朱修之亦從駕，謀欲為逆。以告修之，不聽，乃止。修之遂奔馮弘。修之以軍功遷特進(jìn)。奔馮弘者，朱修之也；遷特進(jìn)者，毛修人也。名同則應(yīng)以姓別之，而《北史》概書修之，使觀者何以辨別耶？《陸俟傳》：太武征赫連昌，詔俟督軍備蠕蠕，與西平公安頡攻克虎牢。按蠕蠕在北，虎牢在南，何以備北而克南耶？《魏書》則備蠕蠕后，太武既還，俟又與頡南討?！侗笔贰凡晃鲅灾?，遂致斯謬?！兜笥簜鳌?，《魏書》謂劉裕微時為刁暢所撻，既得政，先誅刁氏。雍為暢故吏所匿，遂奔姚興。《北史》刪"所匿"二字，但云"雍為暢故吏遂奔姚興"，則似雍本暢之吏矣。且上既云先誅刁氏，是雍之逃，以誅刁氏而逃也，如《北史》所云，則似因為暢吏懼株累而逃矣。司馬消難尚齊神武女，后叛入魏，其妻亦隨行。《北史》本傳云：消難與公主不睦，公主嘗愬于文宣帝。是在齊時已不睦矣。下文又云：其妻神武女也，在鄴極加禮敬，入關(guān)便相棄薄。則又似睦于前而隙于后?！抖紊貍鳌罚禾凸戎畱?zhàn)，《北齊書》謂周人以步軍上山逆戰(zhàn)，韶且引且卻，待其力疲，乃下馬擊之。是上山者周人也?！侗笔贰穭t云：韶為左軍，蘭陵王為中軍，斛律光為右軍，上山逆戰(zhàn)，韶且引且卻。則上山者又是齊人矣。
《南》、《北史》自敘有失實處
李延壽作《北史》，自敘其家傳，載邢子才為李禮之墓志云"食有奇味，相待乃飧。衣無常主，易之而出。趙郡李榮來吊，嘆曰：此家風(fēng)范，海內(nèi)所稱，今始見之"云云。然《魏書·李沖傳》：李氏自初入魏，人位兼微，因沖寵遇，遂為當(dāng)世盛門。而情禮淺薄，期功之服，殆無慘容，相視窘乏，不加拯濟(jì)，識者以此貶之。則延壽自敘又未可深信?；蚶钍纤匾约绎L(fēng)著，而魏收誣蔑之耶？
《南史》編次失當(dāng)處
始安王遙光之反也，劉諷、柳叔夜雖甘為之死，終屬助逆，乃列之《孝義傳》。董僧慧以晉安王子懋死非其罪，奮身殉難，而《孝義傳》反無之。吉翰為刺史，典簽欲活一囚，因翰八關(guān)齋日呈其事，以齋日不行刑也。翰明日謂典簽曰："卿意欲活此囚，但此囚罪重，不容全貸，既欲加恩，卿便當(dāng)代任其罪。"乃命左右收典簽殺之，特原此囚。夫囚果應(yīng)死，不聽典簽可也，即典簽欲骫法出之，亦自有應(yīng)得之罪，要不至于死。乃轉(zhuǎn)脫重囚而殺簽帥，實為輕重兩失。乃反以此事列翰于循吏之首，何其謬耶！
《隋志》應(yīng)移《南、北史》之后
陳壽《三國志》、習(xí)鑿齒《漢晉春秋》皆無志，故沈約《宋書·志》并前代所闕者補(bǔ)之?！赌稀け笔贰芬嗟屑o(jì)、傳，無表、志，《隋書》諸志則兼載梁、陳、周、齊各朝制度。蓋唐初修梁、陳、周、齊、隋五代史時，若每史各系以志，未免繁瑣，且各朝制度多屬相同，合修一書，益可見沿革之跡，故梁、陳、周、齊但作紀(jì)、傳，而志則總列之于《隋書》也。然即曰《隋書》，而紀(jì)、傳專記隋事，制度兼及四朝，名實殊不相稱。是《南、北史》之無志，既屬缺典，而《隋書》之兼志前代，又多贅詞。似應(yīng)以《隋書》各志移于《南、北史》之后，以成完書。然則觀《南、北史》者，當(dāng)參觀《隋志》也。
《陔馀叢考》 清·趙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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