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西陳弘謀榕門編輯
昆山葛正笏搢書
長洲張鳳孫少儀同訂
臨川李安民書臣參校
法錄上
◆法錄上
蕭何、沛人。以文母害、 【用文法能公平也、】 為沛主吏 【猶都吏、】 掾。高祖為布衣時、數(shù)以吏事護高祖。及高祖為沛公、何嘗為丞、督事。沛公至咸陽、諸將皆爭走金帛財物之府分之。何獨先入收丞相御史律令圖書藏之。沛公具知天下阸塞、戶口多少強弱處、民所疾苦者、以何得秦圖書也。沛公為漢王、何為丞相。進韓信、東定三秦。何收巴蜀、填 【音鎮(zhèn)】 撫諭告、使給軍食。漢王數(shù)失軍、何常興關(guān)中卒補缺。上以此專任何關(guān)中事。漢王即皇帝位、以何功最盛、封酇侯。食邑八千戶。位次第一。封何父母兄弟十余人、皆食邑。何買田宅、必居窮僻處。為家不治垣屋。曰、令后世賢、師吾儉。不賢、母為勢家所奪。薨、謚文終侯。 【漢書】
沛公至咸陽、何不取金帛財物、而獨收律令圖書、當時似近于不急之務、迨后沛公得因此具知阨塞戶口強弱及民疾苦、以此見何為吏掾時、已具宰輔器識、視爭取金帛財物、何啻天淵耶、至由刀筆吏而至相位、極人世富貴顯榮、而置宅必于窮僻、訓后惟在節(jié)儉、尤非富貴中人也、
曹參、沛人。秦時為獄掾。 【主獄之吏?!?從高祖定天下、戰(zhàn)功最多。賜爵列侯。食邑平陽萬六百三十戶、世世勿絕。孝惠時、為齊相。用葢公 【齊賢人。】 言。治道貴清靜而民自定。相齊九年、國內(nèi)安集。蕭何薨、召入為宰相。舉事無所變更、一遵何之約束。擇郡國吏、訥于文辭、謹厚長者、即除為丞相史。吏文言刻深、欲務聲名、輒斥去之。卒謚懿侯。百姓歌之曰。蕭何為法、顜 【音講、直也、和也、】 若畫一。曹參代之、守而勿失。載其清靜、民以寧壹。 【同上】
凡為獄掾、無不以警巧深刻為能者也、參由獄掾為丞相、擇吏惟取木訥謹厚、而斥深刻務名之人、則其為獄掾、尚謹辱而惡深文、已可概見、宜乎繼何為相、能使海內(nèi)治安也、自秦燔書坑儒之后、學者以吏為師、一時才智、胥托其中、迨漢興、蕭曹輩佐之、開兩京之盛治、可見負杰出之姿者、隨其所處、皆有建立可以表見也、
于定國、字曼倩。東海郯人。其父于公為縣獄史。 【史、佐掾者也?!?郡決曹。 【主斷獄者?!?決獄平。羅文法者、于公所決、皆不恨、郡中為之立生祠、號曰于公祠。東海有孝婦、少寡、無子、養(yǎng)姑甚謹。姑欲嫁之、終不肯。姑恐久累少壯、自經(jīng)死。姑女告婦殺姑。吏驗治。 【拷問也?!?孝婦自誣服。具獄上府。于公爭之不能得。乃抱其獄具??抻诟稀R蜣o疾去。太守竟論殺孝婦??ぶ锌莺等?。后太守至、卜筮其故。于公曰。孝婦不當死、前太守強斷之、咎倘在是乎。于是太守殺牛祭孝婦塜、表其墓。天立大雨、歲熟。定國少學法于父、亦為獄史郡決曹。補廷尉史。以材高累遷光祿大夫、超為廷尉。定國乃迎師學春秋。身執(zhí)經(jīng)、北面?zhèn)涞茏佣Y。為人謙恭、尤重經(jīng)術(shù)士。雖卑賤、定國皆與鈞禮。恩敬甚備。其決疑平法、務在哀鰥寡。罪疑從輕、加審慎之心。朝廷稱之曰。張釋之為廷尉、天下無冤民。于定國為廷尉。民自以不冤。為廷尉十八歲。后為丞相。封西平侯年七十余。薨。謚曰安侯。始定國父于公。其門閭壞、父老方共治之。于公謂曰。少高大門閭、令容駟馬高葢車。我治獄多陰德、未嘗有所冤。子孫必有興者。至定國為丞相、子永為御史大夫、封侯傳世云。 【同上】
父子相繼為獄史、稍有以刻為能之心、其積惡流毒、豈有紀極、今觀于公父子、自為掾以及居官、平反矜疑、慈祥藹吉之氣、萃于一門、遂致封侯傳世、若操左劵焉、孰謂刑獄非積德行善之地耶、
石奮、溫人。年十五、為小吏。高祖擊項籍過河內(nèi)。與奮語、愛其恭敬、以為中涓。 【官名】 積功勞。官至大中大夫。恭謹無與為比。為太子太傅、列九卿。子四人、皆以馴行孝謹、官至二千石。景帝號奮為萬石君。萬石君以上大夫祿、歸老于家。歲時過宮門闕、必下車趨。見路馬、 【御馬。】 必軾 【憑軾致敬?!?焉。子孫為小吏、來歸謁。萬石君必朝服見之、不名。子孫有過失、不誚讓。 【譴責也?!?為便坐、對案不食。諸子相責、因長老肉袒謝罪。改之、乃許。子孫勝。冠者在側(cè)、雖燕必冠、申申如也。僮仆欣欣如也。唯謹。上時賜食于家、必稽首俯伏而食、如在上前。其執(zhí)喪、哀戚甚。子孫遵教、亦如之。萬石君家、以孝謹聞于郡國。雖齊魯諸儒質(zhì)行、皆自以為不及也。子慶為丞相、封侯。諸子孫為小吏、至二千石者、十三人。 【同上】
萬石君為小吏、別無他長、惟一生恭謹、并以此訓誡后人、享一門福祿之盛、吏之天資謹愿者、但能循循禮法、不敢倚勢作奸、即是有用受福之器、縱不能致位通顯、而保守身家有余矣、
公孫弘、菑川人。少時為獄吏、有罪免。家貧、牧豕海上。年四十余、乃學春秋雜說。武帝初、弘年六十、以賢良征為博士。使匈奴、還報不合意、免歸。后復征賢良文學。上策詔諸儒、擢弘為第一。拜為博士、待詔金馬門。每朝會議、開陳其端、使人主自擇。不肯面折廷爭。上察其行慎厚。辯論有余。習文法事。緣飾以儒術(shù)大說之。一歲中、至左內(nèi)史。數(shù)年、遷御史大夫。為丞相。封平津侯。開東閣以延賢人、與參謀議。弘身食一肉、脫粟飯。 【飯之不精鑿者?!?故人賓客仰衣食、奉祿皆以給之。家無所余。年八十。終相位。 【同上】
吏胥稍稍得志、便睥睨士類、食肥衣輕、務為驕奢、平津侯自獄吏至丞相、年已垂暮、獨能開閣招賢、以俸祿給故人賓客、而身自脫粟布被、依然寒素之風、可謂難矣、
趙廣漢、字子都。涿郡蠡吾人。少為郡吏、州從事。廉潔通敏。下士。舉茂材為令、治行尤異。守京兆尹。新豐杜建為京兆掾。素豪俠。賓客為奸利。廣漢先風告之。不改、于是收案致法。中貴人豪長者為請、終無所聽。京師稱之。遷穎川太守。奸黨散落、風俗大改。壹切治理威名、流聞匈奴。廣漢以和顏接士。其遇待吏、恩勤甚備。推功善歸之于下、發(fā)于至誠。吏皆輸寫心腹、無所隱匿。咸愿為用。其或負者、輒先聞知。風諭不改、乃收捕之、無所逃。為人強力、天性精于吏職。見吏民、或夜不寢至旦。京兆政清。自漢興以來、治京兆者莫能及。 【同上】
為小吏時、即以廉潔通敏下士見稱、可知后之樹立、葢有所本非僅恃智術(shù)為鉤距也、
尹翁歸、字子兄。 【音況】 河東平陽人。少孤、為獄小吏。曉習文法。是時大將軍霍光秉政。諸霍在平陽、奴客持刀兵入市鬬。吏不能禁。及翁歸為市吏、 【稽察市肆者、】 莫敢犯者。公廉、不受饋。百賈畏之。后去官歸家。田延年為河東太守、行縣至平陽。召故吏五六十人、親臨見。令有文者東、有武者西。閱數(shù)十人、次到翁歸、獨伏不肯起。對曰。翁歸文武兼?zhèn)?。惟所施設(shè)。延年奇之、除補卒史。案事發(fā)奸、窮究事情。延年自以不能及。舉廉、歷守郡中、所居治理。拜東海太守。治明察。吏民賢不肖、及奸邪罪名、盡知之。收取黠吏豪民、案致其罪。以一警百。吏民皆服、改行自新。以高第入守右扶風。選用廉平吏、罰在必行。緩于小弱、急于豪疆。扶風大治。盜賊課常為三輔最。 【捕盜考成。為三輔中第一也?!?在公卿間、潔清自守。語不及私。溫良謙退、不以行能驕人。病卒、家無余財。夭子賢之。賜其子黃金百斤、以奉祭祠。三子皆為郡守。少子岑、歷位九卿、至后將軍。 【同上】
惟能公廉不受饋、故以市吏之微、而不畏大將軍赫赫之勢也、及身為公卿、而潔清如故、家無余財、終始一節(jié)、豈非其砥礪者有素哉、
黃霸、字次公?;搓栮栂娜?。少學律令、喜為吏。武帝末。察廉、為河南太守丞為人明察內(nèi)敏、又習文法。然溫良有讓、知善御眾。為丞處議當于法。合人心。太守甚任之。宣帝聞霸持法平、召以為廷尉正 【廷尉屬官】 后擢為穎川太守。時上垂意于治、數(shù)下恩澤詔書。霸為選擇良吏、分部宣布、令民咸知上意。務耕桑。節(jié)用殖財。種樹畜養(yǎng)。去食谷馬。米鹽靡密。 【細雜之務。】 初若煩碎。然霸精力能推行之。力行教化而后誅罰。務在成就安全。治道去其太甚。外寬內(nèi)明。得吏民心。盜賊日少。戶口歲增。治為天下第一。天子下詔稱揚、賜爵關(guān)內(nèi)侯。后為丞相。封建成侯。薨、謚曰定侯。 【同上】
吏胥生長里巷、執(zhí)事官衙、于民間之情偽、官司之舉措、孰為相宜、孰為不宜、無不周知、他日見諸施為、當更有條而有理、如黃公之治潁川、初若煩碎、而能推行無礙、其平素之講求于民生利弊者至矣、
文翁、廬江舒人。少為郡縣吏。好學。通春秋。察舉。為蜀郡守。仁愛。好教化。見蜀地僻陋。有蠻夷風。文翁欲誘進之。乃選郡縣小吏、開敏有材者十余人。親自飭厲。遣詣京師、受業(yè)博士?;?qū)W律令。成就歸、文翁以為右職。用次察舉、有至郡守剌史者。又修舉學官。 【即學宮?!?招下縣子弟、以為學官弟子。 【如今之生員?!?為除更繇。 【繇役?!?高者補郡縣吏。次為孝弟力田。吏民榮之。由是大化。文翁終于蜀、吏民為立祠堂、歲時祭祀不絕。至今巴蜀好文雅。文翁之化也。 【同上】
漢初。天下未有學校、文翁首先創(chuàng)舉、專以人材為務、故為千古循良之冠、邊方小吏、學成宦顯、為風氣所自開、洵乎無人而不可造就也、
朱邑字仲卿。廬江舒人。為桐鄉(xiāng)嗇夫。 【主一鄉(xiāng)賦役。】 廉平不苛。以愛人利物為行、未嘗笞辱人。存問耆老孤寡、遇之有恩。所部民愛敬焉。遷補太守卒史。舉賢良、為北海太守。治行第一、入為大司農(nóng)。為人惇厚、篤于故舊。然性公正、不可交以私。朝廷敬焉。身為列卿、居處儉節(jié)。祿賜以共九族鄉(xiāng)黨、家無余財。神爵元年卒。天子賜邑子黃金百斤、奉祭祀。初邑病且死、屬其子曰。我故為桐鄉(xiāng)吏、其民愛我。必葬我桐鄉(xiāng)。后世子孫奉嘗 【祭祀?!?我、不如桐鄉(xiāng)民。及死、其子葬之桐鄉(xiāng)西郭外。民果共為邑起塜立祠、歲時祭祀不絕。 【同上】
嗇夫之于一鄉(xiāng)、其視之不啻一家、故愛澤深長、始終戀戀不置、而一鄉(xiāng)之民、亦思念之如祖父也、吏胥以本地人、管本地事、所與交關(guān)者、非其親友、即系鄉(xiāng)黨、果能存心惠濟、與人方便、不貪財而忘義、不恃勢以作奸、誰不感服、即或好惡之口不齊、而公道在人、斷不至畏如狼虎、人人欲得而甘心也、
令狐茂、為壺關(guān)三老。 【掌一鄉(xiāng)教化、】 武帝太子據(jù)作亂、兵敗、亡、不得。上怒甚。羣下憂懼、不知所出。茂上書曰。太子為江充隔塞。 【充以巫蠱事誣陷太子、】 進不得見上。退則困于邪臣。冤結(jié)而無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殺充??謶皱吞?。子盜父兵、以救難免耳。臣竊以為無邪心。陛下不省察、深過太子。發(fā)盛怒、舉大兵而求之。智者不敢言、辨士不敢說、臣竊痛之。書奏、天子感悟。 【同上】
最難犯者、雷霆之威。最難明者、骨肉之釁、茂以草茅疏賤、而能言人之所不能言、感悟天子、惟其理明而氣壯也、吏當官府盛怒之下、每每不顧是非、阿順意指、陰持兩端、愧此多矣、
翟方進、字子威。汝南上蔡人。家世微賤。方進年十二三、失父、孤學。給事太守府為小史。遅頓 【同鈍】 不及事。數(shù)為掾史所詈辱。方進自傷。乃從汝南蔡父。相、問已能所宜。蔡父奇其形貌。謂曰。小史有封侯骨。當以經(jīng)術(shù)進。努力為諸生學問。方進讀經(jīng)。受春秋。積十余年、經(jīng)學明習。以甲科為郎。舉明經(jīng)。居官不煩苛、所至甚有威名。后為丞相、封高陵侯。請托不行。知能有余、兼通文法。號為通明相。 【同上】
小吏封侯、雖骨相天生、亦由立志不凡、能刻苦自勵耳、當其少年遅頓、為人詈辱時、大有動心忍性之益、故為小吏而不足者、為丞相而有余也、
魏相、字弱翁。濟陰定陶人。少為郡卒史。舉賢良為令。遷揚州剌史。考案郡國守相。多所貶退。宣帝即位、遷御史大夫。大將軍霍光薨、諸霍擅權(quán)專恣。相奏封事、謂宜有以損奪其權(quán)。破散陰謀、以固萬世之基、全功臣之世。未幾為丞相、封高平侯?;羰戏D、宣帝始親萬機。厲精為治、練羣臣、核名實。而相總領(lǐng)眾職、甚稱上意。數(shù)條漢興已來、國家便宜行事、及賢臣賈誼鼌錯董仲舒等所言、奏請施行之。常敕掾史案事郡國、四方或有逆賊風雨災變、輒奏言之。與丙吉同心輔政、上皆重之。視事九歲。薨、謚曰憲侯。 【同上】
西漢中興名相、首推魏丙、二人皆小吏出身、協(xié)力同心、寬嚴并濟、真千古盛事也。
丙吉、字少卿。魯國人。治律令、為魯獄吏。積功勞、稍遷至廷尉右監(jiān)。武帝末、巫蠱事起。時宣帝生數(shù)月、以皇曾孫坐衛(wèi)太子事、系獄。吉見而憐之。擇謹厚女徒、令保養(yǎng)曾孫、置閑燥處。武帝因望氣者。言長安獄中有天子氣。遣使者分條 【處分?!?中都官詔獄 【中都官詔獄存京師。有二十六所】 系者、亡輕重、一切皆殺之。吉閉門拒使者不納。曰、皇曾孫在。他人無辜死者、猶不可、況親曾孫乎。相守至天明、不得入。武帝聞之、悟曰、天使之也。因赦天下??ほ—z系者、賴吉得生。曾孫病、吉數(shù)敕保養(yǎng)乳母、加致醫(yī)藥。以私財物給其衣食。昭帝崩、無嗣、昌邑王以淫亂廢。吉奏記大將軍霍光、立皇曾孫、是為宣帝。賜吉爵關(guān)內(nèi)侯。吉深厚不伐善、絕口不言前恩。后因掖庭宮婢則、 【名則、】 自陳甞有阿保之功、引吉為證。上始知吉有舊恩、而吉終不言。上大賢之、封為博陵侯。邑千三百戶。后代魏相為丞相。尚寬大。好禮讓。務掩過揚善。為政能知大體。及病篤、薦杜延年、于定國、陳萬年、三人自代。后居位、皆稱職。上稱吉為知人。 【同上】
丙丞相之保護皇曾孫、可謂委曲周至矣、要止行其心之不忍、期其義之所安、非逆料其后之得為天子、而冀幸非分之福也、凡在公門、不論何等人、茍有負屈難伸、皆當為之剖白保護、方是真心為善、天亦未有不厚報之者、
丞相丙吉馭吏 【馭車者、】 嗜酒、嘗醉嘔丞相車上。主吏欲斥之。吉曰。以醉飽之失去士、使此人將何所容。此不過污丞相車茵耳。遂不去也。此馭吏邊郡人、習知邊塞警備事。甞出、適見驛騎持赤白囊 【貯緊急文書者。】 馳至。馭吏因隨至公交車刻取、 【探聽也?!?知虜入云中代郡。遽歸府見吉曰??痔斔脒吙ぁ⒍L吏、有老病不任兵馬者。宜可豫視。吉善其言。召東曹 【主二千石長吏遷除、】 案邊長吏、科條其人。未已、詔召丞相御史。問以虜所入郡吏。吉具對。御史大夫卒遽不能詳知、以得譴讓。而吉見謂憂邊思職。馭吏力也。吉乃嘆曰。士無不可容。能各有所長。向使丞相不先聞馭吏言。何見勞勉之有。 【同上】
此馭吏大有心胷人、若以為酒徒而斥之、彼雖欲自效無由也、官之待吏者、勿以小過輕棄人、而吏之有過獲免者、益當厚自奮勵、盡心公事、圖報恩遇、則兩得之矣、
張敞、字子高。平陽人。徙杜陵。以鄉(xiāng)有秩、 【嗇夫之類?!?補太守卒史。察廉、為甘泉倉長。稍遷太仆丞。昌邑王淫亂、敞切諫、顯名。擢為豫州剌史。復徙為山陽太守。渤海膠東盜賊并起。天子征敞拜膠東相、賜黃金三十斤。敞明設(shè)購賞、開羣盜、令相捕斬除罪。吏追捕有功、上名尚書、調(diào)補縣令者數(shù)十人。由是盜賊解散、吏民翕然、國中遂平。詔守京兆尹。召見偷盜酋長數(shù)人、貰 【貸也?!?其罪、把其宿負、 【所犯贓證?!?令致諸偷以自贖。偷長曰。今一旦召詣府、恐諸偷驚駭。愿一切受署。敞皆以為吏。遣歸休置酒、小偷悉來賀。且飲醉、偷長以赭 【赤色?!?污其衣裾吏坐里閭、閱出者污赭、輒收縛之。盡行法罰。枹鼓稀鳴、市無偷盜。后為冀州剌史、治盜賊亦有名。 【同上】
為鄉(xiāng)官、為卒史、于察吏捕賊情事、講求有素、故由剌史以至為相、皆以明賞罰嚴追捕為首務、卒能使羣吏效命、盜賊屏息、此種經(jīng)濟、謂其得力于卒史也可、
東郡門卒。 【守門者、】 本諸生。聞太守韓延壽賢。無因自達、故代卒。延壽嘗出臨上車、騎吏 【護從之人?!?一人后至。敕功曹 【主選署功勞者。】 議罰。還至府門。門卒當車、愿有所言。延壽止車問之。卒曰。孝經(jīng)曰、資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母取其愛、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今日明府早駕、騎吏父來至府門、不敢入。騎吏聞之、趨出走謁。適明府登車。以敬父而見罰、得無虧大化乎。延壽舉手輿中曰。微子、太守不自知過。歸舍。召見門卒、遂待用之。 【同上】
有才而無以自達、雖托蹤輿隸不以為辱、吏胥日在官長之前、茍有一長、無不刮目相待者、故曰不患莫已知、求為可知也、門吏以敬父為急、而不避后至之罰、足征其篤于倫理、知所重輕、韓公安得不肅然起敬乎、
王尊、字子贛。涿郡高陽人。少孤、諸父使牧羊澤中。尊竊學問、能史書。年十三、求為獄小吏。數(shù)歲、給事太守府。問詔書行事、尊無不對。太守奇之。除補書佐。 【治文書者?!?稱病去。事師、治尚書論語、略通大義。復為郡決曹史。察廉為羙陽令。以高第擢安定太守。五官掾 【署諸曹事?!?張輔、狡猾不道、奸賊百萬。尊執(zhí)輔系獄。威震郡中。盜賊分散。遷益州剌史。居部二歲。蠻夷歸附其恩信。為司隸校尉、劾奏石顯 【宦官?!?專權(quán)擅勢、左遷。尋為東郡太守。會河水盛溢、老弱奔走。尊躬率吏民、沉白馬祀神、請以身塞金堤。因止宿堤上。吏民數(shù)千萬人、叩頭救止、尊終不肯去。及堤壞。尊立不動、而水波稍卻回還。 【漸退也。】 三老奏其狀、詔賜黃金二十斤、秩中二千石。數(shù)歲卒官、吏民祀之。 【同上】
忠勇之節(jié)、根于天性、西漢第一流人物也、向時之為牧豎小吏、正所以勵其志而老其材耳、
孫寶、字子嚴。穎川鄢陵人。以明經(jīng)為郡吏。御史大夫張忠辟寶為屬、欲令授子經(jīng)。寶自劾去。忠固還之。后署寶主簿。 【錄門下事者。】 寶徙入舍、祭灶、請比鄰。忠怪之、使所親問寶。寶曰。高士不為主簿、而大夫君以寶為可、士安得獨自高。前日君男欲學文、而移寶自近。禮有來學。義無往教。道不可詘、身詘何傷。忠聞之、甚慚。薦寶經(jīng)明質(zhì)直、宜備近臣。為議郎、遷諫大夫。廣漢羣盜起、選為益州剌史。寶親入山谷、諭告羣盜。皆悔過自出、遣歸田里。自劾矯制、免后益州蠻夷犯法、上以寶名著西州、拜為廣漢太守。蠻夷安輯、吏民稱之。平帝時為大司農(nóng)。會越嶲郡黃龍游江中、太師孔光等、咸稱王莽功德比周公。宜告祠宗廟。寶曰。周公上圣、召公大賢、尚有不相悅著于經(jīng)典。兩不相損。今風雨未時。百姓不足。每有一事。羣臣同聲。得無非其美者。時大臣皆失色。坐事免、終于家。建武中。錄舊德臣、以寶孫伉為諸 【縣名、】 長。 【同上】
卻師傅之尊、而甘居主簿之卑、以身可詘而道不可詘也、及觀其立朝大節(jié)、侃直不阿、非以道自尊者不能、誰謂掾曹中無氣節(jié)哉、
侯文、京兆故吏。剛直不茍合。孫寶為京兆尹、以恩禮請文。文求受署為掾。進見、如賓禮。數(shù)月、以立秋日、署文東部督郵。 【分督所部者?!?入見敕曰。今日鷹隼始擊、當順天氣、取奸惡、以成嚴霜之誅。掾部渠有其人乎。文仰曰。無其人、不敢空受職。寶曰、誰也。文曰、霸陵杜穉季。寶曰、其次文曰、豺狼橫道、不宜復問狐貍。寶默然。穉季者、大俠、與衛(wèi)尉淳于長等厚善。時淳于長方貴幸。與寶友善、以穉季托寶。文知其故。因曰。明府素著威名。今不敢取穉季。當且闔合勿有所問。如此竟歲、吏民未敢誣明府也。即度 【舍也?!?穉季而譴他事。眾口讙嘩。終身自墮。寶曰、受教。穉季聞知、杜門不通水火。穿舍后墻為小戶。但持鋤自治園。因文所厚、自陳如此。文曰。我與穉季幸同土壤。素無睚眥。受將命、分當相直。誠能自改、嚴將不治前事。即不更心、但更門戶、適趣禍耳。穉季遂不敢犯法。 【同上】
穉季豪俠之勢、足以傾動朝貴、而于一掾吏、畏悼若此、不敢犯法、惟文之立身嚴正、有以奪其氣而服其心也、不然、鮮有不為其所用者矣、
路溫舒、字長君。巨鹿東里人。父為皇監(jiān)問 【監(jiān)城門者、】 使溫舒牧羊。溫舒取澤中蒲、截以為牒、編用寫書。稍習善、求為獄小吏。因?qū)W律令、轉(zhuǎn)為獄史??h中疑事皆問焉。太守行縣、見而異之。署決曹史。又受春秋、通大義。舉孝廉、為山邑丞。宣帝初即位、溫舒上書言宜尚德緩刑。上善其言。久之、遷臨淮太守。治有異跡。卒于官。子及孫、皆至牧守。 【同上】
以讀書習善之人、而求為獄小吏、其立心必有所在、所謂公門好修行也、觀其尚德緩刑書、言獄吏之慘刻、囚人之苦楚、曲折詳盡、皆其為小吏時、所身經(jīng)而目擊、痛心而疾首者、以此為獄吏之照膽鏡可也、
王欣、濟南人。以郡縣吏、積功稍遷為令。暴勝之薦于朝、征為右輔都尉、守右扶風。武帝數(shù)出幸安定北地。過扶風。見宮館馳道修治。嘉之。駐車拜為真。昭帝時為丞相。封宜春侯。 【同上】
欣由郡縣吏、積功至縣令、暴薦于朝、為都尉、必其廉能有卓卓可記者、宮館道路之修治、特其經(jīng)理地方之顯著者耳、
朱博、字子元。京兆杜陵人。家貧好客。少時給事縣庭、稍遷為功曹。伉俠好交。隨從士大夫、不避風雨。友陳咸、為御史中丞、坐漏泄省中語下獄。博去吏。間步至廷尉中候伺。咸掠治困篤博詐為醫(yī)入獄、得見咸。具知其所坐罪。博出獄、又變姓名為咸驗治數(shù)百。 【為之質(zhì)證。致受榜掠也?!?卒免咸死罪。咸得論出、而博以此顯名。后咸為大將軍長史、舉博為令。累遷瑯邪太守。入守左馮翊。召見功曹。閉合與筆札、使自記積受。取一錢以上、無得有所匿。欺謾半言斷頭矣。功曹惶怖、具自疏奸贓、大小不敢隱。博知其對以實、乃令就席、受收救自改而已。投刀使削所記、遣出就職。功曹后常戰(zhàn)栗、不敢蹉跌。博遂成就之。遷為大司農(nóng)。后為丞相。封陽鄉(xiāng)侯。 【同上】
胥隸惟利是視、同儕喜相排擠、鮮能敦朋友之誼、不避患難、挺身相救者、博之行事、雖近于俠、而緩急足恃、肝膽照人、實可矯偷薄而敦古誼也、
薛宣、字贑君。東海郯人。少為廷尉書佐、都船獄吏。 【都船獄、執(zhí)金吾所屬?!?后以大司農(nóng)斗食屬、 【掌錢谷出納者。】 補不其 【音基地名。】 丞?,樞疤刳w貢見宣、甚悅其能。令妻子與相見。戒曰。贑君至丞相、我兩子亦中丞相史。察宣廉、遷都尉丞。舉茂才為令。以明習文法、補御史中丞。甚知名。出為臨淮太守、徙陳留、入守左馮翊、所至稱治。宣為政、賞罰明。用法平而必行。所居皆有條教可紀。多仁恕愛利。嘗因至日休吏、 【節(jié)日休假也?!?賊曹掾 【主盜賊者?!?張扶。獨不肯休、坐曹治事。宣出教曰。葢禮貴和、人道尚通。日至、吏以令休、所由來久。曹雖有公職事、家亦望私恩意。掾宜從眾、歸對妻子、設(shè)酒肴、請鄰里、一笑相樂。扶慚愧。官屬善之??ぶ星屐o。遷御史大夫。數(shù)月為丞相。封高陽侯。署趙貢兩子為丞相史。
觀教掾之言、知薛君未遇時、作事必和而能通、不以異眾為能矣、太守賞識于風塵之中、決其必為丞相、葢不違道以干譽、不矯情以立異、正是宰臣氣度也、
王吉、字子陽?,樞案抻萑?。少好學明經(jīng)。以郡吏舉孝廉為郎。后為昌邑中尉。王好游獵。驅(qū)馳國中。動作亡節(jié)。吉上疏諫爭、甚得輔弼之義。昭帝崩、亡嗣、霍光迎昌邑王。吉即奏書戒王。謂大王以喪事征、宜日夜哭泣悲哀、政事一聽大將軍。 【霍光、】 未幾、王以淫亂廢。昌邑羣臣皆坐。 【坐罪、】 吉以忠直數(shù)諫正、得減死。起家為益州剌史。征為博士諫大夫。是時外戚許史王氏貴寵。而宣帝躬親政事。任用能吏。吉上疏言得失。謂宜謹選左右、審擇所使。與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舊禮、明王制。又言俗吏得任子弟。率多驕驁、不通古今、亡益于民宜明選求賢、除任子之令。外家及故人、可厚以財、不宜居位。吉與貢禹為友。世稱王陽在位、貢公彈冠、言其取舍同也。子駿、為御史大夫。孫崇、為大司空、封扶平侯。 【同上】
子陽忠言讜論、切中當時之弊、儒而不迂、吏而不俗、經(jīng)術(shù)吏治、可謂兼之矣、
王武、字君公。蜀郡郫縣人。兄弟五人、皆為郡吏、郡縣故憚之。武弟顯、家有市籍租、常不入縣、數(shù)負 【欠也、】 其課。市嗇夫求商、 【嗇夫姓名、】 捕辱顯家。顯怒、欲以吏事中商。武曰。以吾家租賦繇役、不為眾先奉公、吏不亦宜乎。武卒白太守、召商為卒史。州里聞之、皆服焉。舉賢良方正。拜為諫大夫。遷揚州剌史。所舉奏二千石長吏、必先露章。服罪者、免之而已。不服、極法奏之、抵罪、或至死。九江太守戴圣、行治多不法。前刺史以其大儒、優(yōu)容之。武使從事廉得其罪。圣懼、自免。后為博士、毀武于朝。武聞之、終不揚其惡。而圣子賓客為羣盜、系廬江、圣自以子必死。武平心決之、卒得不死。圣慚服。武行部、必先即學宮、見諸生、試其誦論、問以得失。然后入傳舍、出記、問墾田頃畝、五谷美惡。已乃見二千石。以為常。后為大司空。封汜鄉(xiāng)侯。食邑千戶。武為人仁厚。好進士。獎人之善。然疾朋黨。問文吏、必于儒者。問儒者、必于文吏。以相參檢。欲除吏、先為科例、以防請托。其所居亦無赫赫名、去后常見思。 【同上】
兄弟五人為吏、倚恃聲勢、以負租而有余、怒嗇夫之督催、欲以事中傷之、奸蠹行徑、往往如此、武獨能平心引咎、反怨為德、其器量固巳不同、異日之平恕含容、獎進善類、為名公卿、始基于此、藉非武也、何氏一門五吏、積惡可以滅身、尚望其疊膺顯秩哉、
何并、字子廉。平陵人。為郡吏、至大司空掾、事何武。武高其志節(jié)、舉能治劇。為長陵令、道不拾遺。遷隴西太守。旋徙潁川。是時潁川鍾元、為尚書令、領(lǐng)廷尉、用事有權(quán)。弟威為郡掾、贓千金。并使吏格殺之。陽翟輕俠趙季、李穎、多畜賓客、以氣力漁食閭里。至奸人婦女、持吏長短。從橫郡中。聞并且至、皆亡去。并敕吏往捕之、皆縣頭于市??ぶ星屐o。表善好士、見紀潁川、名次黃霸。性清廉、妻子不至官舍。數(shù)年卒。子恢為關(guān)都尉。建武中、以并孫為郎。 【同上】
馭吏威嚴若此、自為掾史時、必能謹身飭法、不肯輕受一錢、何司空之高其志節(jié)、不虛也、
鮑宣、字子都。渤海高城人。好學明經(jīng)。為縣鄉(xiāng)嗇夫。后為都尉、太守功曹。舉孝廉為郎。病去官。復為州從事。 【隨剌史出廵者、】 大司空何武、除宣為西曹掾。 【主府史署用者。】 甚敬重焉。薦為諫大夫。宣居位、常上書諫爭、其言少文多實。董賢貴幸、宣因日蝕上書。言董賢本無葭莩之親、但以令色諛言自進。賞賜無度、竭盡府藏。又使使者將作治第。上冡有會、輒太官為供。不合天意。宜免遣就國、以視天下。上感異、拜為司隸。 【同上】
由嗇夫而為功曹、由功曹而為從事、由從事而為西曹掾、其沉淪于下史者久矣、茍得一官、宜瞻顧之唯恐不周、回護之唯恐不暇、乃敢批逆鱗、劾權(quán)幸、此豈利祿中人所能及哉、
龔勝、字君賓。楚人。為郡吏。舉茂材為令。哀帝時、征為諫大夫。數(shù)上書。言百姓貧。盜賊多、吏不良、風俗薄、災異數(shù)見、不可不憂。制度太奢、刑罰太深、賦斂太重、宜以儉約先下。累遷光祿大夫。王莽秉政、勝謝病歸。莽既篡國、遣使奉安車駟馬迎勝。勝知辭不見聽。因預敕棺斂葬事、不復開口飲食、積十四日死。 【同上】
楊子云文章絕世、不免莽大夫之譏、龔生志行潔清、守死善道、求之儒林、不可多傳、豈知郡吏中竟有是人耶、
焦延壽、字贑。梁人。少貧賤。治易。以好學得幸梁王。王供其資用、令極意學、既成。為郡史。察舉、補小黃令。以候伺先知奸邪。盜賊不得發(fā)。愛養(yǎng)吏民、化行縣中。舉最當遷。三老官屬上書愿留贑。有詔許增秩留。卒于小黃。 【同上】
人但知焦贑為治易名家、有功經(jīng)學、不知其惠政在民、竟同古之遺愛也、可見讀書習吏、相需為用、有志者可以勉矣、
樓護、字君卿。齊人。父世醫(yī)也。護辭其父、學經(jīng)傳。為京兆吏。數(shù)年。甚得名譽。為王氏五侯上客。擢為天水太守。復以薦為廣漢太守。后封息鄉(xiāng)侯、列為九卿。初護有故人呂公、無子、歸護、護身與呂公、妻與呂嫗、 【老婦稱。呂公妻?!?同食。及護家居、妻子頗厭呂公。護聞之流涕、責其妻子曰。呂公以故舊窮老、托身于我。義所當奉。遂養(yǎng)呂公終身。護卒、子嗣其爵。 【同上】
樓君卿舍醫(yī)為吏、曳裾侯門、乃馳逐聲氣者也、獨其厚遇故人、始終無倦、可以為法、故錄之、
寇恂、字子翼。上谷昌平人。初為郡功曹。太守耿況甚重之。王莽敗、更始 【光武族兄圣公、先立為帝、改年更始、】 使使者狥郡國收況印綬。恂勒兵入見使者、就請之曰。耿府君在上谷。久為吏人所親。今易之。得賢、則造次未安。不賢、則祗生亂。為使君計、莫若復之以安百姓。使者不應。恂叱左右取印綬帶況。使者不得已、乃承制詔之。恂復與門下掾。共說況歸光武。拜恂為偏將軍。佐光武定天下。為潁川汝南太守、盜賊清凈。遷為執(zhí)金吾。 【官名?!?后潁川盜起、從車駕南征。潁川百姓、遮道請曰、愿復借寇君一年。恂經(jīng)明行修。名重朝廷。所得秩奉厚施朋友故人、時人歸其長者。卒、謚威侯 【后漢書】
按光武中興、與恂同時佐命者、尚有馮異、賈復、起郡縣掾、吳漢、傅俊、起亭長、葢延、起州從事、臧宮、起游徼、銚期、起賊曹掾、王霸、起郡決曹掾、任光、起嗇夫、陳俊、祭遵、馬成、堅鐔、起郡縣吏、后皆圖畫云臺、即世所稱二十八將者也、景運天間、篤生名而、小吏且居其大半、人才豈可以流品限耶、
杜詩、字公君。河內(nèi)汲人。少有才能。仕郡功曹。有公平稱。更始時、辟大司馬府。建武元年、歲中三遷為侍御史。安集洛陽。時將軍蕭廣、放縱兵士、暴橫民間。詩敕曉不改、遂格殺廣。還以狀聞。世祖賜以棨戟、復使之河東、誅降逆賊、累遷南陽太守。性節(jié)儉而政治清平。善于計畧。省愛民役。造作水排、鑄為農(nóng)器。用力少、見功多。百姓便之。又修治陂池、廣拓土田、比室殷足。時人方于召信臣。 【前漢循吏、】 故南陽為之語曰、前有召父、后有杜母。視事七年、政化大行。 【同上】
從來公門中、最多不平之事、葢止知有巳、而不知有人、止知有利、而不知有義、遂使是非倒置、曲直不分、人之含冤負屈者、不知凡幾、官衙無公道、鄉(xiāng)里豈復有風俗耶、杜君仕郡功曹、獨以公平見稱、其必無自私自利之心可知矣、后治南陽而政化清平、人歌眾母、皆由此公平一念推之者也、
索盧放、字君陽。東郡人。署郡門下掾。更始時、使者督行郡國、太守有事當斬。放前言曰。今天下所以苦毒王氏、歸心皇漢者、實以圣政寬仁故也。而傳車所過、未聞恩澤、太守受誅??痔煜禄虘?、各生疑變。夫使功者不如使過、愿以身代太守之命。遂前就斬。使者義而赦之。由是顯名。征為洛陽令、政有能名。以病乞身。徙諫議大夫。數(shù)納忠言。后以疾去。建武末。復征不起。光武使人輿之、見于南宮云臺。賜谷二千斛遣歸。除子為太子中庶子。卒于家。 【同上】
當更始時、天下大亂、使者假虎狼之威、馮陵郡國、有非情理所能喻者、索君以門下掾、奮不顧身、救太守于刀鋸之下、何其壯也、及世宇清明、一為縣令、堅臥不起、淡然于功名爵祿之間、高致尤不可及耶、
鮑永、字君長。上黨屯留人。為郡功曹。少有志操。事后母至孝。妻嘗于母前叱狗、永即去之。王莽以永父宣不附已欲滅其子孫。都尉承望風旨、欲害永。太守茍諫擁護、召以為吏、常置府中。永因子為諫陳興復漢室、翦滅簒逆之策。諫每戒永曰。君長幾事不密、禍倚人門。永感其言。及諫卒、自送喪歸扶風。太守趙興、復署永功曹。時有矯稱侍中止傳舍者、興駕往謁之。永疑其詐、諫不聽、乃拔佩刀截馬當匈而止。后數(shù)日、詔書果下捕矯稱者。永由是知名。舉秀才不應。更始二年征、再遷尚書仆射、行大將軍事。有功畧、封關(guān)內(nèi)侯。為司隸校尉。行縣至扶風、椎牛上茍諫冡。 【殺牛以祭墓、厚報其德也?!?子昱。復為司隸。 【同上】
當患難竄匿之余、而惓惓以興復漢室、剪滅簒逆為念、不愧忠臣之子矣、迨功建名立、身為列侯、三世司隸、信乎忠孝之貽澤長也、
馮勤、字偉伯。繁陽人。八歲善計。 【算術(shù)也?!?為太守銚期功曹。有高能稱。薦于光武、除為郎中、給事尚書。圖議軍糧、在事精勤。每引進、帝輒顧謂左右曰、佳乎吏也。使典諸侯封事。差量功次輕重、國土遠近、地勢豐薄、不相踰越。莫不厭服焉。自是封爵之制、非勤不定。帝、益以為能。尚書眾事、皆令總錄之。以勤勞。賜爵關(guān)內(nèi)侯。遷司徒。 【同上】
刑名錢谷、均為吏胥所事、刑名出入、動關(guān)身命、作福易、作禍尤易、故集中所載法戒、刑名之吏為多、然錢谷之吏、雖止司書算、其中亦關(guān)國計民生、吏能下不欺民、上不侵官、以不取為與、行不費之惠、善矣、更能持籌遠計、弭患未然、使百廢具興、一勞永逸、不更善乎、自古及今、凡體國經(jīng)野、發(fā)政施仁之事、未嘗不從胥吏握算中來也、馮勤之善計算、能使功次輕重、國土遠近、地勢豐薄、不相踰越、由是爵賞均平、諸侯悅服、上無偏枯之澤、下無觖望之心、所裨于國家者甚大、宜其賜侯爵、遷司徒、以報厥功也、要其一生所得力、不外在事精勤、精則凡所措注、巨細不遺、勤則不畏煩難、始終無懈、而精勤二字、又須從公字來、愿錢谷之吏、毌狃目前之小利、而忘久遠之良圖也、
杜林、字伯山。扶風茂陵人。博洽多聞、時稱通儒。初為郡吏。隗囂聞林志節(jié)、欲用之、林終不屈。光武征拜侍御史引見、問以經(jīng)書故舊、及西州事。甚悅之。賞賜加厚。建武中、羣臣請復肉刑。林奏以為古之明王、深識遠慮。動居其厚、不務多辟。 【不肯多殘害也、】 宜如舊制、不合翻移。帝從之。后為大司空。薨、帝親自臨喪送葬。 【同上】
杜君以郡吏而博洽多聞、隗囂欲用之、終不為屈、可謂有識有守者矣、肉刑一奏、議論正大、千古不易、郡吏中有此通儒、宜其屢被超擢、多所建立也、
虞延、字子大。陳留東昏人。少為戶牖亭長。時王莽貴人魏氏、賓客放縱。延率吏卒、突入其家。捕之。以此見怨、故位不升。王莽末、天下大亂。延常嬰甲冑、擁衛(wèi)親族、捍御鈔盜、賴其全者甚眾。太守富宗聞延名、召署功曹。宗性奢靡、車服器物、多不中節(jié)。延諫曰。昔晏嬰輔齊、鹿裘不完。季文子相魯。妾不衣帛。以約失之者鮮矣。宗不悅、延即辭退。有頃、宗果以侈縱被誅。臨刑、擥涕而嘆曰、恨不用功曹虞延之諫。為洛陽。令外戚斂手。莫敢犯法。遷南陽太守。后征為太尉。遷司徒。歷位二府、十余年。 【同上】
以新莽滔天之勢、而一亭長敢攖其鋒、雖賁育之勇、不是過矣、至其擁衛(wèi)親族、必盡其力、規(guī)諫太守、務盡其心、又何其忠且仁也、其為令而使強戚奉法、則亦無忘亭長功曹時之素志耳、延誠下吏中人杰也哉、
虞經(jīng)、武平人。為郡獄吏。案法平允、務存寬恕。每冬月上其狀、恒流涕隨之。嘗稱曰。東海于公、高為里門、而其子定國卒于丞相。吾決獄六十年矣。雖不及于公、其庶幾乎。子孫何必不為九卿邪。故字孫詡曰升卿。詡立功名、仕至司隸校尉。 【同上】
為善之報、千古不爽、而公門中陰德、響應尤神、虞公以于公自比、而決其后之必昌、非有計功之心、正以默證其平生也、孫之功名貴顯、果若操劵而得、為善者不當益堅其愿力乎、
第五倫、字伯魚。京兆長陵人。少介然義行、久宦不達。建武初、為京兆市掾。每見詔書曰。此圣主也。吾行且遇時。眾皆笑之。補淮陽國醫(yī)工長。從王朝京師、得見帝。問政事稱旨。拜會稽太守。禁淫祀屠牛。身自斬芻飼馬。妻躬執(zhí)爨。每受俸、裁留一月糧、余悉賤貿(mào)與民之貧困者。后守蜀郡、吏有鮮車怒馬者、皆罷遣。更選孤貧志行之人任之。蜀政清平。所任吏、多至九卿。事肅宗為司空。在位以貞白稱。雖天性峭直、然疾俗吏苛刻、論議常依寬厚。奉公盡節(jié)、壽八十余。子頡、曾孫種、皆居官、世稱廉直焉。 【同上】
市掾、主市肆之貿(mào)易者也、方販夫賈豎之為伍、而慨然有用世之志、其自負固已不凡矣、觀其見詔書而自喜、早有不容已于斯世斯民之念、至其天性峭直、而又疾俗吏苛刻、議論常依寬厚、則深得為政之大體者也、
孔奮、字君魚。扶風茂陵人。署議曹掾。守姑臧長。在職四年、財產(chǎn)無所增。事母孝謹、奉養(yǎng)極求珍膳。躬率妻子、同甘菜茹。力行清潔。治貴仁平。被召單車就路。吏民及羌胡、更相謂曰??拙辶寿t、舉縣蒙恩。如何今去、不報其德。遂相賦斂牛馬器物千萬以上、追送數(shù)百里。奮謝之、一無所受。為武都太守。舉郡莫不改操。為政明斷、甄善疾非。見有美德。愛之如親其無。行者。忿之若讎??ぶ蟹Q為清平。 【同上】
贓吏之不顧行檢、多為妻子所累、孔君能躬率妻子、同甘菜茹、所以得全其清節(jié)也、否則所需既多、所求無饜、未有不以賄敗者矣、以儉養(yǎng)廉之說、不但官長奉職之良規(guī)、亦吏胥保身之要道也、
應奉、字世叔。汝南人。少聰明、為郡決曹史。行部四十二縣、錄囚徒數(shù)百千人。及還。太守備問之。奉口說罪系姓名。坐狀輕重、無所遺脫。時人奇之。為武陵太守。慰納叛蠻、興學校、舉側(cè)陋、政稱蠻俗。遷司隸校尉。糾舉奸違、不避貴戚。著漢書后序、多所述載。 【同上】
口說數(shù)百千人姓名罪狀、無一遺脫、以此聰明、體察獄情、何情不得、觀其后慰納叛蠻、興學校、舉側(cè)陋、足知其聰明而不苛刻、誠哉為一代名儒也、豈可以郡吏少之、
朱暉、字文季。南陽宛人。為郡吏。太守阮況嘗欲市暉婢、暉不從。及況卒、暉乃厚贈送其家。人或譏焉。暉曰。前阮府君有求于我、所以不敢聞命、誠恐以財貨污君。今而相送、明吾非有愛也。東平王蒼、聞而辟之。正月朔旦、蒼當入賀。故事。少府給璧。是時帝舅陰就為府卿、吏傲不奉法。蒼坐朝堂、漏且盡、求璧不可得。暉望見少府持璧、即往紿 【音殆。欺也?!?之曰。我數(shù)聞璧而未甞見、請試觀之。主簿以授暉、暉顧召令史奉之。 【奉之于蒼?!?主簿大驚。遽以白就。就曰。朱掾義士、勿復求。更以他璧朝。蒼既罷、召暉謂曰。屬者掾自視、孰與藺相如。帝聞壯之、以暉為衛(wèi)士令。再遷臨淮太守。吏人為之歌曰。強直自遂、南陽朱季。吏畏其威、人懷其惠。后遷為尚書令。以老病乞身。拜騎都尉。 【同上】
官長無所求于吏、尚百計逢迎、中之以欲、以為固寵營私之地、今太守欲市暉婢、而暉竟不從、恐污官長名節(jié)、真能自守以正、而又愛人以德者也、奪璧之舉、繼躅相如、南陽之歌、希風召伯、豈不偉然一豪杰士哉、
鄭弘、字巨君。山陰人。少為鄉(xiāng)嗇夫。太守第五倫行春、 【太守常以春行縣、勸農(nóng)賑乏、】 見而奇之。召署督郵。舉孝廉。弘師同郡河東太守焦貺。楚王英謀反發(fā)覺、以疏 【書也?!?引貺。貺被收、于道亡沒。妻子閉系詔獄、掠考連年。諸生故人懼相連及、皆改變名姓以逃其禍。弘獨髠頭負鈌锧。詣闕上章。為貺訟罪。顯宗覺悟、即赦其家屬。弘躬送貺喪、及妻子還鄉(xiāng)里。自是顯名。由令守、官至太尉。 【同上】
貺已死而猶訟其非辜、恤其妻子、篤于公義、終始如一、其為嗇夫、治行必有可觀、第五倫識之于風塵、不爽也、
周章、字次叔。南陽隨人。為郡功曹。大將軍竇憲免、封冠軍侯就國。章從太守行春、到冠軍、太守猶欲謁之。章進諫曰。今日公行春、豈可越儀私交。剖符大臣、千里重任。舉止進退、其可輕乎。太守不聽。遂便升車。章前拔佩刀、絕馬鞅、乃止。及憲被誅、公卿以下、多以交關(guān)得罪。太守幸免。以此重章。舉孝廉、歷位司空。 【同上】
趨承權(quán)貴、惟恐不及、為官者類然、況于吏乎、周君以正義責其太守、后竟以此免禍、其識遠矣、剖符千里、居之者不自重、而屬吏兢兢焉惜之、此其所以終為大臣也、
廉范、字叔度。京兆杜陵人。為郡功曹。太守鄧融為州所案、范知事譴難解、欲以權(quán)相濟、乃托病求去。東至洛陽、變姓名、代廷尉獄卒。居無幾、融果征下獄。范遂得衛(wèi)侍左右、盡心勤勞。融怪其貌類范、而殊不意。乃謂曰、卿何似我故功曹也。范訶之曰、君困戹瞀亂耶。語遂絕。 【恐人知之、偽為不相識者、呵止之、不復接談也、】 融系出困病、范隨而養(yǎng)視。及死、竟不言。身自將車、送喪至南陽。葬畢、乃去。后辟公府。會薛漢坐楚王事誅、故人門生莫敢視、范獨往收斂之。顯宗大怒、召范詰責。范叩頭曰。臣愚戇不勝師資之情、罪當萬坐。帝貰之。由是顯名。舉茂才。數(shù)月、再遷為云中太守。會匈奴大入塞、范令軍士各交縛兩炬、爇火營中。虜遙望火多、謂漢兵救至、大驚。范令軍中蓐食、晨往赴之、斬首數(shù)百級。虜由此不敢向云中。后頻歷郡守、隨俗化導、各得治宜。遷蜀郡太守。其俗尚文辯、好相持短長。范每厲以淳厚、不受偷薄之說。成都邑宇逼側(cè)、舊制禁民夜作、 【作女工、】 以防火災。范毀削先令、但嚴使儲水而已。百姓為便、乃歌之曰。廉叔度、來何暮。不禁火、民安作。 【音做】 平生無襦今五袴。 【同上】
漢世最重名節(jié)、屬吏之于府主、分若君臣、情同師友、多有患難周旋、蹈死勿顧者、后世相承以貌、相御以術(shù)、茍一日去其官、則羣吏視之若路人矣、如叔度諸人之風、真堪砥礪薄俗也、
楊終、字子山。成都人。年十三、為郡小吏。太守奇其才。遣詣京師受業(yè)、習春秋。顯宗時、征諸蘭臺、拜校書郎。與班固賈逵等、于白虎觀論考五經(jīng)同異。受詔刪太史公書為十余萬言。兄鳳為郡吏。太守廉范為州所考。遣鳳候終。 【以終有才望、求為之計也、】 終為范游說、坐徙北地。詔貰還故鄉(xiāng)、后征拜郎中。 【同上】
以郡小吏而有奇才、自是有用之器、所少者經(jīng)書耳、太守遣之從師受業(yè)、習春秋、遂致列儒林之選、操筆削之權(quán)、為官辨冤、得是非之公、為兄獲譴、亦仁者之過、無非其窮經(jīng)稽古之效也、然則吏而有才、其讀書尤不可少哉、
鍾皓、字季明。穎川人。為郡著姓、世善刑律。皓以篤行稱。同郡陳寔、年不及皓、皓引與為友。皓為郡功曹。會辟司徒府、臨辭、太守問誰可代者。皓曰。明府欲必得其人、西門亭長陳寔可。寔聞之曰。鍾君似不察人、不知何獨識我。皓及荀淑、并為士大夫所歸慕。李膺嘗嘆曰。荀君清識難尚、鍾君至德可師。 【同上】
鍾姓世善刑律、至皓以篤行稱、其為郡功曹、亦必明于刑律、不尚深刻、善于平反者也、觀其臨辭薦代、惟在仁恕忠厚之陳寔、而李膺亦有至德可師之嘆、孰謂司刑律者、遂有傷于厚德耶、吏之習刑律者、當以皓為法、
陸續(xù)、吳人、字智初。仕郡戶曹史。時歲荒、民饑困。太守尹興、使續(xù)于都亭賦民饘粥。續(xù)悉簡閱其民、訊以名氏。事畢。興問所食幾何。續(xù)因口說六百余人、皆分別姓名、無有差謬、興異之。剌史行部見續(xù)、辟為別駕從事。以病去、還為郡門下掾。是時楚王英謀反、事連尹興、征詣廷尉獄。續(xù)與主簿梁宏、功曹史駟勛、詣獄就考。肌肉消爛、終無異辭。續(xù)母至京師。無緣與續(xù)相聞。但作饋食、付門卒以進之。續(xù)對食悲泣、不能自勝。使者怪而問其故。續(xù)曰、母來不得相見、故泣耳。使者大怒、以為獄門吏卒通傳意氣。續(xù)曰。因食餉羹識母所自調(diào)和、故知來耳、非人告也。使者問何以知母所作。續(xù)曰。母常截肉未嘗不方。斷蔥以寸為度。是以知之。使者陰嘉之、上書說續(xù)行狀。帝即赦興等事、還鄉(xiāng)里。長子稠、廣陵太守、有理名。中子逢。樂安太守。少子褒、力行好學。不慕榮名。連征不就。 【同上】
于簡閱饑氏見其才、于辨證太守見其義、于泣對母食見其孝、雖終于掾史、而百世之下、猶令人咨嗟嘆息、想慕其人也、
雷義、字仲公。豫章鄱陽人。初為郡功曹。擢用善人、不伐其功。嘗濟人死罪、辠者后以金二斤謝之、義不受。金主伺義不在、默投金于承塵 【施于屋上、以承塵土者、】 上。后葺理屋宇、乃得金。金主已死、無得復還、義乃以付縣曹。后舉孝廉、拜尚書侍郎。有同時郎坐事。當居刑作。義默自表取其辠。以此論司寇。同臺郎覺之、委位自上、乞贖義罪。順帝詔皆除刑。義歸、舉茂才、讓于同學友陳重。剌史不聽。義遂佯狂被發(fā)走、不應命。鄉(xiāng)里為之語曰。膠漆自謂堅、不如雷與陳。三府同時俱辟二人。 【同上】
濟人死罪、本無望報之心、罪者酬之以金、至默投于屋間而去、意亦誠矣、及得金之日、而其人已死、不得已而受、于義無傷也、竟付之縣曹、若斯人者、方是一介不取、誠心為善、不但吏胥中罕有其□、即士大夫亦不多觀耳、
仇覽、字季智。陳留考城人。少為書生、淳默、鄉(xiāng)里無知者。年四十、縣召補吏。選為蒲亭長。勸人生業(yè)。為制科令。至于果菜為限、雞豕有數(shù)。農(nóng)事既畢、乃令子弟羣居就學。其剽輕游恣者、皆役以田桑、嚴設(shè)科罰。躬助喪事。賑恤窮寡。期年。稱大化。覽初到亭、有陳元者、獨與母居、而母詣覽告元不孝。覽乃親到元家、與其母子陳人倫孝行、譬以禍福之言。元卒成孝子。鄉(xiāng)邑為之諺曰。父母何在在我庭、化我鸤梟哺所生。 【同上】
十里曰亭、亭長之職、與今之圖書總甲等耳、而意在勸人為善、卒能使不孝者感悟、復歸于孝、居然收興行教化之益矣、彼托身公門者、其可以導人為善、當更易于亭長、奈何不以此為勸善之地、而徒以為漁利之藪也、
孟嘗、字伯周。會稽上虞人。其先三世為郡吏、并仗節(jié)死難。嘗少修操行、仕郡為戶曹史。上虞有寡婦至孝。養(yǎng)姑、姑年老壽終。夫女弟先懷嫌忌、乃誣婦鴆其母。列訟縣庭。嘗知枉狀、備言于太守、太守不為理。嘗哀泣謝病去。婦竟冤死。郡中連旱二年。后太守殷丹到官、訪問其故。嘗詣府具陳寡婦冤誣。丹即刑訟女而祭婦墓。天應澍雨、谷稼以登。嘗后為合浦太守??げ划a(chǎn)谷實、而海出珠寶。先時宰守并多貪穢、珠遂徙于交址郡界。嘗到官、革前弊、求民病利。曾、未踰歲、去珠復還。百姓皆反其業(yè)、商貨流通。稱為神明。被征當還、吏民攀車請之。嘗不得進、乃載鄉(xiāng)民舩夜遁去。隱處窮澤、身自耕傭。鄰縣士民慕其德、就居止者百余家?!就稀?三世死節(jié)已難、三世為史而死節(jié)、尤史冊所罕見也、嘗之為吏、以申冤理枉為汲汲、至以去就爭之、此知有公不知有私者也其居官也、廉靜愛民、異跡表著、如嘗者、可謂世濟其美者矣、
魯恭、字仲康。扶風人。有至性。年十二、喪父、號慟、喪禮過成人。待弟丕友愛。恭欲先就丕名、托疾不應舉。丕舉后、乃為郡吏。謙遜不為名高。勤習吏事、言動不茍。后拜中牟令。專以德化民、不任刑罰。民有爭田者、守令不能決。恭為平理。皆退而自責、以田相讓。教化大行、吏人懷服?;炔蝗刖?、雉不怛人、童子不攫生、號稱三異。征為侍御史。遷光祿勛。選舉清平。京師貴戚、莫能枉其正。 【同上】
為吏而不為利勛、已是難事、今并不求名高、其立心可謂純正矣、異日中牟之化、有以孚童豎而格昆蟲、皆由于此、
任延、為武威太守。自掾史子孫、皆令詣學受業(yè)、復其徭役。章句既通、悉顯拔榮進之。郡遂有儒雅之士。 【同上】
掾史子孫、所耳聞目見、無非刑名法律之事、故才者習于深文、不肖者作奸犯科、無所不至、不復知仁義忠信為何事矣、任公皆令詣學受業(yè)、正欲以詩書導其善氣也、豈徒慕儒雅之虛名乎、
王渙、字稚子。廣漢郪人。少好俠、任氣力晚而折節(jié)、敦儒學。習尚書、讀律令、畧舉大義。為太守陳寵功曹。當職割斷、不避豪右。寵風聲大行。和帝問寵曰、在郡何以為理。寵頓首曰。臣任功曹王渙、以簡賢選能主簿鐔顯、拾遺補闕。臣奉宣詔書而已。渙由此顯名。舉茂材。除溫令??h多奸猾。積為人患。渙以方畧悉誅之。境內(nèi)清夷。商人露宿于道、終無侵患。為洛陽令、以平正居身、得寬猛之旨。其冤嫌久訟、歷政所不斷、法理所難平者、莫不曲盡情詐、壓塞羣疑。病卒、百姓致奠以千數(shù)。喪歸、經(jīng)弘農(nóng)、民庶皆設(shè)盤案于路。詔以其子為郎中。鐔顯后亦知名。安帝時、為豫州刺史。天下饑荒、競為盜賊、州界收捕萬余人。顯愍其困窮、輒擅赦之。因自劾奏、有詔勿理。后至長樂尉。 【同上】
古以任用功曹為賢、今以聽信吏胥為戒、非時勢有不同、吏胥之賢不肖、相去懸殊耳、稚子公平正直、自其為吏而已然矣、今之吏胥、茍有公平正直如稚子者、豈非官司之所樂得任用者哉、官司得一公平正直之吏、何患不能坐致治理哉、然則使官司不敢任吏、而防閑惟恐不至者、固非盡官司之故也、
第五訪、字仲謀。京兆長陵人。少孤貧、常傭耕以養(yǎng)兄嫂。有閑暇。則以學文。仕郡為功曹。察孝廉、補新都令。政平化行。三年之間、鄰縣歸之、戶口十倍。遷張掖太守。歲饑、粟石數(shù)千。訪乃開倉賑給、以救其敝。吏懼譴、爭欲上言。訪曰。若上須報、是棄民也。太守樂以一身救百姓。遂出谷賦人。順帝璽書嘉之。由是一郡得全。官民并豐、界無奸盜。遷護羗校尉、邊境服其威信。 【同上】
開倉賑饑、不惜一身以救百姓、其任事之勇、皆動于心之所不容已也、具此一副熱腸、其為功曹時、利濟當復不少、
童恢、字漢宗?,樞肮媚蝗?。少仕州郡為吏。司徒楊賜、聞其執(zhí)法廉平。乃辟之。及賜被劾當免、掾?qū)傧ね敦萑?、恢獨詣闕爭之。及得理、掾?qū)傧w府、恢杖策而逝。由是論者歸美。復辟公府、除不其令。吏人有犯、輒隨方曉示。若稱職行善者、皆賜酒肴以勸勵之。耕織種牧、皆有條章。一境清凈、牢獄連年無囚。比縣流人歸化、徙居二萬余戶。吏人為之歌頌。青州舉尤異、遷丹陽太守。 【同上】
趨炎附勢、人情類然、吏胥尤甚、當府主有事之時、人去之惟恐不速、童獨挺身營救、及事既得白、舊吏稍稍復來、而童竟飄然遠引、此種節(jié)概、當與魯仲連一輩人、頡頏千古也、
吳良、字大儀。齊國臨淄人。初為郡吏。歲旦、與掾史入賀。門下掾王望、舉觴上壽、諂太守、稱功德。良于下坐勃然進曰。望佞邪之人、欺諂無狀、愿勿受其觴。太守斂容而止。燕罷轉(zhuǎn)良為功曹。恥以言受進、終不肯謁。后遷司徒長史。每處大議、輒據(jù)經(jīng)典。不希旨偶俗、以徼時譽。 【同上】
大凡掾吏率多諂事長官、且惟恐長官之不受諂也、吳君侃侃數(shù)言、足以愧邪佞之心、而振士夫之氣、異日立朝風采、即此可見、
鄭均、字仲虞。東平任城人。少好黃老書。兄為縣吏、頗受禮遺。均數(shù)諫止。不聽、即脫身為傭。歲余得錢帛、歸以與兄曰。物盡可復得。為吏坐贓、終身捐棄。兄感其言、遂為廉潔。 【同上】
惟恐兄之以贓敗、而身為傭作、以給其求、卒能感悟兄心、改行自好、此千古悌弟也、為吏坐贓、終身捐棄、此言至為痛切、今之胥吏無不嗜利者、當以此二語時懸心目問、
樂恢、字伯奇。京兆長陵人。父親 【名親】 為縣吏、得罪于令、將殺之?;帜晔?、俯伏寺門、晝夜號泣。令矜之、即解出親?;珠L。好經(jīng)學。篤志為名儒。性廉直介立、行不合已者、雖貴不與交。仕本郡吏。太守坐法誅、故人莫敢往?;知毐紗市蟹?、坐罪。歸復為功曹。選舉不阿、請托無所容。同郡楊政數(shù)眾毀恢、后舉政子為孝廉、由是鄉(xiāng)里歸之。辟司空牟融府。會第五倫代融為司空、恢以與倫同郡、不肯留。諸公多其行、連辟之、皆不應。后征拜議郎。將軍竇憲出征匈奴、恢數(shù)上書諫爭。朝廷稱其忠。 【同上】
恢年十一而能號泣救父、其至性有過人者、平生剛方正直之槩、皆自踐履篤實中、醞釀而出、豈好為名高者哉、
袁安、字邵公。汝南人。為縣功曹。為人嚴重有威、見敬于州里。奉檄詣從事。從事因安致書于令。安曰。公事自有郵驛、私請則非功曹所傳。辭不肯受。從事瞿然而止。后舉孝廉、除陰平長。所在吏人畏而愛之。拜楚郡太守、出冤系者四百余家。為河南尹、政號嚴明。為司徒數(shù)年、以天子幼弱、外戚擅權(quán)。每朝會進見、及與公卿言、未嘗不噫嗚流涕。自天子及大臣、皆恃賴之。子孫世為三公。 【同上】
為人致書、似無關(guān)于大節(jié)、而斷然不茍如此、平日豈有受請托、通貨賂、以營其私者哉、后為司徒、正色立朝、乃心王室、天子大臣、皆倚以為重、可謂社稷之臣矣、何掾史中之多人杰也、
種暠、字景伯。河南洛陽人。為縣門下史。父有財三千萬、及卒。暠悉以賑恤宗族、及邑里之貧者。其有進趣名利、皆不交通。時河南尹田歆外甥王諶、名知人。歆謂之曰。今當舉孝廉。欲用一名士、以報國家。爾助我求之。明日諶送客于大陽郭、遙見暠、異之。還白歆曰。為尹得孝廉矣、近洛陽門下史也。歆笑曰。當?shù)蒙綕呻[滯、近洛陽吏耶。諶曰。山澤不必有異士、異士不必在山澤。歆即召暠于庭、辯詰職事。暠辭對有序、歆甚知之。召署主簿。遂舉孝廉。辟太尉府。為益州剌史。暠素慷慨、好立功立事。在職三年、宣恩遠夷、開曉殊俗。岷山雜落、皆依服漢德。轉(zhuǎn)遼東太守。擢度遼將軍。入為司徒。薨、并涼邊人、咸為發(fā)哀。匈奴聞暠卒。舉國傷惜。單于每入朝賀、望見墳墓、輒哭泣祭祀。 【同上】
異士不在山澤、而于門下小史中得之、足為胥曹生色、人果抱負非常、何患風塵中無物色之者耶、考其得力、無非自輕財重義四字中來、
彭修、字子陽。會稽毘陵人。仕郡為功曹。始年十五時、父為郡吏、得休、與修俱歸、道為盜所刦。修困廹、乃拔佩刀前持盜帥曰、父辱子死、卿不顧死耶。盜相謂曰、此童子、義士也、不宜逼之。遂辭謝而去。鄉(xiāng)黨稱其名。太守以微過收獄吏、將殺之。主簿鍾離意爭諫甚切。太守怒、掾史莫敢諫。修排閣直入、拜于庭曰。明府發(fā)雷霆于主簿、請聞其過。太守曰。受教三日、初不奉行。廢命不忠、豈非過耶。修因拜曰。昔任座面折文侯。朱云攀毀欄檻。自非賢君、焉得忠臣。今慶明府為賢君、主簿為忠臣。太守遂原意罰、貰獄吏罪。后州辟從事。賊張子林等、數(shù)百人作亂。修與太守俱出討賊。賊交射之、飛矢雨集。修障捍太守、為流矢所中、死。太守得全。賊素聞其恩信、即殺弩中修者、余悉降散。言曰、自為彭君故降、不為太守服也。 【同上】
始遇盜而得全、后遇盜而竟死、何遭逢之不幸也、觀其落落數(shù)言、悟太守于盛怒之下、其才識有大過人者、身雖被害、而賊徒感動、因以降散、功亦不小矣、
戴就、字景成。會稽上虞人。仕郡倉曹掾。揚州刺史歐陽參、奏太守成公浮贓罪。遣部從事薛安。收就于錢唐縣獄。幽囚考掠、五毒參至。 【首與手足、皆施刑具也、】 就慷慨直辭、色不變?nèi)?。主者以狀白安。安呼見就、謂曰。太守罪穢狼籍、受命考實、君何故以骨肉拒捍耶。就據(jù)地答言。太守剖符大臣、當以死報國。卿雖銜命、固宜申斷冤毒。奈何誣枉忠良、強相掠理。令臣謗其君、子證其父。就死之日、當白之于天、與羣鬼殺汝于亭中。安深奇其壯節(jié)、即解械、表其言辭、解釋郡事。征浮還京師。太守劉寵舉就孝廉、光祿主事、病卒。 【同上】
就于太守未必有知已之感、而為之備受五毒、窮極酷慘、始終無撓、此必有見于太守之被誣、不敢愛一身以污官長也、看作不畏刑掠、不過強悍之豪徒、看作主持公道、誠哉仗義之奇士也、為胥吏者、可以奮矣、
順帝時、吳佑為膠東王相。嗇夫?qū)O性、私賦民錢、易衣以進其父。父怒曰、有君如此、何忍欺、促歸伏罪。性懼、詣閣、持以自首。佑屏左右問故、性具陳其言。佑曰。掾以親故、受污辱之名、所謂觀過斯知仁矣。使歸謝父、遂以衣送之。 【同上】
孫性之私賦民錢、專為父易衣、與好貨財、私妻子者迥別、所以一聞父命、即悔罪恐后、亦見孝弟之人、易于自新也、至世俗遇子弟以財物上其父兄者、但知喜悅、安問物所從來、性父之怒、可謂教以義方矣、
后漢鄭產(chǎn)、零陵人。為白土鄉(xiāng)嗇夫。時民家產(chǎn)子、一歲輒出口錢、以故貧家鮮有舉子者。產(chǎn)勸百姓勿殺子、口錢皆為代出??たh具以聞、上錢因得免。改白土曰。更生鄉(xiāng)。 【楚國先賢傳】
代出口錢、猶屬利濟之常、民間因此而不殺其子、且復得免口錢、其利濟豈復可量、嗇夫之俸甚微、產(chǎn)為此舉、葢見夫一巳之窮乏不足惜、而一鄉(xiāng)之赤子深可憫也、改白土為更生鄉(xiāng)、流澤千載、足稱不朽矣、
李合、字孟節(jié)。為漢中郡戶曹掾。時大將軍竇憲內(nèi)妻、郡國俱往賀。漢中太守亦欲遣使。合諫曰。竇氏恣橫、危亡可立俟矣、愿明府勿與通。太守固遣、合乃請自行。故所在遲留以觀其變。行至扶風而憲已誅。諸交通者皆連坐、唯太守以不預得免。 【后漢書】
始則力諫、繼則自行、委曲以全其太守、何識之遠而義之篤也、自來吏胥于官、遇此等事、承命恐后而巳、如此者有幾人哉、
后漢張壽、字伯禧、涪人。少給縣丞楊放家。 【為楊放家給事小史、】 放為梁賊所得。求之、積六年、始知其生存。乃賣家鹽井得三十萬、市馬五匹、往蜀求放。道為羗所刦掠盡。乃單身詣賊。涕泣自說。賊遣放隨還。壽復為郡掾、章平賦役。遷功曹吏、徙五官掾、卒。 【梓潼士女志】
似此忠于所事、不避艱險、其為掾吏、必不肯見利違義、虛偽以欺其上者也、
陳禪、字紀山。巴郡安漢人。仕郡功曹。舉善黜惡、為邦內(nèi)所畏。察孝廉、州辟治中從事。時剌史為人所上。 【首告也?!?受納贓賂。禪當傳考。無他所赍、但持喪斂之具而已。及至、笞掠無算、五毒畢備。禪神意自若、辭對無變、事遂散釋。車騎將軍鄧騭、聞其名而辟焉。舉茂才。時漢中蠻夷反畔、以禪為漢中太守。夷賊素聞其名聲、實時降服。后為司隸校尉。 【后漢書】
此與陸續(xù)戴就諸人行事相同、而后之威名遠著、尤卓有樹立也、漢世功曹、掌選用人才、故能舉善黜惡、為邦內(nèi)所畏、今雖無其權(quán)、而是是非非、不假私以害公、亦未始不可以服人耳、
卓茂、字子康。南陽宛人。為丞相府史。性不好爭。有人認其馬、卓曰、子失馬幾時。曰、月余。茂知其謬、默解與之、挽車而去。后馬主得馬、送還、亦納之。為密縣令。視民如子、道不拾遺。后官至太傅、封侯。子戎、大中大夫。崇嗣。大司農(nóng)。 【同上】
吏胥倚恃官勢、平日攘人財物者多矣、茲明知人之誤認其馬、而默解與之、絕不一辨、何相去之懸絕也、即此一端、其居心長厚、德量寬宏、巳可槩見、為令而愛民如子、道不拾遺、皆其厚德之所及也、福祿之延世、宜哉、
胡廣、字伯始。華容人。少孤貧、親執(zhí)家苦。 【親作家中勞苦事也。】 長大隨輩入郡、為散吏。太守法雄之子真、頗知人。從家來省其父。會歲終應舉。雄勑真助其求才。因大會諸吏。真自于牖間密占察之。乃指廣以白雄。遂舉孝廉。既到京師、試章奏為天下第一。旬月、拜尚書郎。在公臺三十余年。歷事六帝、禮任甚優(yōu)。凡一履司空。再作司徒。三登太尉。又為太傅。所辟命皆天下名士。時人榮之。年八十二、薨。 【同上】
伯始為小吏、無所表見、太守之子、從牖間密察之、遂舉孝廉、其必有鎮(zhèn)靜不同流俗者也、其后由散吏而擢大科、事六帝、歷三公、富貴福澤、無與為比、豈非其厚德之所致耶、
韓棱、字伯師。穎川舞陽人。初為郡功曹。太守葛興中風病、不能聽政。棱陰代興視事。出入二年。令無違者。興子嘗發(fā)教欲署吏、棱拒執(zhí)不從。由征辟、五遷為尚書令、以才能稱。肅宗特署其名、以楚龍淵寶劍賜之。竇憲擊北匈奴有功、還為大將軍。尚書以下、議欲拜之、伏稱萬歲。棱正色以為不可而止。在朝數(shù)薦舉良吏、皆有名。后為司空、薨。 【同上】
以功曹而代太守事二年、任專權(quán)重、在常情必驕恣自用、惟所欲為、乃太守之子欲署一史、而不肯狥以私、則二年中、事事奉公不茍可知也、其后正色立朝、維持廉恥、剛方之槩、葢終身一節(jié)矣、
陳寔、字仲弓。穎川人。少為吏、給事縣庭。有殺人者、同縣楊吏、疑是寔、縣官遂逮系寔??悸訜o驗、乃出之。及為督郵、寔反密托許令、禮召楊吏。由是遠近咸嘆服焉。轉(zhuǎn)功曹。除太邱長。約已清靜、百姓安焉。本司行部、吏慮有訟者、白寔欲禁止之。寔曰、訟以求直、禁之將何申、不可。亦竟無訟者。中常侍張讓父死、歸葬穎川。雖一郡畢至、而名士無往者。寔乃獨往吊焉。后捕誅黨人、讓感寔故、多所全宥。寔在鄉(xiāng)閭、平心率物。有爭訟、輒求判正。至乃嘆曰、寧為刑罰所加、勿為陳君所短。有盜夜入其室。寔起自整拂、呼子孫訓戒之曰。夫人不可不勉。不善之人、未必皆惡。習以性成、遂至于此。梁上君子是矣。盜大驚、自投于地。寔徐譬之曰。視君狀貌、不似惡人、此當由貧困故。因贈以絹二匹。及黨錮解、每三公缺、連征不起。卒年八十四、海內(nèi)赴吊者、三萬余人。 【同上】
陳仲弓居鄉(xiāng)、則以誠感人、為吏則以德報怨、居官則約巳安民、申理冤抑、是一生以忠厚之心、行方便之事、故禍患不侵、終其身享忠厚之報也、今人一充吏胥、輒思遇事生風、睚眥必報、以逞在官之勢要、聞仲弓之風、能不愧乎、
許劭、字子將。汝南人。初為郡功曹。太守徐璆甚敬之。府中聞子將為吏、莫不改操飾行。同郡袁紹、公族豪俠。去濮陽令歸、車徒甚盛。將入郡界、乃謝遣賓客曰。吾輿服豈可令許子將見。遂以單車歸家。曹操微時、常卑辭厚禮、求為已目。 【為之品題也?!?劭鄙其人而不肯對。操乃伺隙脅劭。劭不得已、曰、君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操大悅而去。劭與從兄靖。俱有高名。好共核論鄉(xiāng)黨人物、每月輒更其品題。故汝南俗有月旦評焉。 【同上】
許子將一郡功曹耳、未嘗有賞罰予奪之權(quán)、而能使聞者改操飾行、當時奸雄如袁本初、曹孟德、皆畏其指摘、以一言之品題為重若此、其平昔之端方正直、可想見矣、人茍能言規(guī)行矩、雖為吏也、何懼不為人所信服耶、
魏咸熙元年、鍾會伏誅。會功曹向雄、收葬會尸。司馬昭召而責之曰。往者王經(jīng)之死、卿哭于東市而我不問。今會為叛逆、又輒收葬。若復相容、其于王法何。雄曰。昔先王掩骼埋胔、仁流朽骨。當時豈卜其功罪而后收葬哉。今王誅既加、于法已備。雄感義收葬、教亦無闕。法立于上、教弘于下。以此訓物、不亦可乎。昭悅、與宴談而遣之。 【綱目】
不忘府主之恩、冒死收葬、忠義皎然、其言當理切情、不卑不亢、故雖奸雄聽之、亦能轉(zhuǎn)怒為喜也、
晉、應余。字子正。為郡功曹。是時吳蜀不賓、山民皆叛。余與太守東方袞、并力得出。賊便射袞、余以身當箭、被七創(chuàng)。因謂賊曰。我以身代君、 【指太守、】 已被重創(chuàng)。若身死君全、殞歿無恨。因仰天號泣、淚下如雨。賊見其義烈、釋袞不害。 【楚國先賢傳】
患難之際、太守不能自全、而功曹能全之、皆由平日積誠、可以化暴而免難、不在勢位之有無也、功曹可謂不負太守矣、
陶侃、字士行。尋陽人。早孤貧、為縣吏。嘗監(jiān)魚梁、以一坩 【音堪土器?!?鲊 【音乍藏魚。】 遺母。母封鲊及書。責侃曰。爾為吏、以官物遺我。非惟不能益吾、乃以增吾憂矣。以范逵薦為郡督郵。領(lǐng)樅陽令、有能名。后以軍功封侯。為江夏太守。侃備威儀、迎母官舍、鄉(xiāng)里榮之。侃破杜弢、平王敦、威名日盛。累遷征西大將軍、荊州剌史。蘓峻作逆、侃為盟主、討平之。封長沙郡公、都督八州軍事。年七十六、薨、謚曰桓。侃性聰敏、勤于吏職。恭而近禮、愛好人倫。終日斂膝危坐、閫外事千緒萬端、罔有遺漏。常語人曰。大禹圣者、乃惜寸陰。至于眾人、當惜分陰。豈可逸游荒醉、生無益于時、死無聞于后。諸參佐或以談戲廢事者、取其酒器蒱博之具、悉投之江。吏將、則加鞭樸。曰摴蒱者、牧豬奴戲耳。君子正其衣冠、攝其威儀。何有亂頭養(yǎng)望、自為宏達耶。在州無事、輒朝運百甓于齋外、暮運于齋內(nèi)。人問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過爾優(yōu)逸、恐不堪事。其勵志勤力如此。有奉饋者。皆問其所由。若力作所致、雖微必喜、慰賜倍之。若非理得之、則切厲訶辱、還其所償。在職四十一載。百姓勤于農(nóng)殖、家給人足。數(shù)千里中道不拾遺。郢楚間、刋石畫像以祀之。 【晉書】
為吏而不私一鲊、則大者可知、厥后身處富貴、奉饋者必問其所由、侃之廉、皆母教之于為吏時者也、跡其功業(yè)炳赫、謀無不成、動無不利、得力捴在一勤、寸陰之喻、蒱博之戒、誠苦口之良藥矣、為吏者既學其廉、又法其勤、何患不能遠到哉、
晉陳留為大郡、號稱多士?,樼鹜醭涡薪?jīng)其界、太守呂豫、遣小吏迎之。澄問曰、此郡人士為誰。吏曰、有蔡子尼、江應元。 【二人皆陳留名士、】 是時郡人多居大位者、澄以姓名問曰、甲乙等非君郡人耶。吏曰、向謂君侯問人、不謂問位。澄到郡、以吏言謂豫曰。舊名此郡有風俗果然、小吏亦知人如此。 【同上】
衡鑒者當以人重、不當以位重、為小吏而平日留意人才、不慕權(quán)位、識高王澄一等矣、惜姓氏之不傳也、
褚裒、 【音略】 河南陽翟人。有局量、以干用稱。嘗為縣吏、事有不合、令欲鞭之。裒曰。物各有所施。榱椽之材、不合以為藩落也。愿明府垂察。乃舍之。家貧、辭吏。年垂五十、鎮(zhèn)南將軍羊祜言于武帝、始被升用。官至安東將軍。 【同上】
胥吏之小有才者未有不以迎合、官府為能者也、褚君素稱干用、而致觸令之怒、其不肯以是為非、阿諛取悅可知矣、大器終當晚成、自比榱椽、豈虛語哉、
劉卞、字叔龍。東平須昌人。本兵家子。少為縣小吏、質(zhì)直少言。功曹夜醉、如廁使卞執(zhí)燭。卞不從、功曹衘之。以他事補亭子。 【守亭傳者、如今之驛卒、】 有祖秀才者在亭中、與剌史箋、久不成。卞教之數(shù)言、卓犖有大致。祖稱之于令、即召為門下史、使就學。從令至洛、得入太學。為尚書令史、至并州剌史、所歷皆稱職。 【同上】
以兵家子而通文墨、其好學可知、不為功曹執(zhí)燭、又見其風骨之矯矯也、其后卒以學受知、得大展其所學、可見人惟懼其不知學耳、不懼其屈于下吏、為人所辱也、
易雄、字興長。長沙瀏陽人。少為縣吏。自念卑淺無由自達、乃脫幘 【冠也、】 掛縣門而去。習律令、及施行故事、州里稱之。仕郡為主簿、至舂陵令。王敦之亂、雄馳檄遠近、列敦罪惡。募眾千人、督率捍御。力屈被害、意氣慷慨、神無懼色。 【同上】
吏而不學、則碌碌一胥史耳、豈能有所表見耶、易君之掛冠而去、非薄之不為、正欲一意講習、為致用之具也、古人自待之厚、不肯茍且浮沉若此、他日忠義奮發(fā)、就死從容、其得力于學問者深矣、
涼張寔、下令所部民吏、有能舉其過者、賞以布帛羊米。賊曹佐隗瑾曰。明公為政、事無巨細、皆自決之。羣下畏威、受成而已。如此、雖賞之千金、終不敢言也。謂宜少損聰明、延訪羣下、使各盡所懷、然后采而行之。則嘉言自至、何必賞也。寔悅、從之。 【綱目】
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況胥曹中盡有通達義理之人、特以素習巧詐、不能取信于長官、故長官不復顧問、而吏亦以中有所餒、不敢侃侃直諫、若立身端正、平日無作奸犯法之事、遇有可以匡其政治者、亦何畏而不言、雖有自用之長官、當必為之虛心聽受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