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可楨全集》收錄迄今可見的竺可楨文稿約2000萬字,共24卷。第1—4卷為學術論文、大學講義、科普文章、演講詞、工作報告、思想自傳、信函、題詞、序跋、詩作等;第5卷為外文著述;第6—21卷為1936—1974年的日記;第22—24卷為補編。各卷附珍貴歷史照片。本書為第21卷,收錄1972—1974年的竺可楨日記。1974年日記止于2月6日。中國這段時間的政治日志,大致是以“批林整風”為開場,中間開過中共“十大”,而以“批林批孔”之發(fā)動為末頁。其間周恩來主導的糾左治亂見到成效,批判極左思潮,局部落實干部政策和知識分子政策,關注科學教育界的基礎理論工作,恢復學術刊物的出版,啟動開放對外科學交流,等等,竺可楨終于獲得了略顯寬松的活動空間。1972年,竺可楨傾力修改學術論文《中國近五千年來氣候變遷的初步研究》。年底,該文在新復刊的《考古學報》發(fā)表后,反響強烈,好評如潮,迅速被《人民日報》《中國科學》等多家報刊以不同形式轉載,國際學術界也競相介紹。83歲高齡的竺可楨通過有生之年的最后沖刺,為世界科學史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在當時的政治環(huán)境下,面對突如其來的贊揚,他一方面感到意外,另一方面也有發(fā)自內心的感嘆:“自己估價也是盡了畢生之力,積累了三四十年的深思而寫出來的。”繼此論文之后的另一項重要工作,是較大幅度地修訂《物候學》一書。此書于1973年8月出版,成為當時國內的暢銷書和稀罕的出口品。作者描述他本人拿到此書時的心情是“親切如見自己的小孩”。 隨著在聯(lián)合國席位的恢復,以及與美、日等國復交等重大變化的發(fā)生,中國在重啟國門的初期,最多迎來送往的外事活動是選擇在“階級性”色彩最淡的自然科學領域。因此,擔著中國科學院副院長名義的竺可楨也就顯得格外忙碌。在重病纏身的情況下,他是“拼命”上陣的。在同樣的名義下,他對科學院的組織體制問題和中國科學事業(yè)長期遭受重創(chuàng)的基礎研究問題也繼續(xù)不斷發(fā)出聲音。 這兩年多,竺可楨始終在與肺氣腫病魔苦斗著,除了連續(xù)不斷地跑醫(yī)院就診取藥之外,4次住院治療的總時間超過了6個月。缺乏人性化管理的供暖制度,繁重持久的科研寫作,在寒暑中頻繁突襲式奔波的接待禮儀,已成歷史慣性的物候觀測和對自身病情的測記,以及雷打不動的日記記錄和整理,種種的勞心與勞力,無疑都在迅速加重著他的病情。 病情的發(fā)展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日記的記述狀況,有關病情的瑣細記述占了相當?shù)钠?;可能是出于體力不支和記憶力的減退,對一次性事件會以相近而不相同的文字做多次重復記述;住院期間的日記大多是后來追記的,有時會出現(xiàn)時間的錯位。為保持日記原貌,編者對日記中內容重復而文字不同者,一般不予改動;對時間的錯亂,可以辨讀確認者,一般加注說明,只對極個別處做了時序調整。 在1974年2月6日的日記中,竺可楨只記下了中央氣象局發(fā)布天氣預報的內容。透過字跡,仿佛可以感到老人手的抖動和呼吸的迫促。這一頁是他日記的終點,緊接著,翌日凌晨,他的生命也走到了終點。 此前70年,竺可楨在哈佛大學選擇了氣象學作為自己攻讀的專業(yè);此前47年,他率領一個團隊打破外國人的壟斷和控制,開創(chuàng)了由中國人獨立自主地發(fā)布本國氣象預報的歷史紀元。他的臨終絕筆,也在傾述著一位氣象學家對自己所獻身事業(yè)的無盡責任與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