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文是勞動大眾的事業(yè)。為勞動大眾說話,是雜文家的莊嚴職責。離開了這個立場,雜文家就會變得輕浮,變得委瑣,變得一錢不值。這里所說的為勞動大眾說話,不是像上帝一樣對眾生施以悲憫,也不是像精英一樣為愚人指點迷津,而是要有自知之明,真正懂得自己就是勞動大眾的一員,要與勞動大眾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智利的偉大詩人聶魯達在接受諾貝爾文學獎時的演講中說:“最好的詩人就是每天為我們提供面包的人”。面包師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上帝、是精英,而是日復一日地從事著他認為理所當然又為人類所必需的工作。如果雜文家也有這樣樸素而高貴的意識,那么他的創(chuàng)作就會成為勞動大眾求生存、求發(fā)展的偉大事業(yè)的一部分,就會在享受勞動大眾提供的衣食住行的同時,也為他們提供勞作和戰(zhàn)斗間隙的休養(yǎng),提供指向欺侮他們的群小們的匕首和投槍。只有沿著這樣一條普通人都不可回避的道路,雜文家才能走向實現自我價值的舞臺,雜文創(chuàng)作才能獲得深厚的土壤和廣闊的空間。雜文是一種文學樣式。提高雜文的文化品位,是雜文創(chuàng)作的本質要求。沒有文化品位,雜文就成了評論,成了流行詞語的堆砌,成了某種觀念的傳聲筒。所謂文化品位,不是說一定要引用多少名言、多少典故,而是一種由古今中外優(yōu)秀文化陶冶出來的文化氣質的自然流露。具體地說,就是表現出一種視通古今、總攬?zhí)煜碌难劢?,一種燭幽顯隱、析肌剔骨的筆鋒,一種精騖八極、心游萬仞的想象,一種天機獨會、妙處自得的理趣,一種隨手拈來、恰到好處的材料使用,一種不著斧鑿、渾然天成的謀篇布局。只有這樣的雜文,才能給人以智慧的啟迪、心靈的凈化、情感的慰藉、審美的愉悅。在這方面,偉大的魯迅至今仍然是矗立在我們面前的高峰。我們必須學習魯迅,但無須模仿魯迅。我們應當自覺把握時代的脈動,根據自身的文化個性,形成自己的風格。雜文是人格的光輝。保持人格上的優(yōu)越性,是雜文創(chuàng)作的重要原則。所謂保持人格上的優(yōu)越性,就是要與批評對象拉開一定的距離,表現出良好的教養(yǎng)、高尚的情懷、雍容的氣度,表現出揮灑自如、高蹈輕揚的精神優(yōu)勢。如果以一種非常狹小的器量對待批評對象,就會使雜文變成私憤的宣泄,變成辱罵和恐嚇,甚至變成刻薄陰狠的深文周納。某“著名雜文家”以雜文致人自殺,就是一個極端的例子。這樣的雜文,因其偏執(zhí)和鄙陋,非但不能達到諷刺、批評對象的目的,反而招致讀者對批評的厭惡。批評需要理性,不需要個人的私情。個人應當代表人類的理性,代表人類的尊嚴、正義和光明。恩格斯在評價馬克思時說:“他可能有過許多敵人,但未必有一個私敵?!保ā恶R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778頁,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這――,就是人格優(yōu)越性的根本所在??傊?,雜文創(chuàng)作既是為了改造社會,也是為了改造自我;既是大眾文化建設的過程,也是個人精神生命成長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既要熱烈地主張所是、熱烈地攻擊所非,又要無情面地解剖自己;既要像春蠶吐絲一樣為社會貢獻美文,又要像海納百川一樣吸收人類創(chuàng)造的一切文化精華。用高標準要求自己,用自強不息的精神鞭策自己,這樣長期堅持下去,我們的雜文創(chuàng)作就一定會不斷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