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代研究中世紀中國宗教的學者,大體上可以分為兩大陣營:漢學家和佛學家。前者通常對佛教不予理會,而后者則除了佛教外視一切如無物。這種傾向是不難揣測的。由于受到語言學和歷史學的熏陶,漢學家很容易認同“儒家”文化。儒家文化把佛教看作使人道德沉淪的外來思想入侵,因而漢學家們雖涉足晦澀難懂的佛教經院哲學的迷宮,卻并無愧疚之感(這是很具有諷刺意味的:在很多方面,相比后期那些宮廷學士們所信奉的改頭換面了的新儒家傳統(tǒng),后期宮廷佛教有著更深的中國淵源)。相反,佛教語言、歷史、教義的訓導以及同時期日本佛學研究的巨大影響力,自然都會對佛學家們造成影響。因此,在追溯中國佛教現(xiàn)象的歷史和文化淵源時,他們會追尋到印度而非不信仰佛教的中國。當然,毋庸贅述,也有不同于這種劃分方法的重要例子。有很多學者,尤其是與“法國流派”相關的學者們,在漢學方面的天賦使他們能對中國佛教文化歷史的理解產生很大的影響。但大多數情況下,英美人對中國佛教的研究,尤其是對中國士人佛教的研究,是受到佛學模式影響的。①不過,漢學家和佛學家們確實在一個方面是相同的:兩者都認為中國佛教是印度佛教和中國文化長期沖突的結果,正是這種沖突導致了佛教教義和實踐的中國化。實際上,可以認為,中國佛教是一次偶然(如果不算是機緣湊巧的話)婚姻所造就的私生子,它的后代在中國也從未被賦予過完全的公民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