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十一

熙朝新語 作者:(清)徐錫齡、錢泳


  乾隆九年,重修翰林院落成。十月二十七日,圣駕臨幸,送兩掌院大學士入署。御書匾額二,曰稽古論思,曰集賢清秘。

  賜宴賦詩,以唐張說麗正書院詩東壁圖書府五律四十字為韻。

  御制東字音字韻,敕諸臣各分一字。是日,與宴者一百六十余人。燕次,中和清樂奏玉署延英之曲,令伶人演唐沈佺期、宋之問昆明賦詩故事,更仿柏梁體聯(lián)句。召至御前賜酒者,大學士而下十三人。上諭大學士、掌院諸大臣曰:“政治當崇實政,為學當務躬行,勿專尚文詞。我君臣所宜共勉?!毖喈?,復拜御集文綺彩箋之賜,并賜《古今圖書集成》一部貯院中。是日,上御清秘堂小憩,復得七律一章,亦宣示諸臣。翰林院宴畢,駕幸貢院,周覽號舍,軫勞士子辛勤,御制七律四章,勒石至公堂。自古帝王未有之盛舉也。

  乾隆十四年十一月初二日,奉上諭:“圣賢之學,行本也,文末也。而文之中,經(jīng)術其根柢也,詞章枝葉也。翰林以文學侍從,近年來因朕每試詩賦,頗致力于文章。而求沉酣六籍,含英咀華,究經(jīng)術之閫奧者,不少概見。豈篤志正學者鮮歟?

  抑有其人而未之聞歟?夫窮經(jīng)不如敦行,然知務本則于躬行為近。崇尚經(jīng)術,良有關于世道人心。有若故侍郎蔡聞之、宗人府府丞任啟運,研窮經(jīng)術,敦仆可嘉。近者侍郎沈德潛,學有本源,雖未可遽目為通儒,收明經(jīng)致用之效,而視獺祭為工,翦彩為麗者,迥不侔矣。今海宇升平,學士大夫舉得精研本業(yè),窮年矻矻,宗仰儒先者,當不乏人。奈何令終老牖下,而詞苑中寡經(jīng)術士也。大學士、九卿、外督撫其公舉所知,不拘進士、舉人、諸生以及退休閑廢人員,能潛心經(jīng)學者,慎重遴訪。務擇老成敦厚、純樸淹通之士,以應精選?!彼脙?nèi)外所保舉四十九人。十六年,諭大學士、九卿再行虛公核實,確舉以聞。如果眾所共信,即不必考試。于是公同會核,得陳祖范、吳鼎、梁錫玙、顧棟高等四人。上諭:“既眾論僉同,其平日研窮經(jīng)義,必見之著述。朕將親覽之,以觀實學。在京送內(nèi)閣進呈,在外行督撫取。不必另行繕錄,致需時日,啟剿襲贗鼎之弊?!?br />
  于是吳鼎進《象數(shù)集說》一部、《集說附錄》一部、《易問》一部、《春秋傳選義》一部、《易堂問目》一部、《考律緒言》一部,梁錫玙進《易經(jīng)揆一》一部。吏部帶領引見。奉旨:俱以國子監(jiān)司業(yè)用,各賞紗一匹。召對勤政殿。上曰:“你們以經(jīng)學保舉,朕所以用你們?nèi)ソ倘恕5F經(jīng)不在口耳,須要躬行實踐,方能教人?!睂⑦M士陳祖范、顧棟高俱授司業(yè)職銜。

  鶴山梁兆榜,乾隆庚午辛未聯(lián)捷。場前夢神人告曰:“汝三甲二十八名也。”及殿試榜發(fā),竟得三甲第八名。上以二甲人數(shù)過多,命將二十卷分置三甲,于是仍為三甲二十八名。始信數(shù)由前定也。

  秦澗泉大士,乾隆壬申狀元,散館前求簽于正陽門關帝廟,有“靜來常把此心捫”之句,疑己有隱慝而神儆之云。然時自訟,終不解也。及試,欽定賦題“松柏有心”,以題為韻。第四段忘卻心字本韻,閱卷大臣俱未檢及,上指出笑曰:“狀元有無心之賦,主司無有眼之人。”始悟神已先示之矣。

  盧學士文弨有張遷碑,拓手甚工。澗泉愛而乞之,盧不與。

  一日乘盧外出,入其書舍攫取而去。盧歸知之,追至其室,仍奪還。未半月,秦暴亡。盧往奠畢,袖中出此碑,哭曰:“早知君將永訣,我當時何苦如許吝耶?今耿耿于心,特來補過?!?br />
  取帖向靈前焚之。頗有延陵掛劍之風。

  乾隆己未,新進士朝考題:“賦得因風想玉珂?!痹嘄S枚有句云:“聲疑來禁苑,人似隔天河?!敝T總裁以語涉不莊,將擯之。尹文端公力爭曰:“此人肯用心思,必年少有才者,特未解應制體裁耳。此庶吉士之所以必需教習也。倘進呈時上有駁問,我當獨奏?!庇谑侨鹤h始息。簡齋館選后乞假歸娶,朝士贈詩甚多。毗陵程文恭公景伊一絕云:“金燈花下沸笙歌,寶帳流香散綺羅。此日黃姑逢織女,漫言人似隔天河?!鄙w戲之也。

  費云軒元龍,乾隆丙辰進士。知四川綿州時,有惡棍為地方害,費廉得其罪狀,杖斃之。閱三日,復活。后毆其母,母持一壇來控曰:“此逆子藏魂壇也。先將生魂煉藏此壇內(nèi),官用刑乃血肉之軀,以久煉魂治新傷體,三日即平復如故。求先毀其壇散其魂,庶逆子可除?!比缙溲裕麛勒认?。傳言晉殺秦諜,七日而蘇。此種事自古有之。然邪不勝正,況又逆?zhèn)?,天壤間豈容梟獍漏網(wǎng)哉。

  陽湖蔣太史麟昌,乾隆己未進士,館選時年甫十九。生時,其祖夢異僧擔《十三經(jīng)》至其門,俄而長孫生,故小名僧壽。

  及長,自夢一僧畫麒麟一幅與之,故名麟昌。二十五歲卒。卒后三日,其孤甫三歲,牽帷見其父僧衣冠端坐其中。人以為戒律僧托輪回者,然生平又痛詆佛法,不可解也。

  連江胡給諫鵬南巡視中城,一日聞姊病,往視之。姊已昏迷,聞胡至,聳然起曰:“弟來省我,甚善。然弟宜速歸。”

  胡不肯,姊起用手推之,家人不解其故。胡既去,姊語家人曰:“我方死去,押差將我送至城隍廟。路遇一役曰:‘舊城隍升去,新城隍?qū)⒌饺?,汝且暫候’。問新城隍何人,即鵬南也。我驚醒,不意鵬南恰坐我床上,故勸令回家。汝等可往探之?!?br />
  如其言覘胡,則已沐浴朝服而逝矣。

  史文靖公館課庶常,出春日即事題。管水初一清詩中有一聯(lián)云:“雨三點雨逢寒食,廿四番風到杏花?!蔽木竾@賞,拔置第一。時人以管杏花呼之。

  杭州有負販者,目不識丁,而酷好度曲,與人言往往五七言連屬若歌謠然,人笑之而已。其母死,哭曰:“叫一聲,哭一聲。兒的聲音娘慣聽,如何娘不應。”一字一淚,出于至誠。

  真天籟也。

  儲宗丞麟趾,庚辰奉命祭告岳瀆,宿郵亭。一夕燈花散采,倏忽變現(xiàn),噴煙高二三尺,有風霧回旋。呼家人聚觀,共相詫異,戒勿動。比寢,夢仙人五六輩,招至一所,上書赤云岡三字。呼儲為云麾使者。諸仙列坐聯(lián)句,有稱海上神翁者首唱曰:“蓮炬今宵散瑞芝?!贝沃廖逅烧扇死m(xù)曰:“群仙佳會飄吟髭。”又次至東方青童曰:“春風欲換揚柳枝。”旁一女仙曰:“此云麾過凌河句也,奈何竊之?”相與一笑。忽燈花如爆竹聲,儲驚醒,亦無他異。

  尹文端公總督江南時,年才三十,人呼為小尹。海寧楊次也守知,康熙庚辰進士,以道員候補南河,年七十矣。文端知為老名士,所以獎慰之者甚厚。楊喜,自指其鬢曰:“蒙公盛意,惜守知老矣。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蔽亩藨曉唬骸安蝗唬M不聞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乎?”楊駭然,出語人曰:“不謂小尹少年科甲,竟能吐屬清新若此?!?br />
  乾隆八年十月十六日,上自盛京還,道入榆關,登澄海樓望海。雪霽千峰,波明萬頃,天容海色,洵屬奇觀。時張文敏公照、梁文莊公詩正侍從,因奉命聯(lián)句,凡字畫涉水部者概不用,仿歐陽詠雪禁體也。十九年秋,上自吉林至盛京,恭謁三陵。禮成旋蹕,以十月二日入關,再登澄海樓。距癸亥前游周一紀矣。星霜亟易,風景猶新,爰舉成例,命汪由敦、劉綸用禁體疊前韻,既暢登臨,并志歲月。洵升平佳話也。

  莊滋圃有恭,乾隆己未第一甲第一名進士,歷官至吏部尚書、協(xié)辦大學士。官浙江巡撫時,乾隆二十七年,圣駕三次南巡,過嘉興。侍上游鴛鴦湖,登煙雨樓。樓中舊有錢陳群書趙孟頫《耕織圖詩》屏,并敬書御制镈鐘特磬二銘于壁。上指陳群所書以問有恭,奏言:“臣目近視,實不能見。”上大笑,隨召有恭聯(lián)句,用石鼎體。自來上聯(lián)句皆召扈從諸臣,未有獨命大吏者,真異數(shù)也。

  羅江李石亭化楠,乾隆壬戌進士。為浙江余姚令,民有犯竊者,訊系初次,即喟然曰:“此良民也,為饑寒所迫,坐無業(yè)故蹈此耳?!本栀哄X構屋三十椽,令居其中。募城中技能之師,假官錢為資本,授以所業(yè)。業(yè)成,其師具保狀領出,習其業(yè)以糊口,終身不再犯?;瑸榱贾ǎ钣诖?。人性本善,諒哉。

  錢稼軒維城,乾隆乙丑四月夢見天榜,狀元為金溪李建中,己為探花。及榜發(fā),錢竟為狀元,李乃在二甲三十名。謂夢為無據(jù)耶?何以姓名巧合。謂夢為有真耶?不應前后顛倒。豈臨期亦有更換耶?

  王司農(nóng)際華,年十七入錢唐學,偶游湖鳴寺夢影堂,老僧以線香五十四枝與之,曰:“汝乃我弟子也,官刑名后當來歸?!焙笾星∫页筇交ǎ删幮蘩酃僦翍舨可袝?,兼署刑部。壽五十四而終。

  長洲蔣時庵元益,雍正己酉科鄉(xiāng)試。人頭場之日,其祖母顧太夫人夢天門開,一星冠羽衣人自日中出,手持黃紙一卷,冉冉而下,自言:“我斗府真人也?!碧蛉撕V信二氏,亟拜之。因問:“我孫鄉(xiāng)試有名否?”真人不答,展手中黃紙示之,乃“第一名蔣元益”六字。及榜發(fā)報至,乃中九十五名。方訝名次之不符所夢,至乾隆乃丑,竟中會元。始知前所夢見者會試榜也,相去十六年,早經(jīng)注定耶。與稼軒事又適相反矣。

  李尚書宏總督南河,嘗有句云:“過顙應知因搏致,徹桑須及未陰時。”二語隱括治河要指。凡從事河工者,當有味斯言。

  漳浦蔡相國新,乾隆丙辰傳臚,改庶吉士,累官至禮部尚書大學士。年八十,予告。上優(yōu)崇故舊,御書“盛世耆英”四字以賜之。初,公以康熙己丑年十二月初五日生,有日者推之曰:“福星也,位極人臣,壽享大耋。”已而果驗。

  乾隆九年,舒少司馬赫德上廢科目疏。其略云:“科舉憑文而取,案格而官,已非良法。況積弊已深,僥幸日眾。古人詢事考言,其所言者即其居官所當為之職事也。今之時文,徒空言而不適于用。此其不足以得人者一。墨卷房行,輾轉(zhuǎn)抄襲,膚辭詭說,蔓衍支離,以為茍可以取科第而止。此其不足以得人者二。士子各占一經(jīng),每經(jīng)擬題多者不過百余,少者僅止數(shù)十,古人畢生活之而不足,今則數(shù)月為之而有余。此其不足以得人者三。表判可以預擬而得,答策就題敷衍,無所發(fā)明。此其不足以得人者四。且人材之盛衰,必于心術之邪正。今之僥幸求售者,弊端百出。探本清源,應將考試條款改移而更張之,別思所以遴拔真才實學之道”云云。奉旨飭議。時鄂文端公為首相,力持議駁云:“謹按取士之法,三代以上出于學,漢以后出于郡縣吏,魏晉以來出于九品中正,隋唐至今出于科舉。

  科舉之法,每代不同。而自明至今,則皆出于時文。三代尚矣,漢法近古而終不能復古,自漢以后累代變法不一,而及其既也,莫不有弊。九品中正之弊,毀譽出于一人之口。至于賢愚不辨,閥閱相高,劉毅所云‘下品無高門,上品無寒士’者是也??婆e之弊,詩賦則只尚浮華而全無實用,明經(jīng)則專事記誦而文義不通。唐趙匡舉所謖習非所用,用非所習,當官少稱職吏者是也。時文之弊,則今舒赫德所陳奏是也。圣人不能使立法之無弊,在乎因時而補救之。蘇軾有言,觀人之道在于知人,知人之道在于責實。蓋能責實,則雖由今之道而振作鼓舞,人才自可奮興。若專務循名,則雖高言復古,而法立弊生,于造士終無所益。今舒赫德所謂時文經(jīng)義以及表判策論皆為空言,剿襲而無所用者,此正不責實之過耳。夫凡宣之于口,筆之于書者,皆空言也。何獨今之時文為然。且夫時文取士,自明至今,殆四百年,人在其弊而守之不變者,非不欲變,誠以變之而未有良法美意以善其后。且就此而責其實,則亦未嘗不適于實用,而未可一概訾毀也。蓋時文所論皆孔孟之緒余,精微之奧旨,未有不深明書理,而得稱為佳文者。今徒見世之腐爛抄襲,以為無用,不知明之大家如王鏊、唐順之、瞿景淳、薛應旂等,以及國初諸名人,皆寢食經(jīng)書,冥搜幽討,殫智畢精,殆于圣賢之義理心領神會、融洽貫通,然后參之經(jīng)史子集,以發(fā)其光華,范之規(guī)矩準繩,以密其法律,而后乃稱為文。雖曰小技,而文武干濟英偉特達之才,未嘗不出于其中。至于奸邪之人、迂懦之士,本于性成,雖不工文,亦不能免,未可以為時藝咎。

  若今之抄襲腐爛,乃是積久生弊,不思力挽末流之失,而轉(zhuǎn)咎作法之涼,不已過乎?即經(jīng)義表判策論等,茍求其實,亦豈易副?經(jīng)文雖與《四書》并重,而積習相沿,慢忽既久,士子不肯專心肄習,誠有如舒赫德所云數(shù)月為之而有余者。今若著令為甲,非工不錄,則服習講求,為益匪淺。表判策論皆加核實,則必淹洽乎詞章,而后可以為表。通曉乎律令,而后可以為判。

  必有論古之識,斷古之才,而后可以為論。必通達古今,明習時務,而后可以為策。凡此諸科,內(nèi)可以見其本原之學,外可以驗其經(jīng)濟之才,何一不切于土人之實用?何一不見之于施為乎?必變今之法,行古之制,則將治宮室,養(yǎng)游士,百里之內(nèi),置官立師,獄訟聽于是,軍旅謀于是,又將簡不率教者屏之遠方,終身不齒。毋乃徒為紛擾,而不可行。又況人心不古,上以實求,下以名應。興孝,則必有割股廬墓以邀名者矣。興廉,則必有惡衣菲食、弊車羸馬以飾節(jié)者矣。相率為偽,其弊尤繁。

  甚至借此虛名,以干進取,及乎蒞官之后,盡反所為,至庸人之不若。此尤近日所舉孝廉方正中所可指數(shù),又何益乎?若乃無大更改,而仍不過求之語言文字之間,則論策今所見行,表者賦頌之流,是詩賦亦未嘗盡廢。至于口問經(jīng)義,背誦疏文,如古所為帖括者,則又僅可以資誦習,而于文義多致面墻。其余若三傳科、史科、名法、書學算、崇文、宏文生等,或駁雜蕪紛,或偏長曲枝,尤不足以崇圣學而勵真才矣。則莫若懲循名之失,求責實之效,由今之道振作補救之為得也。我皇上洞見取士源流,所降諭旨,纖悉畢照。司文衡職課士者,果能實心仰體,力除積習,杜絕僥幸,將見數(shù)年之后,士皆束身詩禮之中,潛心體用之學,文風日盛,真才日出矣。然此亦特就文學而言耳。至于人之賢愚能否,有非文字所能決定者,故立法取士,不過如是。而治亂盛衰,初不由此。無俟更張定制為也,舒赫德所奏應毋庸議?!弊嗌希钪家雷h。科目之不廢者,文端之力也。

  齊次風少宗伯目力過人,嘗消夏萬松山中,見云起處必牽一縷如絲,系于峰顛。蹤跡之,獲石數(shù)枚,有文印之成書畫形。

  后積聚漸多,因以作譜。用東坡石鼓韻題長歌紀之,一時名流咸屬和焉。

  乾隆甲戌科,首題:“唐棣之華,至未之思”也,場中文有用“腸一日而九回”句者。上以言孔孟言,不應襲用《漢書》語。先是,命方苞選錄《四書》文頒行。至是,命再頒禮部,順天府外簾存貯,俾試官知衡文正鵠。并嚴重磨勘,以下科為始。磨勘試卷俱于卷面填寫銜名,以向來磨勘俱視為具文,是以特派大臣詳加校閱。除試帖初添可稍寬,至制藝既經(jīng)人彀,不應復有疵謬也。二十四年,秦司寇蕙田進呈磨勘順天等省試卷。上閱順天第四名邊向禧文,有“飲君心于江?!敝Z。上云:“揆其命意,不過如飲和食德常言。而蕪鄙雜湊,遂至不成文義。此豈字句小疵?雖不宜以一語擯棄,亦何至濫廁前茅?著將該士子及主考官交部隨義?!边呄蜢P停會試五科,主考官奪俸。并諭嗣后定議敘議處例有原勘京堂等官全未磨出,經(jīng)覆勘大臣指出者,交部嚴議。有原勘出一二,經(jīng)大臣覆勘尚多掛漏者,亦交部議。有能悉心檢閱、秉公舉出,覆勘無遺者,交部議敘。于是乎磨勘始嚴,而場層之文斤斤繩墨矣。

  蔣編修士銓修南昌府志,夜夢一偉丈夫來見,兜牟戎服,叉手不揖,自批其頸曰:“吾頭豈白斫者?!笔Y驚醒,知有冤抑。查舊志有段將軍,乃史閣部麾下副將,死于揚州者。新志并無其人,亟為載入《忠義傳》中。

  南康謝蘊山啟昆知揚州府時,修葺明史閣部祠墓畢。夢閣部來見,因問為公修葺祠墓,公知之否?曰:“知之。此守士者之責也。然要非俗吏所能為。”問己官階,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問“將來有子否?”曰:“與其有子而名滅,不如無子而名存?!币騿柟糁猩猩僖宦?lián),應作何語。曰:“一代興亡歸氣數(shù),千秋廟貌傍江山?!敝x為書丹泐石,今存祠內(nèi)。

  嘉定秦簪園大成,乾隆己卯舉于鄉(xiāng)。斷弦續(xù)娶,婚夕,新婦悲啼不止。問之,曰:“妾幼許鄰村李氏子,父母嫌貧,逼休改嫁。竊念身更二姓,名節(jié)有乖,是以痛耳?!鼻芈勚と辉唬骸昂尾辉缪裕瑤壮晌徇^?!蹦粟叡芡馍?。命仆召李,李至,語之故。且曰:“今夕良辰,可于敝廬合巹,所有奩資舉以相贈?!崩罡屑ぬ榱?,莫知所對。三朝后,夫婦叩謝而去。癸未會試,秦中第三名。殿試前,夢至文昌宮,適關帝至,問今歲狀元何人,文昌以某對,忽見一婦人跪帝前云:“某為我夫弟,夫死后某凌虐備至,憂郁致死?!蔽牟唬骸按巳硕绦校部纱罂??為期已近,誰可易者。”命吏查后科狀元何人。吏捧冊呈閱,文昌曰:“秦大成本以孝行,該中丙茂狀元。查伊又有還妻一事,擢早三年亦為允協(xié)?!钡墼唬骸叭弧?。秦遂寤。是科竟大魁天下。

  《歷代帝后圖像》向貯內(nèi)庫。乾隆十四年,命工重加裝潢,移藏于南薰殿。自太皞伏羲氏而下,為軸者六十有八,為冊者七,為卷者三。《先圣先賢圖》冊五,詳定位置,次第甲乙。

  歲以盛夏曝而庋之。扃鑰惟謹。又《明諸帝玉冊》向貯工部外庫,今附藏殿之西室。仰見我國家優(yōu)禮先朝,隨在盡其誠敬如此。

  乾隆癸酉科,江西分宜縣知縣天門陳大經(jīng)分校鄉(xiāng)闈。入簾前一夕,夢迎天榜。鼓樂甚盛,送一匾額至其家,書曰三元及第。己而本房取中工人,內(nèi)三人為樂平胡羽堯翹元、大庾戴筤圃第元、南昌彭蕓楣元瑞。后皆登進士第,所謂三元及第也。

  胡官至光祿寺卿,戴官至太仆寺卿,彭官至協(xié)辦大學士。

  乾隆壬申會試,榜發(fā)后,恩命落第舉子年逾耄耋者給與職銜。當涂徐位山文靖年逾九十,欽賜翰林院檢討,著有《山河兩戒考》、《禹貢會箋》、《皇極經(jīng)世考》、《管城碩記》,又嘗以“之乎者也矣焉哉”七字冠首,為七言長句十章。奇才贍思,為前人所未有。其仲子應樞博求故實,逐句為訓,亦佳士也。

  向例禮部會試,榜發(fā)后呈進《會試登科錄》,內(nèi)俱有恭進皇太后及皇后各一本等語。乾隆二十八年,奉上諭:“此系沿襲具文,非事關典禮者可比。況我朝官闈肅穆,不惟一切政務從不與聞。即尋常細事,亦無絲毫干預。似此相沿相套,徒費抄寫,自應停止。以后著為令?!?br />
  梁階平國治,父官刑部司獄。向詣獄者,司獄官輒有所索,梁獨屏不受,督獄卒潔蠲惟謹,一切可以方便者多方調(diào)護之。

  二十年如一日,擢刑部主事。卒后階平大魁天下,官至大學士。

  人謂陰德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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