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山萃于云貴(一)聚山萬座成一國或曰:“開門見山。”你如是黔人,對此語自有切身體會;你如是遠方的客人,一進貴州,撲面而來的就是山。而我們的《貴州讀本》,一開篇竟然也是山。這都可稱之為“山緣”。問題是如何看山,而且是貴州之山。本單元收有曾為貴州巡撫的田雯所寫的《山水》,有人讀了此文引發(fā)了如下感慨:“黔陽山水,奇者神運鬼工,使得列置中州,韻士高流,驂屐者當無停晷矣。以逖在荒陬,不獲齒遇,方幅山靈,亦若有不幸矣?!贝笥袨橘F州的奇山異水抱不平之意。山外人少知,視貴州為蠻荒之地;黔人生長于斯,自不覺新奇,又以地處苗區(qū),貧瘠落后,外出也羞于提及,說起“地無三里平”,也就頗含貶義。但隨著“開發(fā)貴州”之說日盛,人們開始有了新思路。有不少學者都指出,開發(fā)的前提是正確地認識貴州的“省情”,而貴州乃“山地之國”即應是討論的出發(fā)點:“在貴州,人類生存與發(fā)展所必需的一切物質資源、生產生活條件,都是由這個山地所提供的,這是貴州文化生成的根本和基礎,是貴州人賴以生存的物質依托,山與貴州實在是有著至關重要的生命聯(lián)系?!薄締卧┢渡窖律系氖赝罚蜕钋榈卣劦搅艘粋€山里的孩子對于山的生命感受。于是,就有了“貴州文化是‘山地文化’”,之說。讀者朋友,你是如何看待山與貴州、貴州人的關系的呢?—或許你對貴州了解不多,還不能發(fā)表意見;那么,就等到隨著本書“目游貴州”之后,再來討論吧。(二)山道長漫漫本單元最引人注目的,大概是那橫跨兩千多年的四幅“黔道圖”吧。它喚起的是悠長的歷史記憶:戰(zhàn)國后期莊蹻這發(fā)現(xiàn)貴州的“第一人”寂寞地逢山開路;漢代開夜郎道,發(fā)巴蜀兵卒上千、人夫上萬,用了近二十年的時間;明代大修驛道,死傷、耗費更不知凡幾。先民用生命與血汗,筑成了這一條條城鎮(zhèn)之間、城鄉(xiāng)之間、村寨之間的大道小徑……貴州人就是這樣世世代代攀緣在羊腸鳥道上,求生存,求發(fā)展,用意志與辛勞與自然抗爭、與命運抗爭的啊。山道長漫漫,它又喚起了多少想像:當年是何等樣的人物行走在這貴州道上!“鶯花夾道驚春老,雉堞連云向晚開”,正赴貶所龍場的王陽明,遙看前路,蒼茫無盡,眼前所見雉堞、夕陽,還有樓臺、暮角,皆是唐代邊塞詩常見意象?!敖喝鍪趾鲽Q炮,驚起群山向天叫”,以翰林編修的身份出點云南鄉(xiāng)試的林則徐,仕途正順,心中沒有陰影,初入黔中,山水的奇絕,自讓他豪情滿懷,興奮不已。“嶺斷舟橫渡,波回浪拍天”,已任大定知府有年的黃宅中,對貴州山道早已習慣,故心境平靜,對沿途山水采取欣賞的姿態(tài)?;蛏n涼,或激越,或淡遠,不同身份、處境的人面對山道,竟創(chuàng)造出如此豐富的詩的意境……作為現(xiàn)代中國人,貴州人,你行走在鄉(xiāng)間小路或古驛道上,想起了什么?《古道精魂》的作者以沉郁的筆調寫出了他的悠悠遐想,你不妨也放筆抒寫一番。(三)南國此山尊梵凈山的神奇,在其包容性:就其景而言,“集五岳之奇險幽秀而大氣磅礴”;就其自然生態(tài)系統(tǒng)來說,一山而有華中、華南、西南三個區(qū)系的動物,森林樹種也有七百三十多種。它的周圍,又聚居著苗、侗、羌、土家、仡佬等多種兄弟民族。人們稱道此山為貴州第一名山,是有根據的:在某種程度上,我們是可以把梵凈山視為貴州山水,以至貴州文化的一個象征的:“此山尊”實非夸飾之辭。梵凈山的神奇還在它的景觀與生態(tài)環(huán)境都得到了比較完整的保存。當人的生存環(huán)境被人自己破壞得慘不忍睹時,驀然回首,發(fā)現(xiàn)了此方“凈土”,自會有驚奇之感。究其原因,除了山路的險峻,成了梵凈山自我保護的屏障之外,主要是因為山民尚存“敬畏神山”之心。就連地方官也懂得要立“禁樹碑”,所謂“草木者,山川之精華;山川者,一郡之氣脈”,“十年之計樹木,況茲崇山茂林,豈可以歲月計,宜止焉,戒勿伐;弗若焉,未可也”,在“崇山茂林”面前,竟是一點也不敢怠慢!不可小看這“敬畏”二字:今天的許多中國人正是因為缺失了對大自然的敬畏之心,而瘋狂地“暴珍天物”,并遲早要受到無情的懲罰—這絕非危言聳聽,望開發(fā)貴州、開發(fā)梵凈山者戒!