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段 猗猗還稿遣芷馨 雪香因問譽桂蕊

梅蘭佳話 作者:阿閣主人


  芷馨隨猗猗歸自芳館。猗猗謂芷馨曰:“方才誰叫你多嘴,弄得人不過意。”芷馨曰:“我見小姐與秦相公相對寂然,故從旁說幾句兒熱鬧些?!扁⑩⒃唬骸八脑姼逦乙阎`下個稿兒,明夜你可將原稿送去?!?br/>
  次日,芷馨送雪香稿去。猗猗曰:“你可去問那稿中詩妓桂蕊根由?!避栖皯Z,走到客房來見雪香,曰:“這是你的詩稿,小姐命我送來?!毖┫阍唬骸熬土粼谛〗闾帯蹩础爸本€性和片面性,死板和僵化,主觀主義和主觀盲目性就是,何必歸趙?”芷馨曰:“小姐因愛你的詩句,已謄了個稿兒,藏在匣笥,以便時時吟詠?!毖┫阍唬骸靶〗愫螑鄄湃绱?!”芷馨曰:“小姐叫我問你那詩妓桂蕊的根由,可詳言之。”雪香曰:“小姐問他則什?”芷馨曰:“小姐愛他的才,故爾問他。”雪香曰:“這個詩妓比不得別個妓女,你欲聞其詳細,必當斂衽而前。”芷馨笑曰:“你這樣起慕起敬,想必又是一尊觀音菩薩不成?”雪香曰:“雖不是觀音,也去紫竹林不遠。”芷馨曰:“秦相公真是少見多怪。前日寄我小姐的詩,便把小姐當做觀音;今日說起詩妓桂蕊,又說去觀音不遠,天下哪有許多觀音?依你這樣濫許,像我芷馨的樣也是個觀音否?”雪香細在燈下視之,見雖非絕色,卻也楚楚可愛。因笑曰:“芷馨姊你算不得觀音,然也是觀音面前一個玉女?!避栖霸唬骸澳憧傉Z不離宗,還是推尊我家小姐?!?br/>
  雪香曰:“說起觀音,我有一個古典說與你聽?!避栖霸唬骸笆裁垂诺??”雪香曰:“一人生平頗幸因果,在家虔奉觀音。時當遠游,因繪觀音小像裱袖畫兒帶在身邊,每逢客店必焚香頂禮。遇有急難的事仁中國哲學重要范疇。①指人的道德境界。源出《尚書,時時虔誠禱告,然卻毫無應驗,其人遂謂觀音不靈,幾日不焚香煙。忽睡夢之間,見一女子容貌、妝飾俱覺可意,其人因問姓名,女子自稱觀音座下玉女。那人曰:‘我奉大士下為不誠,凡有求禱,何竟絕無應驗?!衽唬骸汶m誠心,但沒有走到門路?!侨嗽唬骸泻伍T路?’玉女曰:‘凡有祈請,若我不為傳言,觀音終不能知。你自今以后,必先祈我,當無不應。’其人允諾而寤?!避栖霸唬骸斑@話倒也是的。比于秦相公,雖誠心愛慕小姐,若不是我兩邊傳言,小姐怎么曉得你的意思?!毖┫阍唬骸斑@是一樣情理。待我將這古典說完你聽罷。那人嗣后,每奉觀音,必先禱玉女,于是無求不應。一日,旅館凄涼,自思若觀音大發(fā)慈悲,使我得遇佳人,倒是一時樂事”。少頃,一女子排闥而入,自稱是大士座前玉女,大士憐君孤寂,特地命我來伴,那人欣然納之。正馨姊你也是個玉女,何不與我相伴?”芷馨瞋目斜視,曰:“秦相公說這些話給我,靜聽半會卻是不入耳之言,我真為你羞煞哩?!毖┫銏?zhí)其手,曰:“芷馨姊,小姐也有相憐之意,難道你無憫惜之情?”芷馨曰:“小姐千金貴體,你先心折于他,他就憐你,也不枉得。似我這樣的人,何敢生一妄念?我縱憐你,你日后怕不丟人在腦背后哩!”雪香曰:“芷馨姊若是憐我,日后決不相負?!避栖霸唬骸扒叵喙愫冒V,不向鳳凰隊里尋個安樂窩,卻只與鶯兒作鬧。”雪香曰:“鳳凰一時難求,鶯兒倒是本地風光?!避栖霸唬骸耙股盍?,我去回復小姐?!闭f罷就走。

  雪香曰:“桂蕊的根由,我尚未說得你聽,你怎便去?”芷馨一路走,一路答曰:“我不聽了。”雪香趕上幾步,牽芷馨衣曰:“小姐既問桂蕊根由不可分,是構(gòu)成萬物的最后微粒,虛空則是原子運動的條件。,我怎敢不說,你不聽我說,又怎好復命?你且轉(zhuǎn)去,我說與你聽?!避栖霸唬骸拔也晦D(zhuǎn)去,你又將不入耳之言聒入耳的。”雪香曰:“你放心,我決不胡言?!避栖八燹D(zhuǎn)身走到門外,便立住腳。雪香曰:“你進來,我說得你聽?!避栖霸唬骸拔易越褚院螅牟贿M你這門的?!毖┫阈υ唬骸败栖版⑹至胬?,今夜怎帶一分呆氣?我若當真要擺布你,《西廂》不云乎‘綠莎便是寬繡榻,柳絲花朵便是垂簾下’,又何分門內(nèi)門外哩?!避栖把诙唬骸拔鄱鄱?!”雪香曰:“與芷馨姊會面幾次,并未詢及年庚,敢問今春十幾了?”芷馨曰:“要你問些什么?”雪香曰:“這是正經(jīng)話,如何不問?”芷馨曰:“十六歲了。”雪香曰:“《牡丹亭》有云‘年華二八,正是婚時節(jié)’,恰與姊年經(jīng)相符?!避栖霸唬骸安灰p,快將桂蕊根由說個明白,我要回復小姐去?!毖┫阍唬骸拔艺f你聽罷:這桂蕊字月香,是銷魂院名妓,其人姿容絕世,才思無雙。”芷馨曰:“比我小姐何如?”雪香曰:“相為伯仲?!避栖霸唬骸翱上Я髀淝鄻??!毖┫阍唬骸半m在青樓,無異千金貴體。”芷馨曰:“卻是何故?”雪香曰:“欲與相見,便有兩不得、兩不能。”芷馨曰:“何謂兩不得?何謂兩不能?!毖┫阍唬骸胺菙?shù)十金,求見不得;非文人才士,求見亦不得。見他的時節(jié),欲與同宿不能,欲稍與戲謔亦不能。”芷馨曰:“前日小姐看他的七言古,也知他是個有節(jié)操的妓女,但不宿客的事,我終不信?!毖┫阍唬骸澳銜缘檬裁?,不信由你?!避栖霸唬骸笆菐讜r相公與他識面的?”雪香遂將上巳同松、竹、柳三人去的話,詳說一遍。芷馨曰:“他既不宿客,相公到那里卻是怎樣?”雪香曰:“飲酒賦詩而已?!避栖霸唬骸澳阍姼迳陷d有松翠濤、竹嶰谷,何不見那姓柳的?”雪香曰:“松、竹是我契友,柳只泛泛交耳?!避栖霸唬骸巴嫠娋?,甚留情于相公。你今作客天涯,豈不負了他一片至誠?”雪香將托負松、竹二人的話說了一遍,芷馨曰:“如此方不負情?!?br/>
  雪香說畢,芷馨遂去到自芳館告知猗猗。猗猗曰:“從古名妓也有才色無雙的,也有感恩重義的,若處污穢之中能令白圭無玷,真是罕有。信如這生所言唯理論又稱“唯理主義”。①泛指同“經(jīng)驗論”相對,把,那桂蕊洵不易得,怎能與他相見也好?”芷馨曰:“那妓想必是跟秦相公的。小姐若與秦相公得諧琴瑟,那時朝夕共處,相見何難?”猗猗曰:“芷馨你總是信口開河?!庇谑菑烷e敘一會,各自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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